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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永夜 ...


  •   落日后的卧室房间里,只有一盏圆形的台灯。勉强照出试卷上的字,却还不比窗帘后的月光亮。德拉科紧闭双眼,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然而那张狂的、像是锯木般的笑声还是穿透了他的意识。
      不可能这么大声,他不可能还听得见……但他也不愿把手松开,去确认是否是自己的幻觉。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关系。真的假的,远的近的——只要他能不去听,听不见,在寂静中哪怕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敲门声响起。
      德拉科猛地转过身,盯住几步外的房门。心跳一下下飞速加快,四肢百骸都紧绷了起来——
      悄无声息间,房门被缓慢而轻地打开。一个长发齐肩的男人出现在了门边,穿着一身全黑的衣服,目光落向书桌前坐着的男孩。

      德拉科冷下了脸。

      他转回身去,抓起被扔到一边的钢笔,把笔头放在答题区的第一行上。
      「问题A:十戒是在圣经的哪个位置出现的?」
      黑色的墨迹从笔尖周围晕开,很快变成一个不规则的、模糊不清的圆。
      脑海一片空白,握笔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轻轻颤抖。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给你把晚餐带上来了。”
      斯内普的语气波澜不惊,像往常一样拖长了每个词的节拍。德拉科把笔握得更紧。
      “滚……”
      他听见自己的嗓音沙哑异常。愤怒和惧怕混杂在一起,就像是往喉咙中灌了无数的碎石。他努力想要写下点什么——就算做做样子也好,但右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使劲往下按,直到把纸张穿透。

      身后的男人沉默了一阵。很短的一阵。
      “与其这样浪费时间,不如和我核对一下细节,确保万无一失。”斯内普放冷了声音,尾音捎上特有的高傲,和学校里指出学生愚蠢时并无两样,“逃避是没有用的,德拉科。你这样救不了你父母。”
      救不了我父母?!德拉科满腔的怒火几乎就要喷溅而出——他怎么有资格说这句话!怎么能够?他明明知道,他明明一直都知道!却就这样看着,看着他们落入地狱,落入里德尔的陷阱……他明明一直到知道……
      “他等不了多久,”那声音又说,“你是我最喜欢的学生。聪明点,想快点对你没坏处。”
      德拉科感到一阵恶心。他听见斯内普又说了一句“我放在门外”,接着便是关门的声音——那之前还漏进楼下的卡罗兄妹大笑。
      窗户已经被封死了,房间门锁却被取走。德拉科关掉台灯,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抽泣声随之而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问了自己——朝无边无际的黑暗问了无数遍,却听不见任何的答案。他恨所有人——斯内普、里德尔、那几个怪物般的、鬼魂般聚集的人……如果要杀的是他们,那么他一定愿意,非常愿意。他想杀了他们——把肮脏的、黏在自己身上的恐惧拿走——全都杀死!但是他不能。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做……
      德拉科挪开双手,睁眼看向窗外。
      模糊的视线中,圆月干干净净地亮着。疼痛就这样——越来越大、越来越广,弥漫了一整个夜空。

      ……

      德拉科以为他会讨厌极夜。
      他错了。

      雪山上的小镇因为阳光的离去而陷入了长久的冬眠。他们抱了最多的柴火填在壁炉里,用腌好的羚羊肉准备新年的盛宴——他们爱光。若是苏尔不再拉他热浪滚滚的车,他们便会燃起自己的火,用歌声和烧酒捱过最刻骨的冬天。
      但德拉科没有兴趣发出声响,也没有力气点火。他花了大半梦境中的时间坐在自己的床上,窗户漏风也不觉得冷。他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不明白自己从前为什么怕黑。
      在白天漫长的、炼炉火烤般的煎熬和吵闹,那些令人浑浑噩噩和无法思考的吵闹之后,夜晚成了唯一的庇护所。偶尔的偶尔,在没有飓风的夜晚,他还能透过窗缝看见山峰上的群星。他很喜欢它们。
      诗神将所有美好的诗行和寄愿都刻在了恒久的星辰上,从不触碰白天,所以人们总在夜晚找到翻涌心绪的存放之地。很多次,德拉科望着那些遥远的光芒——它们如何闪烁,如何在光年之外存在着,似是能找到那么一瞬间的宁静。
      但那也会让他想起其他的事。像是多年前的某个夏日夜晚,母亲抱着还是个孩子的他,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个星宿——“是条龙。”她教导自己说。
      他会想起第一次个在圣戈萨赫罗的烟火夜,因为隔天要考级而坐在了琴房里。那时他透过窗户往外一望,烟火就在隔音玻璃前无声地炸开。所有操场上的学生看似都在欢呼。而他只是注意到烟花太亮的时候,星星就会变淡。
      但现实中的星群很不起眼,它们都被城市消磨去太多。德拉科因此还是会想起这个世界里夏季夜晚的银河,也就无可避免的——想起哈利。

