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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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兴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总部鬼王的私宅里了。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原本腐烂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皙光洁的皮肤。
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再次被非人类的神奇力量惊呆了。
利沥青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巧碰见宗兴摸着自己肚子，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他停在门口，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宗兴抬头看见他，愣了一秒，而后“咻”地一下把衣服拉下来，乖乖躺好。
利沥青身上没了那件黑色斗篷，穿了一身藏蓝色的正装，手里端着一碗好像是牛奶的东西。
他走到床边，把碗递给宗兴：“既然醒了就自己喝了吧。”
宗兴接过来，冲他笑笑：“谢谢。”
利沥青盯着他喝完，叹了声气，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你不问是什么就喝吗？”利沥青问。
“嗯？”宗兴喝完，抬头看他，依旧笑的很温和：“我在店里见过你，你是老板的朋友吧，肯定不会害我的。”
利沥青不置可否，接过他喝空的碗拿在手里，“这是大人私藏的福泽灵气，是用来去除你身体里混杂的鬼气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老板呢？是他带我来的吗？还有，这是哪儿啊？是你们说的总部吗？”宗兴问。
“我们确实在总部，这里是总部大人的私人住宅。”利沥青回答了他后两个问题，但是关于嵇城却只字未提。
宗兴的感觉有些敏锐。
他觉得面前这位……先生，好像有意避开关于他老板的话题。但是他真的迫切地想知道关于老板的消息。
“那我老板呢？”宗兴又问。
利沥青皱眉，脸色拉了下来，把碗“啪”的一声放在床头柜上，没好气道：“不知道。”
“……”宗兴不知道这位先生跟老板发生了什么矛盾，斟酌半天，小心翼翼地开口：“那，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我，不认路。”
利沥青看他一眼，觉得这个青年脾气有点好过头了，可以说是没脾气了。
“你还回去干嘛？他又不关心你的死活。冷血麻木的家伙。”利沥青说。
宗兴原本平和的脸一下冷了下来，板着脸严肃地为嵇城辩驳：“你不要这么说，老板他只是看上去闷了点，也不爱说话，但是他人很好的。善解人意，很细心，会为他人着想。”
“呵。”利沥青抱臂冷笑一声，“他善解人意？他独善其身还差不多。”
“这位先生，请您不要这样讲话。您这是在污蔑他人。”宗兴也隐隐有了怒气。
看着青年有些生气的表情，利沥青心头的怒气被冲散了点。
原来他会生气啊。
但怎么就被蒙了眼呢？
“行，你说我污蔑。那我就给你摆出点证据。”
宗兴偏过头不说话。
利沥青自顾自道：“你的伤怎么恶化的，我在给你看病的时候，你已经听见了吧。”
宗兴依旧不说话。
“这事儿是他不懂，无心之失。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让他带你来总部找大人救你。可是他无动于衷，就看着你死，就因为总部里有他不喜欢的人，他不想见，所以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跟自己相处的多日的同伴魂飞魄散！”
利沥青叹了口气，平复了下有些激动的心情，忽然有些落寞，“或许在他心里，从来就没有同伴两个字。”
青年在沉默。
他低着头，让利沥青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是在沉默了好半天后，青年低低地说了声：“我想回去。”
利沥青觉得这个青年好像在难过。
是因为嵇城对他见死不救吗？
可是既然难过，又为什么要回去呢？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回去干嘛？”利沥青问。
青年捻了捻手指，低落的声音全然没有了刚才义正言辞的气势，“我是他的助理，要回去工作的。”
“我可以向大人申请，把你调来总部，你就不用回去了。”利沥青说。
宗兴抬头看他，不解：“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利沥青问。
“我原本以为你跟老板是朋友，看在他的面子上才照顾我的。但是现在你好像跟老板闹掰了，为什么还会帮我呢？”
利沥青冷冷一笑：“呵，看他不顺眼。”
宗兴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那份难过就被他压到了扬起的笑容里。
他说：“我还是想先回去看一看。”
利沥青口中冷血麻木的稽都王，此刻正坐在柜台里，手边摆着生死簿，望着店门口出神。
他在想宗兴。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利沥青应该会救他的，但是利沥青跟宗兴素不相识，不知道会不会尽心尽力照顾他。
想了一会儿，嵇城忽然觉得自己虚伪至极。
明明见死不救的是他自己，却在这里质疑利沥青会不会尽心尽力。比起见死不救，利沥青能把宗兴带回总部，已经是好心了。
“大人？”
嵇城回头，只见少年和少女一前一后躲在楼梯后面悄悄看他。
嵇城合上手里的生死簿，口气淡淡的：“出来说话吧。”
两个小鬼蹑手蹑脚地出来，在柜台旁边站定，两双大眼睛看着他。
他张口想让他们坐下，却发现店里好像并没有多余的凳子。
于是他也不再废话，直奔主题：“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可以告诉我。如果我能做到，我会尽力的。”
少女脸上浮现喜悦，甚至因为喜悦有些激动。而相比之下，少年的反应就平淡许多。嵇城甚至觉得，他有些失落。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帮助，为什么还会失落呢？
