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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哗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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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给他们找一份营生,如何?”子婳别有深意地笑着问,“我需要人,十人左右,最好都是汉子,能吃苦耐劳,嘴巴紧。月钱么,跟你的一样,只有一件,不能住在我们这里,不过我会提前支取一部分月钱让他们去赁个地方,如何?你兄弟干么?”
康树大喜过望:“女郎放心,我明日便去问他们。”
子婳点点头,嘱咐道:“记得找品行好,讲义气的。那种虚伪小人就别要了。若是同意,约个时间,我去见见他们。”
康树激动点头。
回到房里,萧衍问:“你真要做那件事?”
“自然的。”阿桃回道,“北陈现在大兴土木,若是一起战事,必然国库吃紧,我也想搞点北陈的银子走呢,否则怎么对得起当初薛元勰的恐吓呢?”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萧衍笑。
“有,那个皇家佛寺就修在这里吧。”阿桃拿出洛阳舆图,在北城指了个位置给他看,正在汇鑫钱庄不远处。
“这个简单。”佛寺的选址胡太后还没敲定,他有信心可以改变她的想法。
“好,那我必然要奖励你的,就让你亲我十下好了。”
说着阿桃踮起脚尖,仰起头,闭着双眼,噘着嘴给他亲。
萧衍无奈地笑笑,拿过手边的青玉镇纸,轻轻贴在女郎红润的双唇上。
唇上传来一阵冰凉,睁开眼一看,才知道萧衍这厮又欺负他,便抡起小拳头砸他。
“好你个萧衍,敬酒不吃吃罚酒,罚你亲我一百下,少一下就用一次代替!”阿桃跨坐在他腿上恶狠狠道。
少亲一下就用那个一次代替,天爷,真把他当成牛了么?
以防她再说出什么惊天之语,忙用嘴唇堵住那张红润润的小嘴儿。
次日一早,康树便去找了八个兄弟,将前因后果说了清楚,八个汉子自然是答应的。
别的不说,能继续苟活就是他们的目标,莫说做活儿,就是杀人他们都干。
这是他们见到子婳的第一句话,她哈哈大笑:“我可不需要各位好汉为我杀人,这件事做成了,所得的东西都是你们的。但是我需要绝对保密。”说到最后收敛了笑容,十分严肃。
八位汉子更觉得子婳靠谱。
年纪最大的汉子道:“不瞒女郎,我们几个都是来自怀朔镇,父母兄妹皆被当地豪族和上官给刻薄死了,只剩下我们几个逃了出来,然,空有一身力气无别的用处。作为军人,别的不说,是一定遵守上峰的命令的,而今女郎能收留我们,我们必定誓死效忠。”
说着,八个汉子都跪下磕头。
子婳见八人眼神澄澈,不似奸险狡诈之人,便都留了下来,给了银子让其去赁个地方住。
看着子婳窈窕纤细的背影,几人捏着银子犹自不信,觉得像是做梦,询问康树郎君和女郎到底是哪里人。
康树想了想,道:“别管他们是哪里人,我们只要知道,那些狗屁当官的如此对我们,断绝我们的生路,那我们便不再把自己当大陈人!”
这话说得很重,当场的八人都被吓到。
年纪最小的老八冷汗都出来了,几人好似猜出一些什么,但又不敢说。
全身是伤的老三道:“就是,干他娘的,我们不是都准备替别人杀人了么?杀的人难道不是大陈人?那还会亡命天涯呢,如今女郎只是叫我们当泥瓦匠而已,不杀人放火,有什么做不得的?”
“是极。干他娘的!”老四、老五都同意。
老大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心无旁骛跟着新主子干活儿。
康树回头便把这些话学给了陈懿和子婳听,子婳满意得不得了,当晚叫荷叶荷田加了一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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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青青和荷叶出门买菜,看到街上多了许多士兵,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抚开百姓直奔告示栏,将手里的告示刷上一层浆糊张贴了上去,旋即又冷着脸离开。
老百姓好奇,立马上前去围着告示栏看,可惜百姓识字的少,不知道写了些啥。
人群中一个穿着细布衣服的年轻人惊呼:“这可如何使得?”