      呼吸浸在了盐水里,悲哀就要让他窒息。
      德拉科努力忘记这个人,只因这在此刻的境遇中毫无帮助。他无数次想象自己站在那栋熟悉的玻璃房前、看着里面被烈火和浓烟充斥,也想过扣动扳机,杀死关于哈利的所有记忆——那个在意他的自己。每一次的尝试都引来着失败,而每一次的失败都只让他更加愤恨——
      自己凭什么又为什么在意?
      梦境里是他先离开的,现实中——现实中他们毫无关系,这让他好几次不禁笑出声来。
      也许波特没有错。他是生在一个肮脏的家庭里。他恨父亲——前所未有地恨。这一切本来都不会发生,如果不是卢修斯总要和那些人打交道,如果不是他失败了,如果不是他没有保护好妈妈……

      洪水般的愤怒再次将他淹没。
      德拉科从木板床上翻起来,抄起地上的大衣,不打任何的光——径直走了出去。

      ……

      斯奈尔已经两天没有下雪了。昨日德拉科购买食物时,听镇里的人说北风把雪吹到了南方去。但现在街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就连商铺也不开。他裹紧衣服摸黑走到酒馆前,发现面前的木屋大门紧闭,门梁上通常挂着的油灯也不见踪影。
      男孩只停顿了不到五秒钟,然后走上前去,抬手重重敲了三下门——
      “有人吗!”
      他扯着嗓子大喊道,让这成为方圆十里内最响——也是唯一的声音。

      该死……

      德拉科又加重力气敲了一次,除了把手敲得更红之外没有任何收获。然而他看着门上的铁锁,忽然就来了气——
      “他妈的开门!!!”
      他大声叫喊,把门捶得颤颤巍巍,门梁上的雪堆碎裂开来,直直砸在他的脚上——“操!”
      德拉科一下子跳开,踉踉跄跄退后几步看着面前深色的、锈迹斑斑的木门。腐朽的痕迹从中心扩张开到四个角落去,形状像极了一张阴森的笑脸。他咬紧下唇,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四下。月光勾出满是积雪的街道。黑夜将它轻轻托起——便是洁白无瑕的、星点闪烁的银河。

      德拉科放弃了叫喊,坐在酒馆前的木头台阶上,疲倦地蜷曲身体,把脸埋进自己的臂膀。

      北风在耳边极冷地刮着——它根本就没有去往南方,而是留在了这里,嘲笑所有失败的人。德拉科这样想着,觉得浑身愈发冷了。他没有带魔杖出来,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寒冷剥夺了所有自我打气和欺骗的能力。他还能怎么样呢?
      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也许他就可以在这里逐渐失去知觉,逐渐变得麻木。不会有人在意,也不会有人来……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永远也都会是这个样子。他把自己抱得更紧,只有感觉更加酸楚。
      他已经不记得温暖是什么感觉了。现实中逐渐向初夏的季节靠近——但那不是夏天,夏天不会是这个样子,它从来也不会真的到来。他也不想去记起这个梦里的夏日——那些阳光下的、破碎了的记忆像是一时疯长的花被冻结在了冰晶之中,透明的光泽让每片花瓣格外迷人,却无一不拒绝着人的触碰。
      他站在回忆之前,像是站在博物馆的标本前见证曾经鲜活的一切变得不再动弹。那死亡一般沉寂的、没有回复的对于从前的呼唤,将他用力推远——推到陌生的国度去。没有鲜花或柳絮,只有一望无尽的茫茫白雪和黑压压的枯枝粗干。他站在那迷宫般的黑色森林里寻找出路,回头却连来路都寻不见了……
      他只是想要逃离。逃得越远越好,再也不回来。

