《画甜》玄橘

10、狂妄

　　等过完寿辰，老太君开了库房，又给了孙子孙女们了一些好东西。孙辈们都高兴得不行。

　　三夫人王氏笑着说：“要我说，三郎媳妇儿还该格外重赏。瞧瞧这炕屏的绣工，那顶好的。绣这么大一幅忒伤眼睛了。那可比弹个琴、唱歌跳舞难多了。”

　　前面几句还像婶娘说的话，可这最后一句可就是明显挑拨大房二房的关系了，若是三郎媳妇朱晚娘的心眼子小那么一点，说不定就记仇了。

　　可媳妇难为，朱晚娘一听，脸都白了，她可从来没有这种心思，反正都要送绣品给祖母贺礼，这样大家合作的不是更好么？

　　杨氏闻言一滞，随即扬起笑脸：“三弟妹倒是会关心我们家三郎媳妇儿。孩子们只是送个礼而已，擅长什么付出什么，都是一片孝心而已。”着重强调了“我们家”三个字。你这当三婶的倒是为侄儿媳妇打抱不平起来了，管得真宽。

　　不然，按王氏这么说，阿桃只是出了点子安排了人，那不是该得最少的赏？

　　看王氏想反驳，谢氏悠悠地补了一句：“要说我们这些大的还不如小的，我们几个大的不都是爷们儿去准备贺礼么？小的们送的贺礼那可是花了不少时间精力排练的。”

　　这话是有典故的，王氏身为庶子媳妇儿，自觉老太君看不上她，每年准备贺礼也不大尽心。崔三爷却是嫡母养大的，虽不如亲儿子那般疼爱，但对他也是尽心尽力，看他读书习武没天赋就爱做生意，干脆把偌大的家私交给他打理，所以三房是富得流油啊。

　　他看妻子对嫡母诸多不满，干脆就让她别管，每年都是自己精心准备贺礼事宜。而谢氏和杨氏都是自己选好了东西，交给自家老爷去做孝心。

　　王氏显然听懂了二嫂的言外之意，被噎得无言，脸上的笑都要维持不下去。

　　“孩子们只是一片孝心，当不得母亲赏的。”谢氏盯着三弟妹追加一句。这小家子气的三弟妹她真是受够了。为什么时人娶亲要娶嫡系、嫡女呢？因为有时候旁枝女郎、庶女的教育真是让人着急。

　　三郎崔玶赶紧接道：“正是大伯母这话，当不得祖母赏赐，我心疼晚娘，回头定会体贴她。”

　　朱晚娘听了夫君的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啧，三嫂有三哥哥疼，我们没成亲的可只有祖母疼，祖母不给赏，我也是要讨的。”阿桃噘着嘴道。

　　小一些的八娘九娘赶紧上前围住祖母，一边一个嚷着她们是小貔貅，只进不出的。

　　全家人笑起来，无人再提刚才的话茬儿。

　　王氏还想说什么，被儿子四郎崔珩拉了拉袖子，看着儿子皱着眉摇摇头，只得闭紧了嘴巴。

　　这厢老太君笑了笑：“想套我老太婆的东西就明说，偏找这些由头。”说着又赏了各孙子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各孙女一对翡翠镯子。

　　这茬儿说完，老太君问崔大郎：“昨日周记周思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瑾收起笑，叹气道：“昨日开宴后，周记坐在文官一桌，周思则在武官一桌，那周思本就是武官上来的，因此这样安排，当时两人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只宴席吃到一半，周思偏说他旁边的刘参将踩了他一脚。可他的鞋面干干净净。”

　　“刘参将当时脸色变了，但畏于周记位高权重，便没有分辨，直接道了歉还自罚三杯。我们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哪曾想周记不依不饶，非要刘参将跪下给他弟弟把鞋子舔干净。”

　　老太君听到这里脸色便垮了下来，她老太婆的寿宴，周家兄弟在前院这么闹事，周记的夫人在后院跟她们一众女眷打对台。真是了不得的太傅大人和夫人呢。

　　崔瑾垂下头，继续道：“二叔就来过劝解，说今日是老太太的寿宴，看在父亲和他的面子上道过谦就罢。没想到周记直接说刘参将在卫国公府辱了他们兄弟，居然还要他们兄弟忍气吞声？”

　　“哼，这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高。分明是仗着你父亲不在，你二叔官职不够高，其他人都是女眷才敢这么放肆。”老太君沉着脸冷笑道，“这周记周思是越发狂妄了，当初他周思能上位，还多亏了你父亲的提携之恩，现在他倒翻脸不认人了，真是好一个知恩图报的周大人。”

