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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山倾 ...

  •   周子舒虽与成岭、九霄、韩英并非同路,但最后却是为了做成同一件事情。
      赵敬自平定鬼谷之后,在无常的牵线下受晋王扶持,眼看就要登上武林盟主的位子。虽说与朝廷合作这等事情为武林不齿,但真到了那个时候,却也是无人敢对赵敬置喙。半支脚踏进官家的阵营,那便是有了权力的靠山,任江湖之上豪杰再多,也抵不过官家挥师而下的铁蹄,是以,众人虽对赵敬充当武林盟主之事多有微词,却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更别提还有一群见风使舵的支持者了。
      赵敬召开武林大会评定盟主归属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江湖,他虽然已是势在必得,但这表面的工夫却还是要做做。周子舒戴着纱帽于那告示之前驻足,目光隔着那清浅透明的白纱,落在了那刻了赵敬名字的大印上。
      武林盟主?
      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周子舒定要叫他在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到来之际,狠狠地跌落下来!
      周子舒微微勾起了嘴角,扶了扶帽檐转身离去。

      次日,武林大会召开,江湖一众大大小小门派均出席参与,浩浩荡荡,座无虚席。赵敬在支持者的奉承下虚伪地推辞了几下,最后以一副“我不想的都是大家要我担起这个重担”的神情走上演武台,与先前安排好的一派掌门对战。两人打得惊天地动鬼神,对手那派的掌门却因一个莫须有的荒唐理由,一招败给了赵敬。赵敬笑着说承让,亦对在场的英雄豪杰拱手,俨然是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盟主。台下赵敬的支持者们趁机带头喊起,“武林盟主”的声浪有如盛大的朝拜,将赵敬满脸的笑意都推了起来。一旁的蝎儿见造势得差不多了,做了噤声的手势,众人当即收了声,端的是听从指挥。
      蝎儿笑了一笑,走到义父的身边,一双媚眼流转着打量了这人片刻,想要换来他肯定的一眼,他却只是目视着台下的朝拜者,一点眼色也没分给身旁的小美人。蝎儿的笑意在脸上凝了凝,后又转开脸去,带着点失望的神色朝众人大声道:
      “三白山庄赵敬,于江湖武林有大功德,剿叛臣,灭鬼谷,从此河清海晏,山河永固。今于大会之上,其武艺力压群雄,实乃实至名归,自今日起,赵敬当居武林盟主之位,与诸位英雄好汉一道,惩恶扬善,恪守正道!”
      蝎儿颇具气势地喊出这一段话,末了却也是有些力竭了似的。他又看向他的义父,那人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最想要的,可此时此刻,他眼中的这份兴奋和欢愉却没有自己。
      原还是被他排除在外的是么?
      蝎儿想到这里,不禁在心里对自己凄然一笑。
      潮水般的支持声在会场之中再次涌起,赵敬挥了挥手正欲说话,一个清朗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
      “赵盟主举办武林大会这等大事,怎么都没通知我四季山庄?是我四季山庄不配,还是赵盟主压根儿就没把家师放在眼里?”
      会场之内声浪滚滚,周子舒这一嗓子灌注了不少内力,得以如一柄利剑般,顷刻间便把会场之中的浪潮划开。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朝那声音来处看去。
      周子舒一身白衣立在门栏顶端,衣袂飘飘,恍若谪仙,他于那万千注视之中揭下了纱帽,以自己的真容暴露在众人面前。
      “周子舒!”
      “怎会是他!”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一时之间,台下议论纷纷。
      周子舒左右看了看这些人,嘴角上挑起一个不屑的笑容,朗声道:“怎么?看来诸位对我还活着的消息很是抵触么,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告诉你们本座已死,让你们白白高兴了一场,倒是本座的不是了!”
      周子舒似笑非笑,目光却是落在一旁的赵敬身上。
      人群之中立刻有人发问。
      “赵盟主,您当初不是说,鬼谷谷主和天窗旧主都已死在五湖盟和朝廷的围攻之下了么?怎么这周子舒这会儿又活过来了?”
      “对啊赵盟主,这事可得给大家伙儿说清楚了,在场的英雄好汉都是敬佩您剿灭鬼主为江湖除了害,这才拥护您做盟主的,现在是怎么回事,还请赵盟主给大家一个解释!”
      渐渐的,质疑声此起彼伏,蝎儿见此情状眸中暗了暗,握紧了手中的暗器想要出手,被赵敬一手摁下。蝎儿侧头看向义父,义父眼中却都是“子不教”的责怪。