      “今天是新年夜……你知道。”
      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在了头顶。德拉科猛地抬起头,就看见那个穿黑斗篷的老妇人——名叫斯娣妮的女巫,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完全没听到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看清了她的脸——那双洞察一切般审视着他的琥珀色眼睛,便烦躁地把视线挪到旁边的雪堆上。
      那上面写了几个字,被风扫得看不清了。
      “我跟你说了,别来烦我。”
      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人缠着他是要做什么。他不想和任何一个人说话,不想见任何一个人。
      “或许。”斯娣妮轻轻地说,在旁边坐了下来。
      德拉科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或许?这人难道真的有什么病不成?
      “你很有趣,孩子。”斯娣妮同他用一样的姿势坐着,目光投向他刚刚凝视过的街道。
      “我在酒馆里见过许多的人,认识他们中的许多,”她语调不高不低地说着,沙哑的声线让她听上去像个讲故事的老者,“他们很多热衷于歌颂爱情,或是向往至高无上的勇气。你能从他们喝酒的方式和动容的时间点里知道,他们渴望永恒、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某个人,某个地方。”
      她静了一下,而后转过头来,注视德拉科。
      “但是你,你想要真实。”

      德拉科顿住了。
      他看向这个女巫,第一次没有因为防备或厌烦而皱起眉头。他不太明白这人指的是什么,然而这话让他莫名地安静了下来,也因此感到一丝轻微的、和那些阴魂不散的撕扯感截然不同的——疼痛。
      “至少比其他人要更多点,”女巫又看回了街上,侧脸的一半被斗篷的帽子遮住,“有什么东西促使了这一点,我无法看得出来。”
      德拉科盯着她被皱纹包裹却发亮的眼睛,感到那股异样却不令人烦躁的疼痛加剧了。
      他低下头去,“我说了,不要读我的念头。”
      “即使我想也不能,”斯娣妮说,“我尝试过了,就在刚刚,我没法做到。有什么把我挡住了,就好像你的精神是藏在另外一个地方的。”
      德拉科没有再说话。
      虽然警告的话语惯性地流出,但奇怪的是,他没有那么介意女巫在他身上用读心术的小把戏了。街上的月光越变越亮——云群向山谷尽头的方向移去。至少这个晚上,风雪仍会缺席。
      “我不知道,我……”
      德拉科轻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中带了哽咽。他立即收住了声,却让胸口的悲伤愈加浓重。咬紧下唇,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也许只是为了防止自己哭出来。
      在陌生人的面前,在这个无边无际的寒冬。

      斯娣妮从侧边看着他,眼里带上了不知是真是假的同情。她从斗篷中伸出右手,去碰男孩的肩膀——后者机敏地察觉到,一下子闪开了。
      “别碰我!”
      德拉科躲开她的安慰,歪倒的时候右手插进了雪地里。刺骨的寒冷从五指穿过手臂刮伤了全身。他看着面前的女巫,感到眼眶更加干涩。
      “我可以在这儿陪着你——”
      “不需要!”
      德拉科把手从雪里抽出来,握紧——放到了膝盖上。他看得见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僵硬、反应有多么过度,可就在此时,他没有任何心力去管。
      德拉科·马尔福,你真他妈是个懦夫……
      彻头彻尾的懦夫……
      斯娣妮看全了他的反应,短暂停顿后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拍裙子,让碎雪从上面掉落。
      “你不需要我在这里,但是你需要有人在这里。”
      她站到德拉科面前,向他伸出右手——
      “走吧,我帮你把他找回来。”
      声音平静而温柔。

