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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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兴，宗兴！”
嵇城看着突然变得呆滞的宗兴，有些急躁。
刚刚宗兴说完这锁是民国的，然后就突然没了声音，站起来呆滞地看着前方，不动也不说话。
他急得要死，却因不明缘由不敢轻举妄动。
八百年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个鬼王虚有其名，连自己的同伴也护不好。
宗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让他又想起了宗兴在床上死去的那一刻。
他忽然有些心痛。
嵇城抬手轻轻捂住了宗兴无神的双眼，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像是把他抱在了怀里。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嵇城低声开口，郑重且坚定：“这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不管的。”
嵇城带宗兴回了店里。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胡凉笙关了起来。
江筱沅想为胡凉笙辩驳，但是看到宗兴的样子和嵇城杀人的脸色，悻悻闭了嘴。
江家那座旧宅是胡凉笙告诉他的。
胡凉笙在告诉他江家旧宅的事后，又坦白说，自己跟江筱沅早就认识，只是江筱沅不记得他了。
他当然知道这个少年有古怪。从他在生死簿上看到“魂飞魄散”四个字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嵇城向来懒得多管闲事，只要胡凉笙不作乱，他才不会管他是个什么东西呢。
况且他一方鬼王，如果仅仅是因为古怪就止步不前，那他就可以退位让贤了。
然而，到底是他自大狂妄了。
后院有一间冥室，原本一直是嵇城用来发呆冥想用的，但是他现在决定暂时把冥室改成牢房。
冥室内空空如也，只有四面光秃秃的墙壁。
胡凉笙被几条黝黑的锁链困住手脚，静静坐在冥室一角，偏头看向窗外，目光沉静悠远，仿佛透过那扇窗户，看到了亘古洪荒。
嵇城推门进来的时候，胡凉笙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盯着窗外。
“你对他做了什么？”嵇城直接开门见山。
胡凉笙轻笑一声，似乎还叹了声气，“从始至终都是稽都王你跟他在一起，他现在这样，与我何干呢？他原本是受福泽庇护不受任何鬼气侵蚀的，是因为稽都王你呀，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嵇城皱眉。
胡凉笙撑着地站了起来，扯得身上的锁链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后生，凡事不要总是怪别人，先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错，不然……”胡凉笙笑一声，“你永远都是在重复失败和悲剧。”
嵇城张开身侧的右手，胡凉笙身上的锁链化为几簇黑色烟雾回到嵇城手里，变成了一把黑色无锋剑。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用这种训诫的口气跟我说话。”
嵇城是有些动怒的，胡凉笙面对他的姿态，在挑战他的理智。
那副自诩长辈的教训口吻，让嵇城心里想把他撕碎的欲望疯狂叫嚣。
胡凉笙看着嵇城逐渐变红的瞳孔和白色的头发，喟叹一声：“真是后生可谓呀，你都成这副样子了，竟然还没有下地狱，甚至还居于高位，管理着一方鬼都。”他歪了歪头，用那副少年的模样做出单纯无辜的表情，疑惑地问：“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当上这个鬼王的？难道总部的那位，不怕你哪天失控把这一方鬼都屠杀干净吗？”
嵇城突然冷静了下来。
他微微侧头垂眸，看着右手食指上疯狂闪烁的戒指。
绿色的荧光好像人间的朝阳。
是宗兴的意识在叫他。
他冷静下来便又变回了正常的模样。这前后过程不过几分钟，看的胡凉笙很是稀奇。
“你可真是个令人好奇的存在。”胡凉笙说。
嵇城选择性屏蔽那些令他不爽的话，问：“胡凉笙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到底是谁？”
胡凉笙笑了笑，走到窗边，伸手接住了飘落的桂花，“我是鬼啊。”他转头看着嵇城，弯弯嘴角，“真正的鬼。”
嵇城的手在身侧握紧了拳头。
他快要忍不住了。
原本是想跟胡凉笙谈谈，然后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可是从他进门到现在，胡凉笙一直顾左右而言他，像个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
宗兴的情况很危险。
胡凉笙把手里的桂花扔掉，悠悠道：“你有没有好奇过，轮回路的尽头是什么？”
嵇城根本听不进去他在瞎扯什么，只觉得怒火快要烧到头顶了，“我再问你一遍，怎样让他醒过来。”
胡凉笙转过头看着他，大发慈悲地开口：“去找微伯祁吧，他知道。”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一抹黑色残影冲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嵇城单手掐着脖子摁在了地上。他看着眼前暴怒的快要失控的人，恍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你失控的命门是微伯祁啊。”
嵇城身边忽然炸开一团血雾，周身的冥室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茫无尽的血色迷雾。
“你竟然，跟微伯祁勾结。”嵇城嗓音嘶哑，犹如厉鬼般对地上被他钳制的鬼宣告死刑，“我要杀了你，再去宰了他。”
他披散的白发鬼魅般乱舞，胡凉笙在他手下一动不动，乖的很，“我是鬼，你杀不死我的。”