      “跟你说过多少次,这等下三滥的伎俩,怎可在台面上使出!”
      赵敬压低着声音,仅仅是说给蝎儿一人听的。他使了些力气甩开蝎儿的手,后者直接朝后趔趄了一步。随后,他便不再将目光分给蝎儿,而是全神贯注到他如今就快要功成的大局上。
      蝎儿在背后看着他的身影,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却像是永远都接近不了似的。
      “诸位,还请听我赵敬一言!”
      赵敬上前一步,大袖一挥,看向从门栏顶端飞身而下的周子舒去。
      “此人,是四季山庄秦怀章之徒,青崖山鬼谷之主,他与前任天窗首领......哦,不对,是叛臣温客行一起,私藏琉璃甲,欲颠覆江湖甚至整个朝堂。他们残害同道,出手狠辣,拐走我小侄成岭,至今下落不明,我赵敬彼时作为五湖盟之首,断不可能对此事袖手旁观,恰逢晋王殿下有心助我等一臂之力,让我与天窗大军一同攻入青崖山,将他们二人围困,当时数百双眼睛都曾看到,他们二人,确实是在万箭齐发之下跃入了那断崖之底,此事天窗的各位大人亦可作证,我赵敬绝无半句虚言!
      “只是,那处断崖险峻陡峭,人力无法下去,故此,我们并没有派人去崖底仔细搜寻他二人的尸骨。现在回想起来,这莫不是一个早就安排好的骗局,故意在众人面前身死,实则却寻了法子暗中做了手脚,为的,便是如今再回到这江湖武林扰乱人心!其心可诛啊!”
      赵敬慷慨陈词了一番,台下众人也开始不知该信谁。
      周子舒打量了他片刻,一笑道:“赵盟主,您这话当真是信口开河,总不能我命大未死,就说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吧?敢问赵盟主,你们五湖盟与天窗攻打鬼谷的时间何时与我商量过?我又如何知道你们会在哪里设防,会在哪里布阵,又会在哪里对我下死手?难不成五湖盟中还有人会给我这个鬼谷谷主报信,让我提前做好准备不成?若是如此的话,那赵盟主首当其冲的,是不是要排查排查门下的内奸了?”
      “周子舒!你别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
      周子舒回过身来,歪着头看向赵敬:“是了,我乃万鬼之主,我说的话自然就是‘妖言’,但赵盟主的话难道就都是实话?”
      赵敬闻言忽然警惕起来。
      “周子舒,你想耍什么花招?”
      “不耍什么花招,我就想问赵盟主一句,您方才所言,字字句句,是否都为真话?”
      周子舒眼带笑意,却是一字一顿,气势如虹,竟让赵敬心中生出些怯意来。但随即,他便义正辞严地道:“我赵敬做事,自然都讲究一个‘义’字!此间事情,我问心无愧,任凭你如何造谣污蔑,我清者自清!”
      “好!”
      周子舒不由替赵敬拍了拍手。
      “好个清者自清!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便上人证吧!”
      周子舒语罢,看台之上,沈慎身边站着的几个弟子忽然上前一步现身,一共五人,纷纷揭去了面上的易容,分别是张成岭、秦九霄、韩英,以及刚寻到不久的高小怜和邓宽!
      赵敬循着周子舒的目光看去,只见这五人纷纷站在沈慎身后,当即心头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沈慎也不知何时同周子舒联了手!
      端坐在位的沈慎收到赵敬那诡异的目光,亦站起身来,大声道:“赵敬!枉我这么多年叫你一声二哥,我却从没想过,你会对大哥和四弟做出这等事情!”
      赵敬心中一惊,但看到张成岭和高小怜的神情便知道,他二人一定是从邓宽的嘴里知道了什么。可这邓宽明明被自己囚禁了起来,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周子舒看着赵敬这又惊又惧的神情,内心鄙夷地一笑。
      他以为他周子舒到达太湖这么久,都是在玩儿么?
      周子舒早就吩咐张成岭、秦九霄、韩英三人去寻找高小怜和邓宽的下落,并借着沈慎对高崇的愧疚,以张成岭出面,劝沈慎同他们一起寻找。沈慎起初以为张成岭被周子舒蛊惑,并不相信他的说辞,但迫于对高小怜的担忧,还是答应协力寻找,最终在丐帮一处找到了高小怜的踪迹,并得知了赵敬于英雄大会时与丐帮做的交易。
      高崇彼时担心女儿安危,却不知这在背后操纵之人竟然就是他提携的二弟。而邓宽之事,完全是蝎儿以药人之法蛊惑其心志,这才当众指认高崇勾结鬼谷。周子舒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遍寻毒蝎饲养药人的踪迹,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药人窝中找到了失去神志的邓宽,带回医治。
      在沈慎的掩护下,张成岭等几人得以以大孤山派弟子的身份混入大会现场,就等待周子舒到来,当场揭穿赵敬的所为。
      “五弟!你在说什么呢!”
      赵敬神情疯狂,指着沈慎怒吼道。
      沈慎倒是平静得很,只是道:“赵敬,你所作所为,当真以为没有人知道么?成岭小怜他们都是人证!”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哗然。