其他人忙道:“小郎君识字?麻烦跟大活儿说说这写的是什么吧?”
“对啊,帮我们念一念吧,莫不是又要打仗了吧?”一个老汉拿掉嘴里的叶子裹成的烟卷,吓得眼睛瞪圆。
这郎君确实识字,见大家想歪了,忙澄清:“不是不是,不是要打仗,而是说洛阳各军士兵克期会集,诛杀征西将军郑重语父子。”
老百姓不明所以,见不打仗,只是去杀人,反正不是杀自己认识的人,看完热闹便走了。还有些人觉得很奇怪的,暗道,怎么士兵还要杀将军呢?那不是以下犯上?
自然也有好些喜欢看大热闹的,决定到时候去看士兵如何诛杀征西将军父子的。
青青和荷叶相互看了一眼,决定跟去看大热闹。
到了巳时正,一千余名禁军在尚书省门前集结,并大声咒骂,声音大得外面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只有一个诉求,就是不许改革!”
“去他娘的选拔标准,老子替你们卖命,到头来还要断我们的晋升门路,这还有天理么?”
“我是胡部周家的,我祖上就跟着太祖打天下,入主中原,混到我这辈居然成了这样……一辈子只能守宫门。”
“就是,旧部只能当大头兵,那些新的权贵却能享受富贵,凭什么!”
……
禁军们的话就要从先帝迁都洛阳说起。
当年先帝迁都时,将旧都平城的一部分胡人旧部也迁往洛阳,随后开启全面汉化改革,分明姓族,就是胡人改成汉族姓氏。
而这些南迁的胡人旧部也被划分成三六九等不同门第家族,毕竟不可能全是贵族嘛,贵族只是极少的一部分。
划分成高门第的呢,仍然身居高位,但被划分成门第低者,就要一夜之间从统治阶级沦为被统治的寒门庶族。
先帝为了安抚这部分胡人,解决其生计问题,就招收他们以及恩荫其子孙进入羽林军及虎贲军,组成拱卫京师洛阳的禁军,未来也能通过军功获得升迁。
可如今,要禁止武人转职升迁至文官的话,便是彻底断了这些胡人旧部的出路。
他们能不闹?
可朝廷官员心中也激愤啊。
“这些兵蛮子简直不讲道理,这道奏疏陛下暂时没通过,最终准不准还保不齐呢,他们这是闹什么?”
“国库那么紧张,也不知为大陈社稷好好想想。他们当禁军可是有俸禄的,又不是活不下去。”
“可不,人家怀朔等五镇的低等士兵还没有俸禄呢,也照样替大陈守好疆域和百姓,这才是忠心之士,这些禁军怕不是日子过太好,忘了根本吧。”
……
一群文官说话辛辣讽刺句句藏刀,可谁又敢出面去交涉呢?门外那些当兵的大刀抽得唰唰响,嘴刀子到底抵不过真刀子。
安阳王和咸阳王心中冷笑:他们早就说了这条建言听不得,瞧吧,禁军这就闹起来了。整个洛阳有编制的羽林虎贲等加起来有十万之众,他们哗变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郑重语和这群文官是犯了众怒。
当然,他俩也只敢暗自发牢骚,是绝对不敢出去劝哗变头子放下兵器散去的。
其他武官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在场多数武官从武人拼上来的,家族中牺牲了很多男丁,若是这条政令通过,以后他们族中的子弟就只能全部改从文了。
青青荷叶快速跑回家报信。
贵儿不明所以:“不就是说武人不许转文官么?这些武人至于如此群情激奋么?”前两日康树跟他们说起这事的时候就很平静。
子婳笑道:“贵儿这就是你不懂了,这些人和康树他们不同,他们拼了一辈子就是想重归贵族,而今告知这个路被断绝,整个人生就只能到这里,甚至他们的儿子、孙子都只能如此,被贵族统治。换了你,你闹不闹?恨不恨?更别说你爷爷的爷爷还可能帮着先祖皇帝打过江山呢。”
“那必然是要闹的,换了婢子我,还要去打人呢。”荷田将两手的袖子挽至胳膊肘,一副要冲出去打架的样子,让有些凝重的氛围瞬间变得好笑起来。