      德拉科看着那只手,没眨一下眼。斯娣妮显然忘记了——或是有意没对手部的皮肤施法,它因此皱得就像是皮要掉下来了一样,和她少女的脸截然不同。风吹动她黑色的袖口,也削着这些单薄纤瘦的手指。她却一直没有放下,始终稳稳地悬在那里,等待着德拉科的接受。
      月光全然暴露在了街道上,将每一寸雪照出最原本的色泽。男孩凝视着这个邀请——凝视着,再凝视着,最终慢慢抬起自己的手,将它放进斯娣妮的掌心。
      女巫嘴角带起一个微笑,将他牵起来。

      他们一起离开了这条街,走向小镇的尽头。

      ……

      白色的群山都睡着了,留下满夜喧闹的星辰,在两人走上一块空旷的平地时使劲眨眼。
      斯娣妮熟练地在雪中架起锅,把一堆干柴扔进铜锅底下,挥动魔杖指向锅里的水。很快,咕噜咕噜的声音便从中冒了出来。她又点燃了那些木头,并将一把铁勺扔进了锅里。

      德拉科站在一旁,眼神呆滞地望着这一切。在他怀里抱着的,是哈利曾经戴过的一条灰色围巾。
      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带着斯娣妮回到小木屋去,拿上了她说要拿的东西,又跟着她爬上了这座离小镇背后的小山,看着她从斗篷里不知什么地方取出一口锅。
      “伸缩魔法……最好的发明之一……”
      斯娣妮一边说着,又从斗篷内侧扯出一连串的东西:两颗银质的纽扣、印有《圣诗集》的纸、晒干的母鸡爪、一壶铜罐装着的酒……
      德拉科向四处张望,除了一座比一座高的雪山之外只看到黑得不真实的天空。圆月此时高高挂在他们的正前方,洒下的光亮足以把汤色照得清清楚楚。
      “你……你确定这可行吗?”
      德拉科轻声问道,攥紧指间温暖的围巾。斯娣妮一边把所有的东西扔进锅里,一边点了点头,又转身去在地上找起什么。
      “树枝……树枝……树枝……”她眯着眼睛,持续移动着魔杖杖尖,好像那是什么地理探测器,“这里……嗯不……这儿……这儿!”
      她朝地上某个点念了一句“树枝飞来”。“唰”地一声,一根不足食指长的断枝从积雪中破洞飞起,然后缓缓地、不偏不移地落在了满是皱纹的手中。
      “最后一样——”
      斯娣妮把树枝放进锅里,转身走向笔直站着的男孩,摊开双手。

      德拉科抿住双唇,像是怕冷一样,迟迟不将怀里的围巾给出去。斯娣妮看出他的犹豫,放下双手,语气认真地问:“你想他回来,不是吗?”
      德拉科点了下头。
      “你并不知道他在哪?”
      摇头。
      “是他有错在先,我猜得对么?”
      德拉科没有料到这个问题,因此愣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想起那天晚上——就在离这不远的某座山峰背后,那个男孩便是那样毫不掩饰、没有丝毫愧疚的样子,望着自己离开。在小屋里、在帐篷里、在冰川之下,一个个冷漠而躲闪的眼神就是那样叠加在一起,让他昼昼夜夜都是在恐惧和迷茫中度过。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不是哈利离开,那么他也许就不会什么都没有,也许他就能更好过。也许在那群疯子把自己逼死时,他还能有真正让他感到活着的东西,而不是只能躲藏于黑暗……

      第三下,德拉科点了点头。
      斯娣妮重新向他伸出手。他松手将围巾交了过去,寒风紧接着涌进怀中。
      “那么他受一小点点苦是应该的。”斯娣妮说着,走回锅边,将最后一样材料——“当事人接触过的东西”——抛进了已经烧涨的药汤内。热气从锅中冒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发酸的、接近于过期生肉的的味道。
      “现在,我需要施几个咒语,确保你的爱人能够找对方向。”她从斗篷中变戏法般又搬出了两个小板凳,并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德拉科。
      男孩接过它,将它插进雪地,坐了上去,

