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解缘》心碎折耳根

181、温泉夜话（上）

　　障子门外延伸出去的一层深棕色木阶，然后是由纯黑的石头修砌、又由不规则碎石铺垫而成的裂纹平台，再远处才是被一片爬满翠绿藤萝的山石包围着热气腾腾的露天温泉。

　　房檐处叮叮叮的清脆风铃声随夏夜的凉风而来，显得幽幽清凉，夜越深，风越冷，不复白日间似有若无的燥意。

　　夜幕上可见已经铺开了一片斑斓五色的星河，极致绚烂的星穹长流是人类难以触碰的浩瀚。

　　伊与久佑率先洗漱完毕，也没等他们出来，先是坐到温泉池边上伸出脚试了试水温。

　　白皙的脚趾一入水里立刻变得红扑扑起来。

　　他三番尝试，自觉已经适应这种温度。

　　泡温泉可以选择裸泡，也可以穿着泳裤泳衣泡，这与温泉经营方的管理方式有关。当然，他们这也不是男女混浴，又是私汤，洗完澡之后擦干净身体，腰间搭着毛巾直接下水即可，就没那么复杂。

　　伊与久佑也是洗浴完吹干头发才围上毛巾过来。

　　在微凉的气温下，氤氲着淡淡雾气的温泉看起来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伊与久佑适应了会水温，刚下水就看见夏油杰端着果盘和橙汁姗姗来迟，停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

　　夏油杰洗澡的速度十分快，在伊与久佑结束后还自然而然地帮他吹干了头发才离开。

　　伊与久佑当时不知道他忙着去做什么，现在才知道夏油杰是去买果盘和饮料了。

　　夏油杰的头发还披散着，微硬的发质让落下的黑发在他的鬓角脑后显出尤其倔强的弧度，发尾尖尖微微翘起。伊与久佑见状，不免问他：“怎么还不把头发扎起来？”

　　“等会。”夏油杰的声音不慌不忙。

　　他把水果和饮料一起放在温泉池旁边，一边饶有兴趣地蹲下来打量将冷水毛巾叠在头上的伊与久佑，一边听他分析该扎什么发型。

　　伊与久佑这方面的知识实在匮乏，几乎绞尽脑汁。

　　“丸子头不方便往头上放毛巾，杰想编辫子吗？”

　　温泉的热气往伊与久佑苦恼表情的脸上描绘一片活色生香的艳色，平时总显得几分寡淡的嘴唇也显出嫣红明艳的健康色彩。

　　在常人面前，他总是没有存在感的模样，像是格外苍白的影子，甚至话也不多说，可只要多看几眼，大概就再也无法忽视伊与久佑了。

　　真是奇怪的路人气质。

　　“不了......”

　　而此时的佑，也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夏油杰说：“大概束一下头发末端就行。”

　　“就像这样吧？”伊与久佑摸了摸脑袋上的白毛巾，仰头看他。那片如瀑般的灰色长发落到他肩头上，往胸前扎成了一个结，但末端还是被温泉的水濡湿了些许。

　　夏油杰瞧他这样子，总觉得有种既视感，但究竟是什么呢？

　　尤其在佑回头仰望着他的时候，那些头发皆从肩上滑向胸膛，淡淡的灰色于是铺散在白皙的肌肤上，扑出一片被热气蒸出来的粉色。

　　夏油杰并不打算扎成这样，只是打算随便在脑后束一下，不落到水里就行。他抛开繁杂无序的思绪，朝伊与久佑笑笑，嗯了一声:“等会可以喝点饮料，避免脱水。”

　　“好啊。”

　　伊与久佑点点头，趴在池边看他：“你也快点下来。”

　　听着对方温吞的嗓音，夏油杰眼角的弧度不自觉越发上扬，仿佛狡黠又好像带着俏皮，尽管眉目仍然清隽正直，手终于忍不住伸出去触碰少年白皙纤长的脖颈。

　　湿漉漉的水色温热、滑溜溜的，也有晶莹的珠子从伊与久佑的皮肤上滚落，顺着脖颈的线条一路滑进水中，泛起一阵热气腾腾的涟漪。

　　疑惑回望夏油杰的那双眼瞳里也只有不解罢了。

　　他的手指慢慢滑上对方渐渐浮出一片动人桃色的漂亮面颊。

　　像是在抚摸一片娇嫩的花瓣，花也在茫然地回应他:“杰？”

　　“没什么。”