嵇城不明白。
他也不打算弄明白，他只要完成他们的求助就可以了。
“说吧，你们需要什么？”嵇城问。
“我想找回记忆！”江筱沅兴冲冲道。
胡凉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嵇城感觉到，少年的心情变好了。
嵇城打开生死簿，找到江筱沅那一页，开口念出来：“江筱沅，民国元年生人，死于1989年，自然老死。1930年与侯平东结婚，并育有一子。1942年，家道中落，举家迁往上海定居，重振家业。于1989年老死于家中。”
嵇城读完合上生死簿，抬头看着他们两个。
江筱沅愣愣看着这位大人读完了自己的生平，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敢打断。而现在，她从这位大人眼中看到了带着期待的疑问“想起来了吗”。
江筱沅：“……”
她开始觉得，这位传闻里可怖的稽都王，也许……跟传闻里有那么点，不一样。
“……没有。”江筱沅弱弱道。
嵇城垂眸不语，好似有些失望。
既然少女的请求暂时没有头绪，那就先放一放。
他把注意力移到少年身上，问：“你呢？”
胡凉笙从他读江筱沅的生平开始就一直低着头，直到嵇城问他，他才抬头，冲嵇城微微一笑：“我的愿望就是，大人可以帮她实现愿望。”
嵇城盯着这个奇怪的少年，少年神色认真，仿佛刚才的那句话，就是他存留于世的全部理由。
他又看了眼脸红的少女，视线回到生死簿上。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呢？
“我知道了。这几天你们可以住在后院，我会想办法帮她找回记忆的。”嵇城对少年道。
胡凉笙笑笑，冲嵇城微微鞠了一躬，“谢谢大人。”而后带着江筱沅回了后院。
没事干的嵇城又开始看着门口放空，思绪控制不住地飘到宗兴身上，又急忙拉回来。
他开始思考胡凉笙这个奇怪的少年，想不通他到底是什么。
忽然想起，利沥青好久之前送给他一本《鬼界知识百科全书》，被他扔在书架上，一直当个摆设。
他转身在书架上扫了一眼，很快找到了积灰的百科全书。
拿下书后，他的视线又落到了那本《1005条常识》上。
利沥青说过几天来收他的罚抄，也不知道还作不作数。
希望利沥青已经被他气昏头了，完全忘了这回事。
但是很遗憾，利沥青虽然被他气得不轻，但是这事儿一点没忘，甚至变本加厉地上报给了总部大人，还把罚抄数加到了二十遍。
当然，这些目前嵇城还是一无所知的。
他百无聊赖地翻着厚成板砖的百科全书，翻着翻着就开始烦躁。
他搞不明白，鬼界哪来这么多东西可以写？足足写了一板砖厚。
他“砰”的一下合上书，把书扔在一边，继续看着门口发呆。
其实他生前一点儿也不喜欢看书，死后也不喜欢。但是他身上戾气太重，人们常说读书可以静心，他就给自己摆了一书架的书，没事儿的时候就强迫自己看。看的久了，也就习惯了。
但是看到那么厚的书，还是会忍不住烦躁。
他望着门口，思绪飘远，飘着飘着，就被门口站定的熟悉身影拉了回来。
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确定不是幻觉后，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宗兴犹豫着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面对嵇城的时候，面前的门突然被人拉开了。
然后他就跟嵇城那张向来平静不太有起伏的脸对了个正着。
宗兴：“……”
宗兴提起嘴角笑了笑。
宗兴/嵇城：“我/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嵇城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话一出口，嵇城忽然想用伞捅死自己。
不是应该问他“伤有没有好”吗？
果然，宗兴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但抬头的时候，还是挂着笑容，“我伤好了，就回来了。毕竟我是老板的助理，还要工作的。”
嵇城：“你可以晚几天回来。”
嵇城懊恼。
他本意是想说，他可以多休息几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口就变成了让人误解的意思。
宗兴不说话了，只是两手背在身后，低着头，像被拒之门外的不速之客，不受人欢迎，孤单又难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嵇城有些苍白地解释。
宗兴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嵇城，依旧是温和的模样，“我可以进去吗？”
嵇城给他让了路。
宗兴像回到了第一天来的那个样子，礼貌又拘谨。
不，现在是礼貌又疏离。
“大人，原来的房间我还可以住吗？”宗兴问。
毫无道理的，嵇城的心有那么一瞬间难过。但是他并不知道，到底是宗兴那句话的哪里让他难过。
然后他就听见自己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叫我什么？”
原来是因为称呼。
可，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宗兴笑笑，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大人啊，他们不都是这么叫你的吗？”
可他们是他们，嵇城心想，你以前不是叫老板吗？
但他只是“嗯”了一声，“那个房间一直是你的，我不会住。”
“谢谢大人。”宗兴笑笑，“那没事的话，我就先上去了。大人有事的话，可以用通讯符叫我。”
他说完没等嵇城的反应，自顾自地上楼去了。
嵇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宗兴好像在他们之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也是，面对一个对自己见死不救的冷血之人，谁还会毫无芥蒂地跟他相处呢？
如今宗兴肯好言好语跟他说话，对他礼貌的笑一笑，已经很难得了。
换作他自己……
恐怕要记恨个百十年，跟那人老死不相往来才是。
他想起自己身上汹涌混杂的鬼气，低头看了看自己食指上的戒指，自嘲一笑：“真是差劲。”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