贵儿荷田几人按捺不住,得了子婳的允许也跟着跑出去看热闹。
尚书省门前很快就集结的好几千士兵,他们见骂了一个时辰了,这些平日里张口闭口“为了江山社稷”的文官却无一人出来应答,是非好歹也不说一句,真他娘的如重拳打在空气中。
禁军众将士你看我我看我,最后对了一个眼色,集体转身冲出尚书省,向征西将军郑重语府上而去。
不就是这厮上疏的么?他娘的自己靠军功一跃成为征西将军,成为豪门贵族后改了从文的路子,现在来断我们的晋升之路,这简直如同杀人父母。
被杀了父母该如何?自然是报仇。
众士兵看着征西将军府气派的大宅子,心里的郁气、怒气、杀气蹭蹭蹭上冒,直接一把火扔到郑府的院子里。
将军府的仆妇们连忙四散干净,征西将军郑毅因身患重病还在屋中休养,根本不知道小儿子在朝堂上提的荒唐奏疏。
可禁军不管这些,冲进去将郑毅从床上拖出来殴打,郑重语之兄见父亲被打忙去劝阻,也被打成重伤,最后父子双双被焚烧而死。
然而,整个府邸里都没找到罪魁祸首郑重语,众禁军只得暂时作罢,商议分班守候等郑重语回来,其余人就在洛阳城里搜捕其下落。
才从青楼逍遥完回来的郑重语见郑府里大火燃烧不止,吓得当场失禁。就在其怔愣时,被禁军发现斩杀。
而以胡太后薛恪为首的北陈朝堂深感群情难平,哪里还敢深究?只是下令逮捕鼓动哗变的八人处死,其余皆不定罪。
就这样,还不足以平复禁军的愤怒。
陛下薛恪只得在五天后以陛下大婚为由颁布大赦,赦免那被逮捕的八人,以再次安抚军心,并许诺武人可以获得提拔转职,甚至可以位列公卿。
洛阳所有的军队武人才停止闹事,开始正常上值,城内外恢复以往的秩序。
经此一事,洛阳百姓可谓人心惶惶。
那日禁军虽然没想伤害百姓,可是去郑府的途中踩踏打伤不少人,纵火焚烧郑府,必然连累到了左邻右舍,还烧死烧伤了许多个路人。
北陈朝廷腐坏、当初不顾一切全面汉化的缺点与社会矛盾暴露无遗。
只是,洛阳禁军动乱后,北陈还将迎来的是北方五镇愤怒已久的兵民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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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之乱平息,十六岁的陛下薛恪大婚,娶的是他见过的苏氏女,柔婉灵动,一瞧就是好女郎。
同时纳入宫中的,还有胡氏女,封为贵嫔。
天气逐渐回暖,薛恪的身子骨也一天天强壮起来。不出所料,专宠皇后苏氏,胡贵嫔那儿洞房花烛夜都没碰她一下。
年轻人身体不错,又气盛,运气也好,大婚不足三个月,皇后便有喜了。
大陈后继有人,整个洛阳都异常欢欣,北陈仿佛笼罩在前所未有的平静之下。
距离洛阳千里之外的北方五镇之一的柔远镇。
年轻的士兵抢了一个老太婆的吃食,老人家已然是皮包骨头,痛哭大喊:“还给我,那是我给我孙子留的……”
年轻士兵一听这话,三两下咽下馒头,便踢了老人家凸出的肋骨一脚:“老虔婆,你他娘的说谁是你孙子呢?狗东西占老子便宜,找死呢。”
说着将毫无还手之力的老人家给打得半死。
而周围的人不制止也不看热闹,好像这种事在这里屡见不鲜,眉头都不皱一下,各自做着自己手里的事。
脏乱差的巷子深处,一位羸弱妇人怀抱着一个婴孩。
婴儿的小脸黄黄的,双眼闭着,正在母亲怀里睡得香甜。
妇人松了一口气,将孩子放在她略微分开的大腿及双膝上,接着弯腰浆洗脚边的一盆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