      在场的各门各派都没想到,今日的武林大会会变成五湖盟两位掌门的互撕,纷纷都沉默不语。而沈慎一言之后,高小怜和邓宽首先站了出来,声泪俱下地控诉了赵敬是如何伙同毒蝎,在第一次英雄大会之时栽赃陷害前任盟主高崇的。张成岭亦拿出了父亲张玉森生前留下的绝笔信件,道出了20年前容炫之死的真相。容炫,正是因为赵敬在刀刃上抹毒才不治疯癫的,之后才有了他走火入魔、受江湖武林围攻之事。
      周子舒不是第一次听这来龙去脉,再一次听到时,却还是暗自在袖口之下握紧了双手。
      张玉森的信只到容炫这块便结束了,未曾提及四季山庄一字,但周子舒知道,他之所以没提,是因为当年四季山庄之难,五湖盟个个都脱不了干系。琉璃甲就分别在他们五兄弟手中握着,可因为怕招来祸端,就任凭江湖传言将这劳什子同四季山庄做了绑定。可怜四季山庄上下一二百口人,一夕之间死于烈火之中,却是到头来都没有一个人证物证可为之伸冤。
      周子舒想着,若是自己的心疾还未痊愈,眼下一定已经痛得吐出一口血来。但他现在已然痊愈,就是拼上身家性命,也是要替师父、替师门沉冤昭雪的!
      赵敬听了人证们的所言,面容愈发地扭曲了,他如疯了一般指向周子舒大吼道:“周子舒,你早就布好陷阱等着我是不是?都是你,处心积虑地要陷害我!”
      周子舒看着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像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想要咬住一切还能咬住的东西。
      周子舒未语,只是清冷一笑,眉眼间也簌簌凝上了一丝寒意。
      “我陷害你?赵盟主,我可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赵敬看着周子舒过于冷静的面孔,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指着周子舒的手还未放下,突然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周子舒!你是把一切都指向我身上了,可你自己呢!江湖之上那么多门派都是被你鬼谷的缠魂丝灭门,你手上有那么多血债,有什么资格来这里指责我?缠魂丝可是你们四季山庄独门的宝贝,你有何可辩解的!啊?”
      周子舒当然知道赵敬会在这里等着自己,当即回道:
      “不错,缠魂丝的确是我四季山庄之物,但如今却并非只有四季山庄的人拥有。”
      “呵,笑话,周谷主不妨问问在座的各位,有多少人能信你这鬼话!”
      周子舒不紧不慢,转身面向演武台下的众人。
      “诸位,我知你们之所以认定我鬼谷是屠杀各派的凶手,就是因为认定缠魂丝只存在于鬼谷,那么我要是能找出第二个拥有缠魂丝的人呢?......”
      说时迟那时快,周子舒话还未落地,便以闪电之势抽出了腰间的白衣剑,急速朝赵敬攻去。周子舒如今已恢复十成功力,剑锋快如残影,赵敬未做好准备,只得向后一避。
      “义父!”
      蝎儿在旁大叫一声。
      从方才到现在,蝎儿一直垂手侍立在赵敬身后,却也一直一语未发。
      不知为何他不想再替他辩解,因为他知道,他并不会因此就感谢他、看重他,自己对于他来说,永远都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罢了。
      本以为心已死了,却还是在那人遇到性命危险时下意识地关切。
      蝎儿想,也许自己早就不止把这人仅仅当做自己的义父了,可他却不知道,也没想知道。
      赵敬后退几步站定,当即也出剑与周子舒对打起来,两人于演武台上打了一阵,周子舒虽占上风,却并未当即就对赵敬下死手。
      蝎儿在一旁观战了片刻,瞧出一丝不对来,但还来不及深思,他的思绪便被周子舒自袖中甩出的一道银丝夺去了心神。
      “不要!”
      蝎儿又惊叫一声,想也没想便也从自己袖中甩出了同样一道银丝,两条银丝在空气中对冲碰撞,竟平白磨出了一丝火花。
      周子舒见人上套,当即收了缠魂丝落地,蝎儿手中还握着那缠魂丝匣,却是叫在场众人都瞧了个清楚。
      “蝎儿!”
      赵敬怒喝一声。
      蝎儿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刚想询问义父是否有碍,迎来的却是这人迎面的一巴掌。
      啪的一声。
      “逆子!”
      “我一统江湖的大业,今日便通通败在你手里了!”
      蝎儿耳边还有些嗡嗡的,脸上也肉眼可见地生出一道红印。他垂着眼迟迟没有抬起,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是啊,他一路走来替他杀人,替他扫清一切障碍,末了却只换来一句,都败在你手里了。
      明明自己只是想救下他的性命而已啊。
      周子舒瞧了一眼这二人,但也未再多停留,随即便向台下众人道:
      “诸位,方才可都看清了?这毒蝎手上的,可也是缠魂丝啊!鬼谷于两年多前的那次失窃,丢的东西之中就有缠魂丝匣,如今看来,倒是毒蝎盗了我鬼谷的东西,为赵盟主扫除障碍呢!赵盟主,您说是吧?”
      赵敬跌坐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蝎儿默默抚着自己的脸,沉默着落下一颗泪。
      周子舒顿了顿,严肃了神情又道:“今日,我周子舒以四季山庄大弟子之名向诸位起誓,鬼谷从未派人灭杀镜湖诸派,亦不曾拥有成岭家之外的任何一块琉璃甲。倒是赵盟主,岳阳、丹阳、大孤山三派的琉璃甲,应是都已落入您之手了吧?如此说来,那真正灭杀同道、设局夺走琉璃甲的,便是赵盟主你了,且这琉璃甲从一开始就握在你们五湖盟的手里,与我师父秦怀章、我师门四季山庄从未有过半点关系,20年来的一切,从头到尾都是因你们而起的无妄之灾!”
      周子舒说到这里,声音都微微有些发抖。他怒视着瘫在台上的赵敬,亦将台下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震惊。痛心。愤怒。
      种种神情在他们的脸上来回变幻,却是无一人敢站出来对四季山庄说一句抱歉,一句对不起。
      罢了。他周子舒不需要这些人的道歉,只要能为四季山庄正名,那便是他今日最为快意之事了。
      大势已成,但周子舒还不打算就此罢手。
      他迎着破云而出的天光缓缓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看向赵敬。
      “赵盟主,你还有何话好说?”
      赵敬呆呆坐着,目光空洞地视着前方,笑了一笑。
      “我?”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但我赵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你们这些蠢人玩弄于鼓掌20余年,也够本儿了!”
      此言一出,台下诸派群情激奋,纷纷要周子舒杀了赵敬为江湖除害。周子舒充耳不闻,只是又上前了一步道:
      “好,既然够本儿了,那便请赵盟主将琉璃甲都交出来吧!”
      交出琉璃甲?
      赵敬一时像被什么刺中了似的,抬起一双怒目直视周子舒,随即发出一阵怪笑来。
      “哈哈哈哈,诸位,看到了吧?你们以为他周子舒当真是毫无私心,全为伸冤而来么?琉璃甲就算不放在我的手上,也断不能就此交给了他!”
      赵敬指着周子舒怒喝,连头上的发冠都摇摇欲坠。
      周子舒轻哼一声,只是悠悠答道:“琉璃甲本就是家师秦怀章当年托人所造,若要论起来,四季山庄才应当算是它最初的主人,我以四季山庄之名寻回当年之物,于情于理,都不过分,这是其一。其二,我周子舒在此向诸位保证,我要这琉璃甲自然不会独吞,待我拿到武库的地址,自会开诚布公地告诉大家,诸位有兴趣的都可前往一观,我说到做到!”
      周子舒太知道台下的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了。
      琉璃甲本身并不值钱,之所以被多方觊觎自是因为其背后的武库。江湖之上,谁人不想窥得各派秘笈,练成神功,周子舒便是利用了这一心态,将原本不赞同的、不支持的,借由他们的私心,主动站到自己身边来。
      于是乎,先前义正辞严叫嚣着要伏诛鬼主的他们,此刻纷纷戏剧化地倒向了周子舒,赵敬素来自傲自己玩弄人心的本事,却不料最后却是败在了周子舒的手上。
      周子舒噙着一丝笑意,再次面向赵敬。
      “怎么样赵盟主,你可想好了?”
      赵敬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地道:
      “想要我把琉璃甲交给你?痴心妄想!”
      这确是周子舒意料之中的答案。
      “如此......”
      周子舒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立刻起势拔出了白衣剑,飞身便朝赵敬刺去。
      前后左右,肩上胁下。周子舒在其周身经脉之处均施以切口,那人很快便随四溅的鲜血躺倒下去。蝎儿攥紧了拳头看着义父在自己眼前被周子舒折磨成废人,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声。
      义父待他如此,他又为何不能袖手旁观。
      但从义父身上流下的血,却让他的眼都跟着痛了起来,不知不觉中,竟是连自己的嘴唇都咬破出了血。
      周子舒再一次亮起了白衣剑。
      赵敬的命,他未曾想过一定要杀,但该动手时也绝不会留情。
      一道剑锋直直朝那人胸口刺去,剑光之间,身后一人却是哭叫一声扑上了前来,竟是让周子舒生生顿住了攻势。
      “周子舒!”
      那人声嘶力竭般地一叫。
      浅灰色锦缎的衣衫在地上堆出了不少褶皱,蝎儿却是睁着一双红透的眼,拦在了赵敬身前。
      他脸上的红印还没有消去,泪痕也依旧清晰可见,可他就是凭着如此狼狈的一身形容,堪堪拦在了白衣剑的剑锋之前。