      药汤浑浊不清的底色中很快透出一点发着亮光的绿。连续不断的咒语经过女巫沙哑嗓音的折叠,和煮水的声音融为一体,听起来有如微弱的地动声。
      德拉科望着汤面上冒起一个又一个的泡,不经意想起在冰岛的时候,看似贫瘠的平原上,突然就会冒出近百度的热泉。
      潘西闹闹嚷嚷地在耳边抱怨旅程的计划,拉文克劳的三个男生走在后边为熔浆颜色这类机械的问题展开讨论。而他双手插兜看着波特在吵架的两个好朋友间一声不吭。
      那时他以为那是痛苦。
      摔了个跤、丢了面子、情绪失控——他以为那可以称得上是“糟糕”。

      如果他参与了小天狼星的杀害……
      德拉科抬起头来,望向夜空中的遥远繁星。它们比六个月前那个夜晚——在沙丘房顶上看到过的那些星星,还要明亮,明亮很多——很多倍。
      ……如果他救了爸爸妈妈,就连哈利的背影,也会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
      “你想他回来吗,不是吗?”
      这真是个可笑的问题。
      他当然想——他有什么选择?他为什么留在这个世界?他还有什么选择……
      鼻子里的酸味越来越浓。德拉科回过神来,看见斯娣妮已经停止了念咒。她握着魔杖坐在板凳上,斗篷的裙摆盖住了脚边的白雪,眼睛盯着药汤。
      “关于这个的副作用……你之前没有说完。”
      德拉科清清嗓子问道,双手放进口袋里取暖。斯娣妮瞅了他一眼,又看回了她的发明成果。
      “我说完了。在我的估计里,他不会有什么大事。他会一直往这个方向来,直到来到这里为止。”
      德拉科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棉靴。

      ……这双靴子是离开城市前,哈利和他去鞋匠铺买的。克努得说他临时做不出太厚的鞋,哈利便拉着他挑了现成的。
      “这太丑了……非常丑。”
      他在看见这东西过高的鞋筒和颜色不均的皮面时不由抱怨道。彼时那个男孩看着他笑了笑,说走路时你不会在意这些,说只要温暖就行。
      现在想起这些,德拉科只感觉心脏被拧成一团。
      他不知道自己要哈利回来干什么。即使他能回来,一切或许也什么都没变。他不需要自己……而需要,又算得了什么呢?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这双靴子上移开——然而就在抬头之际,那句“走路时你不会在意这些”忽然附着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药汤的颜色已经完全变成了墨绿色,上面的泡泡越来越小。斯娣妮挥动魔杖把火吹大,转头就看见金发男孩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有什么问题吗,亲爱的?”她歪着头问。
      德拉科眼皮扇动了两下,却没移动一下视线。
      “直到来到这里为止?”德拉科重复她刚才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斯娣妮毫不退避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道:“他不会停下寻找,直到来到这里——站在你面前。”
      “不会停下?”德拉科的语气加重了。隐隐从腹中升起,因为不自觉的克制而被打散、冲进了原就已经冰冷的四肢。
      “这个咒语就像是在你和那个人之间系了一根线,只要汤还热着,他就会一直被牵引过来,”斯娣妮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他不会去做其他的事情,也不会需要,这样一来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如果他离得近的话,那么我估计——”
      斯娣妮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德拉科已经从板凳上站起来,狠狠地踢翻了还在火上的铜锅!
      滚烫的药汤从中泼出,扑到雪堆上让那儿立时陷下去了一块。白色的热气飞得到处都是,而站立其中的男孩双手握拳,肉眼可见地发着抖。

      女巫坐在仍然旺着的火焰前,纹丝不动。火光照亮她没被惊动半点的眼瞳,那在此时比夜还要深邃。
      “你不应该这样做。”
      她轻轻地说,仰头望向比自己站高了半个身子的男孩。德拉科一口又一口地喘息着,将空气尽可能深地吸进肺里,又用力而绵长地将它们吐出。空气里的寒冷让他的喉咙和鼻腔都变得生疼,他却因此更快恢复了平静。
      “你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斯娣妮又说。
      药汤烧出的雪坑里,还留有未能完全融化的原料残渣。德拉科看了它们一眼,又对上斯娣妮望着自己、似是带有怜悯的目光。他抬手理齐整自己的衣服——衣领、手袖和下摆,而后转过身去,迈步前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即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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