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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赔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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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歌舞坊时,天色已亮。
温客行似是一时不大适应东方刚刚升起的日光,扭头避了避。
顾湘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地走出来。
“主人,我们还回去吗?”
顾湘在一旁偏着头问。
温客行有些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不是说了,昨日缓缓,今日便追上去么。”
“可是主人,你怎知那周絮的气一晚上便消了呢?”
温客行闻言一笑,将折扇握在了手里:“管他消没消气,我自有办法!”
温客行眉梢眼角又带上了轻快的神色,仿佛不久之前那个阴晴不定让人闻风丧胆的温大人不是他一样。
顾湘看在眼里,虽然她对周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那人却是让主人唯一活得有人气儿的存在。
而不是禁锢在黑暗里的游魂。
顾湘想着,也许这样才会更好些吧。于是便也学着温客行的样子,抛下昨夜知晓的那些不算好事的消息,放轻快了脚步,跟在温客行身后,却不料温客行却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蓦地停住了。
顾湘一个没注意,撞在了主人背上。
“哎呀!”
顾湘摸着脑门抬起头,满面疑惑地看向温客行,后者却是全然没在意似的,仅是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不行,我得带些礼物去给阿絮赔罪,带些什么好呢?”
温客行在热闹的街市上左右看了看,视线最终落在了一家车马店。
他将折扇在手上轻轻一拍,打定了主意。
“有了,三白山庄离此地还有些路程,不如买副车马送给阿絮,让他载着那小崽子快些将事情了结。”
快些了结,往后路上便没有张成岭这个碍事的小家伙了。
温客行心里暗自打着算盘,一手便伸向阿湘要钱。
阿湘赶忙捂住了自己的钱袋。
“啊主人,你给周絮买东西,为何要用我的荷包啊?”
温客行瞥了她一眼,径自伸手将顾湘的荷包一把扯下,顾湘那焦急的眼神一路跟随这钱袋,委屈极了。
温客行一边拉开钱袋上的丝绳,一边漫不经心道:“做什么,你的钱还不都是我当初给你发的俸银?说起来,这还都是我的钱呢。”
“主人你不带这样的,照这么说,全天窗的人,钱袋都是你的了!”
温客行不接茬,已经径自掏了银子交给店铺老板,顾湘只得吃下这个闷亏,撇过头去。
温客行要了店里唯一的成品,上来牵着便走,顾湘刚要跳上车,却被温客行拦住了。
顾湘一脸惊愕。
温客行转了转眼珠,语气讨好地道:“我的好阿湘,这趟,你便不要同去了吧?”
顾湘这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主人你买车的钱都是我出的,我怎么就不能一起去了?”
温客行摸了摸自己脸,嗯,确实有点厚,不过要厚便厚到底吧。
“是这样,我想你近日就留在薄情司这帮姑娘这里,天窗这边的动静,老急色会着意帮着打听,到时,还得有你在这儿坐镇,我才放心。”
温客行一脸正经地说着,顾湘却是看得明白。
什么天窗之事,分明是为了甩下本姑娘的借口罢了。
老急色是个什么人,她顾湘亦不是不知道,他有几个胆子,敢在温客行眼皮子底下闹事。
不过是不想让她打扰二人世界罢了。
阿湘撅了噘嘴,气得说不出话。
眼看着主人牵着车马脚步轻快地走远,顾湘不禁远远喊了一声:
“好!阿湘领命便是!”
语罢,顾湘便转身气冲冲地回了歌舞坊,迎面正碰上刚穿戴整齐离开的老急色。
老急色虽已身为天窗副统领,却因着温客行的关系,对顾湘也生着惧意,愣是对这昔日官阶比自己还低的小姑娘低头行了一礼。
顾湘虽有些意外,仍是对他摆了摆手,让他离去。
“阿絮啊,山高路远,你为何不愿坐我的车啊?”
温客行在人身旁赶着车,一边在人耳边聒噪。
周子舒像是铁了心当个聋子一般,拉着张成岭又走快了些。
温客行也不恼,跟着继续道:“你看你,走得再快,能有我这马车快么?你若真是赶时间,便同成岭一起上来吧。是不是啊,成岭?”
张成岭听到温客行语带上挑的声音,不禁回头看了看,却立刻被周子舒掰回了脑袋。
“周叔......”
“别理他!”