　　夏油杰收回手，利落束起头发。他草草试了下温泉水就踩进水里，又把带来的浴巾叠得整整齐齐才坐下去。

　　在这个过程中，伊与久佑偏头一直盯着他。

　　温泉的水面随着夏油杰动作而微微涌动起来，随后再次平静，摇曳碎光。

　　“嗯……”伊与久佑也跟着他一起贴着温泉池池壁，只是到现在都没调整出舒服的姿势，腿脚在温泉池底有些无处安放的自由伸展，大大张开：“杰，悟还没过来？”

　　但就这样泡在水里，也已经舒服到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在分那些零食，也不知道会不会带过来。倒是你，泡温泉的感觉还不错吧？”

　　说到这里，夏油杰有些担心五条悟会把零食带到温泉里来吃，然后落一池子的食物残渣。

　　“很舒服，而且感觉很适合睡觉。”伊与久佑一边诚实回答，一边偏过脑袋去瞅他，视线缓缓往下落。

　　他们难得有如此坦诚相待的时刻，因为夏油杰过分保守了，保守到洗完澡出来都是全套校服缺一不可。伊与久佑的目光下意识放过去，落到身边人满是青春气息的躯体上。

　　本来不在意的，伊与久佑也有了几分好奇。

　　杰究竟是在掩藏什么？

　　他只这么偷偷看看就好。

　　伊与久佑飘飞的视线焦点每一次落下的目标，都让夏油杰有些隐隐的不安。

　　即便，夏油杰根本不知道这种微妙的警惕心是怎么冒出来的。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而且大家都是同性，看看其实也没什么——本来是这样的......本来是这样的。

　　自我安慰一会，好似真的就不在意了。

　　在适宜的水温里，夏油杰的身躯最终还是渐渐放松了下来，浑身上下的肌肉也没那么紧绷，终于有了点轻松的感觉。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

　　这里的温泉没多特殊，温泉水便也不是神奇的各种颜色，清澈的水面在灯光下泛着摇曳的碎光，透出迷离朦胧的肉色。

　　如若说伊与久佑在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他就是在微微虚着眼神透过余光、水面的反光在观察伊与久佑。

　　在温泉水浸泡下，白皙的皮肤染上一片片绯色。

　　伊与久佑当然不知道夏油杰也在偷摸着看他，见夏油杰露出几分困倦般的神情，还享受地合上了眼睛，好奇的目光便更加放纵。

　　身为武器大师的夏油杰手上的茧子摸起来明显更加比五条悟手上的多，而身躯骨架却是差不多的精干壮实。

　　尚属于少年人，所以还带有几分微妙的稚嫩，但也已具有成年男性的轮廓，正是一种十分青春洋溢的年龄阶段。

　　既青涩又成熟的躯体并没有完全没入波光粼粼的水中，滑落的水光勾勒出美好的荷尔蒙线条，在水边处隐约可见的鲨鱼腮裂般的线条痕迹，隆起的胸部肌肉显出并不多深刻，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的沟壑——

　　伊与久佑视线控制不住呆愣地停滞几秒。

　　虽然夏油杰并不是过分强壮的类型，只是平时热爱锻炼，玩各种冷兵器，但对于这个年龄阶段的他们来说，这样的满身肌肉还是太超过了吧……？

　　或者说，是他格格不入？

　　不用摸都知道……他胸部没沟。

　　伊与久佑下意识收回摸了摸自己胸膛的手。

　　而且，好像也挤不出来？

　　他想入了神，心里的疑惑却增多，就连夏油杰在他面前晃了好几次手都没反应过来。

　　“在想什么？”

　　“……我是不是该多锻炼锻炼？”

　　夏油杰不清楚伊与久佑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但还是仔细想了想，委婉道:“不了，现在就好，再多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而且，佑明显没什么运动天赋，甚至比不上普通人。适当的锻炼当然不错，超出个人能力就不好了。

　　伊与久佑闻言，刚往水里埋了埋，又看见拿着木盘过来的五条悟。

　　张扬的白发少年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立刻露出笑容，高高举起手里的水果拼盘：“问老板就有办法了嘛！就用这个来装！”

　　不同于夏油杰带来的切片切块水果拼盘，五条悟拿来的是整个的橘子和苹果。

　　但伊与久佑的视线还是首先停留在了那片正大光明展示出来的轮廓分明的结实腹肌上，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往下延伸，没入毛巾的遮掩里。

　　......啊。大家，好像都有很明显的肌肉呢。

　　“喂——！”

　　在他走神的空隙里，五条悟居然把橘子果盘直接抛飞起来，在夏油杰回头不耐的时候，橘子果盘已经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摔入水里，“四分五裂”的飘散开来。空荡荡的木盘子孤零零的飘在温泉水面上，显得尤为寂寥。

　　“啊。我洗过了，不用担心弄脏温泉哦，杰。”他甚至十分贴心地解释了，随后飞速扯下毛巾，跳进温泉里。

　　“这水没多深！”