嵇城：“那就试试。”
所有的血雾在一瞬间，朝着胡凉笙的脖颈迅速汇集，在胡凉笙被血雾绞缠得痛苦不堪的时候，一只镀着金光的手抓住了嵇城的右手手腕，而后拉着他迅速向后一扯，破开了嵇城的血雾屏障。
屏障消退，冥室还是原本的冥室。
利沥青披着披风，肃然看着嵇城，“你闯祸了。”
嵇城握着刚刚被金光灼烧的手腕，倚着墙壁喘息。他那副白发红瞳的模样没有收回去，倚着墙抬头看向利沥青，“是啊，我闯祸了。怎么？你是来带我下地狱的？”
利沥青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转身看着从地上坐起来的胡凉笙，冷声道：“大人请你去喝茶，跟我走。”
胡凉笙抬头跟他对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嵇城在身后咬牙切齿的声音：“不行！他不能走！”
利沥青微微侧头，警告他：“不要任性，这是大人的命令。”
嵇城死死盯着胡凉笙，冷笑一声：“我管他是谁的命令，他今天必须死在这儿！还有微伯祁，我迟早要弄死他！”
身旁的黑剑在他话落的同时朝胡凉笙飞了出去。
利沥青回身挡住嵇城的那把黑剑，心里也有了怒火。
他抓住那把剑扔了回去，剑身插进墙壁里，砸出了几条裂纹。
“你能不能别再发疯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八百年了一点儿长进也没有。揪着生前那些破事跟入魔一样！现如今的十都鬼王哪个生前没遭过罪，所有人都脱离鬼相镀上金身了，偏偏就你自己，整天浑浑噩噩弄得自己跟刚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似的！你要堕落就堕落，别扯上别人，也别扯上整个鬼界！你以为宗兴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谁？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的懦弱和愚蠢！你要是担不起一方鬼王的职责，那就趁早下位让给别人！”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情绪有些激动，他缓了缓气，尽量让自己冷静：“最后那句话，也是大人的意思。大人对你很失望，他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可是你太任性，从来不把他的苦心当回事。你知道刚刚因为你，地狱里有多少厉鬼跑出来了吗？你知道现在八都鬼王都聚在总都要求大人把你关回去吗？！大人为你挡了这么多压力，而你却一点儿也不知道长进！”
嵇城低头听他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低声开口：“走吧，要走就走吧。”
他扶着墙，缓慢地走出门，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念叨：“我得回去陪他了。”
他出门撞见守在院子里的江筱沅，视若无睹地从她身边经过，像失了魂一样进了前店。
江筱沅看着嵇城的背影消失，又看见胡凉笙跟着利沥青出来，目光落到胡凉笙脖颈上血红的勒痕，嘴巴一撇，眼眶里蓄满了泪。
胡凉笙走到她面前，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笑说：“别哭，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们，你们怎么了？”江筱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本来她希望找回记忆，可看到如今的局面，她宁愿她从未走进过这家店。
“没什么事，我只是去见个熟人，马上就回来了。你乖乖回房间等我，好不好？”胡凉笙耐心哄着她。
江筱沅看着他，一边哭一边点头。
嵇城踉跄地上了楼，看到安静躺在床上的宗兴，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汹涌的悲伤。所有的情绪凝成了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剜着他的心脏。
他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宗兴的手，红色的眼睛里落下了两行血泪，“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没用，真是没用。”
“我欠你两条命了。”嵇城顿了顿，又说：“你想当鬼王吗？”
他笑了一声，说：“我看你之前，说起鬼王，那么兴奋，你应该是喜欢的吧？”
“对不起，之前对你见死不救。是我的错，一直没有向你道歉。”嵇城轻声说，“我把命还给你，再把稽都鬼王的位子送给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他看着宗兴，沉默过后，无力地叹了声气：“算了，不原谅也没关系。不过，你要小心微伯祁那个人，他很狡猾，你不要被他骗了。利沥青这个人，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脾气也不好，但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还有总部的大人，也是可以信任的人。以后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可以去求助他们，他们会帮你的。但是一定要小心微伯祁，还有其余八都鬼王，他们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额头抵着宗兴地手背，哽咽着说：“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记清楚了。”
一道红色虚体丝线，从嵇城额间飞出，钻进了宗兴的额头。
这是灵魂单向共生的缔结仪式。
嵇城把自己的灵魂，和宗兴单向绑在了一起。
只要他活着，宗兴就不会死，即使他死了，宗兴也不会有事。可如果宗兴死了，那么他也会跟着消失。
“我们一起活着，亦或我一个人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