周子舒没等张成岭说完,便斩钉截铁地蹦出这么一句。
成岭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已经累极的腿脚,默默叹了口气。
一路上走得比马车还快,是个人都受不住。
温客行看出成岭心有倒戈的意思,心想着不如就再推这一把,于是便又清了清嗓,故作正经道:“阿絮,我知你是还在埋怨我昨晚的事,我认错还不行么,往后阿絮你说一不二,我温客行唯命是从可好?”
周子舒仍在前走着,看着周遭的湖光山色不紧不慢地回道:“好啊,那你倒说说,你错哪儿了?”
温客行见阿絮愿意接自己的话,心中一喜,面上却还是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低眉顺眼道:“自然是不该未与你商量,就擅做主张扒了阿絮你的衣服,最后还把持不住,留了个别的印子上去......”
周子舒凭空一个激灵,忙冲回去捂上了对方的嘴。
温客行嘴上说的和脸上神色完全是两个极端——说着最骚最浪的话,卖着最清最纯的眼。
周子舒一脸狰狞,他没想到温客行这厮竟能当着孩子的面,说些这样的孟浪话,一时之间又羞又怒。
温客行一双眼在周子舒周身转着,似是能从那副人皮面具之下看到隐隐约约透出的红。
“你不许再说了!”
周子舒刻意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殊不知看在那人眼里,却是毛躁又可爱得紧。
温客行两眼一弯,举手投降道:“好阿絮,我不讲了,你也别生气了呗。”
周子舒上下打量一眼:“你还会怕我生气?”
“怕的,怕的。”温客行拍了拍身侧的位子,“你若和成岭一同上车,我便不再说了,你待如何?”
温客行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看起来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但周子舒知道,这人一点都不傻,净挑着人无法反驳的地方来回试探。
最终,一大一小还是乖乖上了车。
只不过,把温客行一人隔在了外面。
“温师傅,那就有劳你了!”
周子舒隔着车帷朝正在外驾着车的温客行道,顺便扔了一顶草帽给他。
温客行接过那草帽戴在头上,双手拉紧了缰绳。
“好嘞,周大爷可坐稳了!”
三人一路笑闹到了太湖,将张成岭顺利送到了三白山庄赵敬的手里。那赵敬见到成岭一番哭诉,终是好吃好喝地招呼了几人。
温客行久居官场,自是善于交际,倒是帮性子清冷的周子舒挡下了不少无谓的攀谈,也替人挡下了不少酒。
“于掌门说得是,若是以后有机会,我和阿絮定登门去华山派拜访,到时掌门再拿出华山佳酿,我二人定不醉不归!”
温客行端着酒杯,又与几位江湖人士对饮了下去。
周子舒在身后默默看着,待这帮那派的掌门当家走开之后,冷不丁地对温客行道:“看不出来,温公子你还真是八面玲珑,如鱼得水啊。”
温客行放下酒杯,闻言皱了皱眉头:“阿絮啊,你怎么还叫我温公子呢,你我都一同出生入死那么多回了,这么叫,多生分!”
周子舒飘过一个白眼。
“是么,我看生分点儿挺好。”
周子舒偏过身子,想拿几案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一杯,不料酒壶却被温客行一手摁住。
“阿絮,你总这么薄情,我可是要伤心的。”
“你伤心,关我屁事!拿来!”
周子舒又去提那酒壶,温客行却双手将那壶酒按住了。
周子舒试了几回,可他两人力气相当,竟是动弹不得。
周子舒无奈,只好作罢,转过身去,不欲再理温客行,后者却又巴巴地粘了上来。
“好阿絮,你便叫我一声,行不行?”
又是这副请罪奴家般的表情。
周子舒不耐烦:“叫什么!”
温客行一笑,凑近了道:“不要你叫我温大官人,叫我温大哥,或者老温就行......”
这人十分擅长在近在咫尺的空隙说些耳鬓厮磨般的话语,把人耳根烧得痒痒的,却忽然又将距离拉远。
若即若离的。
就像此刻一样。
耳廓还残留着他方才吐出的气息的温度,人却已摇着扇子走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周子舒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在场的人没有看见,温客行也没有看见。
周子舒那被碎发遮住的耳根,渐渐泛起了一圈粉色。
作者有话要说: 从温大善人到温大官人,只需要一杯酒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