　　崔三郎等叹口气，没敢接这话。

　　“后来呢？”

　　“后来宁国公爷出来解围，刘参将还是被按着头跪下道歉才了事。”

　　老太君将拐杖在地下杵了杵，道：“他们这就是看老大要提携刘参将，没有提他们的人，心里不服得很，正巧陛下生病以来，对有兵权之人又忌惮，周家兄弟才敢这样。咳咳……”说到后面老太君喘不过气，便咳了起来。

　　“祖母消气。”崔家小辈忙上前端水的端水，顺气的顺气。

　　好一阵儿老太君才缓过来，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道：“周记周思如此狂妄自大，走着瞧吧。一朝天子一朝臣，谁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崔瑾低下头，老太君这话自然很对，据说周记给太子当老师，把太子管得很严，太子对他不满是天下皆知的事。

　　“哦，对了，下午你和老二带上东西，去宁国公府上答谢一下。”

　　“是，祖母。二叔和我本就打算今日去，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你们办事，我放心。”说到这里老太君才又露出笑意。

　　众人又说了一些话，看老太君目露倦怠才退出。

　　直到众人散去，老太君都没跟王氏说过一句话，看过她一眼。

　　三爷崔美景和王氏回到景润堂，便叫丫鬟们都下去，关上正院的门。王氏不明所以，但猜到夫君是有话跟她说，想着刚在松鹤堂的场景，王氏有些心虚。

　　“王氏，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想找点事来做？要不我再抬一个姨娘吧？九娘的生母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我可都只有你一个呢。”崔三爷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反正你喜欢去找大嫂、二嫂和母亲的麻烦。”

　　王氏一听登时腿软，崔三爷早前就一个通房，是老太君在他年轻的时候赏的。她过门后崔三爷一心一意和王氏过日子，毕竟他自己是姨娘生的，便不想再有庶子庶女出生。

　　这可让王氏的尾巴翘上了天，一开始她还守着规矩，就算发牢骚也有限，后来生了四郎后渐渐掐尖要强起来，硬说老太君看不起她，看不起他们三房。

　　崔三爷说了多次她不改，便直接去了通房院子，没多久就怀了九娘，通房就抬了姨娘。九娘出生后她更是变本加厉，崔三爷越发不待见她。只王氏运气是真好，没两年姨娘就病逝了。

　　王氏回娘家抱怨崔三爷对九娘多好，被她母亲数落了一顿，然后细细教她怎么照顾九娘，国公府女郎少，很受宠的，以后最多就是一副嫁妆就打发了，别因小失大，丢了三爷的心。

　　王氏醍醐灌顶，回来后就把九娘抱到自己屋子里养，比不上亲生的，但也算对九娘仔细周到，再加上九娘聪慧，王氏渐渐的对九娘亲近了不少。

　　后来这些年，只是时不时间歇性抽风一下，大多数时间还是正常的。崔三爷对她又好了起来，只在她的院子里。

　　最近自阿桃回来开始，这妇人又开始不知好歹，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不吓唬吓唬她，她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崔三爷喝了一口茶，斜了王氏一眼：“如何？”

　　王氏自从嫁了崔三爷心里眼里就只有他，哪里能忍得下中间有别人呢？当下是又委屈又伤心，掉了不少金豆子。

　　崔三爷忍住心疼，别过眼。

　　王氏见他不来哄自己，也不松口要纳妾之事，索性大哭起来。

　　崔三爷这才叹气道：“你平心而论，大嫂二嫂哪里苛待你了？阿桃是嫡女，是侄女，碍得着你什么事儿？罢了，找些事情给你做吧。”

　　王氏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崔三爷便压了过来。

　　云收雨歇，王氏的脸能红得滴血，这可是在正院的厅里呢，老爷真是越发大胆呢，可，可她很喜欢呢。害羞中听崔三爷道：“咱们努力，你再怀一个，就不会去想那么有的没的了。”

　　王氏心中一顿：“老爷，你，你不抬姨娘了？”

　　崔三爷挑挑眉：“你就这么希望我找姨娘？只要你听话懂事，我又哪里会去找别的妇人呢？”

　　王氏如何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意思，忙表态：“老爷我错了，以后会敬着大嫂二嫂和母亲的，小辈我也会喜欢的。”

　　“嗯，记着你今日的话。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你知我为人的，定然说到做到。”崔三爷笑了笑，起身将王氏抱回屋里。

　　王氏的小心肝儿颤了颤，决心暗自警惕自己嘴快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