      “你别杀他......”

      “我把东西给你!”

      蝎儿颤着声音说道,霎那间仿佛觉得自己的灵与肉飘离了似的。
      明明刚刚还下定决心不再管他的死活,可到最后却偏偏还是狠不下心来。
      那是他的义父啊。
      从小到大,唯一给过他温暖,却也让他如坠地狱的义父。
      赵敬已瘫倒在地不能动弹,听闻蝎儿所言,却还是不甘心地挣动起来。蝎儿回过身来,轻轻抚上义父那痉挛的脸,却是给他吞下了一颗什么。
      “义父,您把它吃了,对您的伤有益......”
      赵敬看着这义子,信任地吞了下去,却不料入喉之后是一阵火燎般的痛感。
      “义父,您说话的时候总让蝎儿犹疑不决,所以,蝎儿不想让您再说话了......”
      南蛮竖子,也就毒蛊之术最为精通,但他俩谁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成为施毒者和受毒者的关系。
      赵敬看着蝎儿此刻颇为平静的脸,渐渐地,自己心中的翻涌也消了下去。
      到底是谁欠谁比较多,早已无从计算了。
      蝎儿阴郁地笑了笑,放下了义父,对着周子舒站起身来。
      “你要的琉璃甲,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但我有一个条件,留他一条性命......”
      周子舒看着蝎儿颤抖的眼波和身体,像是做出了一生之中最重大的决定似的。他从不了解蝎儿其人,但此时此刻却对着这人生出一丝怜悯来。
      周子舒定定地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蝎儿便像是得了什么承诺一般,松出一口气来,随后,便将挂在自己胸口串成项圈的琉璃甲,取下来交给周子舒,却是只有两块。

      “剩下的,都在晋王处了,你不信也没办法。”

      “带着它走,永远都别让它回来......”

      周子舒本刚思索起晋王之事,蝎儿便又轻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子舒微微愣怔了片刻,再看向他时,他已如释重负般地笑了一笑,转过身去扶他的义父去。
      手中的琉璃甲轻飘飘的,看起来并不像什么起眼的宝物,说它是蝎儿贴身佩戴的饰品,也完全能叫人信服。周子舒本以为,毒蝎与赵敬联手亦是想得到些什么,到了此刻,他却又觉得自己对人心的把控,也许还不是那么准确。
      至少,蝎儿就在他的预设之外。
      周子舒怔怔看了半刻,后才收回目光来。他握紧手中的琉璃甲,在众人的注目下飞身而去。
      他这边得手的消息,还得尽快告诉老温。
      赵敬的武林大会在一众闹剧中散去,来时多风光,去时便有多狼狈。
      蝎儿长久地跪伏在义父身边,手轻轻抚着他的脸。

      “义父,以后,你便只有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为蝎儿流泪了。。。
    小蝎子到这里杀青,这回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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