　　夏油杰这话又来得太晚了。

　　伊与久佑正抓住一只飘到面前的橘子，就被五条悟溅起的水花糊了一脸。

　　五条悟落进水里的声音也非常厚实。

　　他默默放开在温泉池里倘佯的小橘子，从头上拿下半干半湿的毛巾擦脸上的水。

　　还没擦完，伊与久佑就被仍旧陷在温泉之中没冒头的五条悟抱住了。那两只胳膊没放对位置，差点把他揽着腿和腰绊倒进温泉里，见势不对，五条悟灵活地钻出水面，疯狂摇头晃脑，甩出去不少的水:“在想什么？”

　　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从他雪色的发上蹦蹦跳跳而下，错过卷翘的同样如雪般的眼睫，透蓝的眼瞳似洗过的苍穹，似深海。

　　相较平常更为滑溜的皮肤触碰时带来一种比更刺激的古怪之感。

　　“没什么。”伊与久佑还没明白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脚下就是一个打滑。

　　当然，这个打滑可能还有五条悟碍事的缘故。

　　他下意识想抓身边的夏油杰，却只能按住面前的五条悟坚实的肩膀，感受到手下绷紧后似乎坚硬了许多的肌肉，然后被五条悟从水里搂了出来，像是抱一个玩偶一样：“哈哈哈，吓到了吗？”

　　当然没有：“是脚滑了。悟。”

　　伊与久佑见他头发湿透，又说：“你不怕喝到温泉水吗？”

　　“喝不到的啦!”

　　五条悟比了个酷炫的手势，表情也变得严肃了几分，是看不出来「苍」还是「赫」的那种帅气手势，但伊与久佑和夏油杰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万能的无下限是吧！

　　伊与久佑松开抓住他肩膀的手，往后移动了几寸，没想到五条悟却顺势马上跟着凑过来，炽热的胸腹抵得更近，如果不是伊与久佑往夏油杰那边凑了凑，在水里□□着的肢体大概很容易再次碰撞到一起：“橘子皮可以拿来做橘子汤哦，佑。”

　　毕竟大家都赤条条的，难免磕磕碰碰。

　　嗯？什么橘子汤，那些烂橘子吗？

　　伊与久佑有些混乱的思绪立刻跟着五条悟飞向奇妙远方，手上的反抗动作也停住，才若有所思地问：“——水豚的那种吗？”

　　“是啊！但是橘子的果肉得必须消耗掉哦。”

　　脑波成功接上了，五条悟眨眼睛的表情明显是在暗示些什么。

　　“原来如此。”

　　于是，接下来就顺理成章成了伊与久佑投喂五条悟的时间。

　　夏油杰默默坐在旁边，看他俩折腾。

　　温泉里很快就飘逸出一片片橘子的香味。

　　五条悟一口一个不停地飞速解决橘子，不多时解决了盘子里的一大半，伊与久佑剥皮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了，见他实在吃得很香，不由得好奇地问：“好吃吗？”

　　五条悟快速咽下嘴里滋味酸涩的橘子瓣，表情毫无异样地竖起大拇指，说：“超甜的。”

　　伊与久佑趁着说话的工夫，多剥了几个，便顺手又给夏油杰分了一半。

　　夏油杰不是很满意，也不是不满意地接受了他的分享，依旧保持沉默。

　　五条悟眼睁睁看着伊与久佑做完了一系列的动作，故意等了好几秒才不满地抓住他的腰，仿佛在抢一个萝卜一样往怀里塞：“佑！”

　　光裸着贴在一起的感觉还是有点奇怪，伊与久佑手里剥开一半的橘子又掉了进了水里，但他却无暇顾及。

　　“橘、橘子......”

　　夏油杰蹙眉盯着他们，把伊与久佑递过来的橘子塞进嘴里，动作便是一顿。

　　五条悟瞬间嘴脸一变，眼里明显露出幸灾乐祸的情绪：“橘子好吃吗，杰？”

　　“……”夏油杰若无其事地继续咀嚼，含糊不清地说：“还行。”

　　——太酸了。

　　很难不怀疑悟这家伙是故意的。

　　他咽下那些疑似未成熟的果子，而五条悟则牢牢挂在伊与久佑肩上，收回了戏谑的视线。因为身材的差距，他能将脑袋放在少年的肩上，又迫使对方坐在自己的怀里，整个人完全地拥抱住伊与久佑。

　　那只骨节分明、显出青筋脉络的漂亮手掌被伊与久佑拽着，明明是带着抵抗心态做的动作，却又好像是邀请他游走在仿佛鱼肚皮般不停想要翻过去的雪白腹部，细窄的腰胯间。

　　五条悟听见他吐出的气息，可怜又可爱。

　　他不懂得点到为止，但也并不多狎昵，似乎一切的行动满是好奇。

　　伊与久佑没能成功按住他的手，就想伸手去拨，没想到反而像是被架了起来，跪在对方肌肉鼓起的腿间坐了下去。

　　又是硬邦邦的肌肉，悟是故意的吧!

　　坐起来一点都不舒服——明明也有舒服的时候。

　　被他剥掉一半皮的橘子再次落入眼里，它还在水面上沉沉浮浮，显然需要一个人来解救它。

　　“掉……呜、啊!”

　　五条悟当然不听伊与久佑的话，自顾自地说:“没事，等会我再解决它。”

　　伊与久佑立刻被摸软了腰，下意识弓起身体，膝盖无法并拢，也不能下意识显出防备的姿势，但五条悟的手又顺着脊背轻轻滑下去了。

　　“……很痒。”

　　他选择求饶。

　　那只格外自由自在的手最后被夏油杰制止，不能再往下移动:“悟，适可而止。”

　　伊与久佑忙不迭跟着点头:“对对，适可而止——唔。”

　　夏油杰不只吃了一瓣橘子，酸涩的汁水在口腔里迸溅，舌头品尝到的味觉更是浓郁，简直要被酸到麻木。

　　而现在，那股味道现在也分享给了伊与久佑，甚至还让他吃下了不少酸涩滋味的汁液。

　　让伊与久佑第一次抗拒这种亲密接触。

　　他想顺从，然而夏油杰抚摸他下颚与脖颈的手使得他感受到了更多古怪的滋味。如同被入侵的小小房间，被迫塞满了来自他人的东西。

　　尽管言语未明，但显然夏油杰喜欢这种强势的姿态。难得有这种时候，所以既然他喜欢，那伊与久佑也只能张开嘴来配合了。

　　酸涩的橘子香气渐渐从交缠的唇舌间褪去，他终于能看清夏油杰的眼神。

　　那种带着些许嫉妒的爱慕火焰点燃在暗紫色的眼瞳里，像是有些不甘心。而那些一直被好好收着的负面情绪，似乎也不小心被打翻在了他的眼里。

　　伊与久佑不明白怎么了，结束之后又亲了亲夏油杰的下巴。

　　五条悟的手一直放在伊与久佑的腰上，感受到了他的紧张，自然也遏制着他多余的动作，不让伊与久佑逃出去。

　　“该分给我一些了吧，佑。”

　　他轻轻摩挲的动作果然又刺激得怀里的伊与久佑一个激灵。而对方坐立难安，总是面无表情的表情居然垮掉了，露出委屈的可怜神色:“一点都不甜……你买这个干嘛啊，悟。”

　　重点是这个吗？

　　五条悟的视线被他吐出来的嫣红舌尖吸引过去，又被催了几声，后知后觉大脑空空地解释:“就那么几个……”

　　语毕，他就从不远的温泉池水面上捞过个小小的橘子，两三下剥开了。

　　“这个是甜的。”

　　这样说着，五条悟却只是用手指捏着橘瓣逗弄伊与久佑，指腹指尖按在少年嘴唇上。眼瞳中分明是兴奋的色泽，就自然地把脸贴了过去。

　　“——不要。”

　　“再吃一个嘛，佑。”

　　他从不吝啬于展现自己对伊与久佑的亲近，哄着似的继续逗弄对方。

　　嫌弃背对着的姿势看不见伊与久佑的脸，五条悟又把对方翻了过来，将甜美的橘肉塞进伊与久佑的嘴巴里。

　　不锋利的指甲如氤氲着粉色雪花般的润泽微光，完全没有一点杀伤力，似乎还怕伤到五条悟一样，在他的肩膀上甚至只能小心翼翼刮蹭出几道白痕，最后也由抗拒变成了接受。

　　“唔，是甜的。你没骗我。”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什么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这个问题曾经出现过在夏油杰的脑海里。

　　就如往昔那样，他做下的决定从来不会后悔，做出了选择，也再不会改变。

　　伊与久佑想了想，确实没想到。但悟经常骗其他人，所以偶尔担心他骗一下自己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五条悟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而是对他说：“再吃个橘子？”

　　伊与久佑不懂他的殷勤是什么含义，大概只是分享好吃的东西，便又吃了几瓣甜滋滋的橘子。

　　等到夏油杰再次看过去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五条悟已经把伊与久佑抱在怀里亲，而且还下意识将他的视野遮挡得七七八八。

　　此情此景，夏油杰理直气壮上前去帮忙：“别再温泉里乱搞，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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