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55、55鬼魅

　　京城。夜。
　　时辰已不早，街市上的人流渐次不见了踪迹，只有花巷深处那灯笼摇曳的处所还叽叽喳喳残存着人气儿。
　　仿佛是人世间的另一番天地，这里只有到了晚上才鲜活了起来，美人美酒，莺声燕语，歌舞升平，□□。
　　这里是人间温柔乡，亦是负心汉的绝命窟。每一个身姿袅娜的女子，都在柔顺的衣袖下藏着最锋利的利刃，她们靠歌舞营生，以杀伐取乐。
　　这里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歌舞坊——薄情司。
　　总归都叫薄情司了，这里头的姑娘自然也都不是软弱可欺的主儿。若是寻个乐子，认真欣赏歌舞的，她们会以文人之礼当做上宾相待；若是图谋不轨见色心起的，着情节严重的程度，轻则挨一顿毒打，重则丢了性命；若是背着家中亲眷负心的，那便没什么好说的，直接送给薄情簿主罗浮梦处置，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千巧今日又从台下抓来了好些个人，通通送到了罗浮梦这里，罗浮梦正变着法儿的蹂躏这些贪生怕死又管不住自己的男人，手下的姑娘却报来一个奇怪的消息。
　　“什么？”
　　罗浮梦抬起那堪堪划过那些男子颈项的指甲，接着问道。
　　“有人守在薄情司密道的入口，迟迟不曾离开？”
　　那姑娘点了点头，却也说不明白是什么原因。罗浮梦见这姑娘也是害怕得紧，便没有加以为难，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一旁的柳千巧走上前来。
　　“主人，薄情司通往坊外的密道在英雄大会之后便全数调整了，新的地图知道的人不多，会不会只是巧合？”
　　罗浮梦捋了捋身前白色的发辫，笑了笑道：“巧合？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要么是故人，要么是敌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罗浮梦说着，站起了身。
　　“这几个人，你们随意处置了吧，不过有一点，要叫他们这辈子都记住教训，再也不敢再犯！”
　　身旁的侍女们纷纷应了声是，做了一揖。
　　罗浮梦给了柳千巧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当即跟着罗浮梦而去。

　　京城夜凉，罗浮梦和柳千巧披着玄色的斗篷出来，等到了手下姑娘报来的地点，看到的却是一副诡异的场景。
　　夜色之中，举目晦暗，仅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能看清的人影不多，却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比视线更先到达的是鼻尖的血腥气。
　　这人竟敢在天子脚下大开杀戒，还这般被她们撞了个正着，柳千巧当即想拉着罗浮梦离开，罗浮梦却身形未动，只是默默看着。
　　黑暗之处杀人的那人结果了手上最后一条性命，在朦胧的月光下微微转过身来，一阵风吹过，他那一身火红的斗篷和从中微微漏出的白发在夜色中恍惚一闪，嗜血的妖冶带着危险的气息从风中传递过来，像一只锦衣夜行的鬼魅，却又冥冥中生出一丝熟悉。
　　罗浮梦和柳千巧霎时都呆了一下。
　　正自讶异间，那人却笑着开了口：
　　“罗簿主，柳姑娘，好久不见。”

　　“所以，你一入城便被天窗巡逻的一小队暗卫发现了？温大人，你也真是心大，若不是遇上我们，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脱身！”
　　罗浮梦和柳千巧将人带入密道内，举着一柄火舌在这地下城里走着。
　　身后一身红斗篷的温客行将帽兜摘下，露出一头银白的发，在火光的照射下，他的脸色依旧有些白，许是长途跋涉而来还有一丝疲惫似的。
　　“罗小姐说得是，若非你们赶来，我还当真很难处理那些个尸首。不过也正是知道你们会来，我才会在此守着的。”
　　罗浮梦闻言一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好奇了，温大人怎会知道我薄情司新的密道入口在何处？我记得自上回千巧带人把我从天窗大牢救出，我便没有再与温大人见过了，总不会是温大人瞎猜撞上的吧？”
　　温客行亦是笑了笑，将搭在肩头的白发撇到了身后：“薄情司的密道，一贯是从歌舞坊内通往街市以外，城墙之处有重兵把守，自然不会选址在那处，这里是距离城外最近的街坊，又人烟稀少，我不过在这附近晃悠，便叫你们薄情司的眼线给发现了。那姑娘确是细心得很，就是转身离开的时候有些慌张了，她这一慌，倒叫我心安了！”
　　温客行说着，一双看向罗浮梦的眼依旧如从前一样，充满了狡黠的光亮。只是忽略掉他如今白得过分的脸色和发色，罗浮梦知道这人还是同从前一样，智计绝伦，桀骜好胜。
　　看了半刻，罗浮梦便又注意起温客行这一头白发。温客行自是知道面前的两人应是有话要问，便干脆主动道出了。
　　“不必惊讶了，我这头白发是同上天做了一个交换，用半身功力和血气换回阿絮的性命，我自是觉得值当的，你们也不必为此遗憾。”
　　温客行轻巧地说着，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似的。罗浮梦从柳千巧嘴里隐约知道，温客行与周子舒于大婚那日遇上围剿，生死不知，心中也曾为他们担忧过，还派出不少薄情司的姑娘暗中寻找，却是没了消息。那时罗浮梦想，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她隐隐约约觉得，温客行这命硬的小子应不会如此容易便死了，他是从地狱爬上来向人世间讨债的，没讨够本儿，就算是奈何桥上，他也会拼了力气跑回阳间来，把害他之人一起拖进地狱才算完。
　　于是如今又再见，她也不意外温客行会做出这等以命换命的疯狂事来，总归是疯子，遇上情字便只会疯上加疯，但这不管不顾的深情倒是叫罗浮梦好生羡慕。不，不止是她羡慕，怕是全天下的姑娘都憧憬着能遇上一个这般全心全意待自己的良人，只可惜，这种人世间并不多见，罗浮梦也就见过这么一个，但只消一个，便能让人记住一辈子。
　　罗浮梦暗自感叹周子舒的福气，也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救世的恩惠，这辈子能遇上一个温客行这样的痴人。
　　径自想着，几人已经走到了密道的出口。
　　“主人，前面就是薄情司了，温大人该如何安置？”
　　“哎，不必麻烦了，你们就把我当做新来的乐师吧，我这柄玉箫还能撑些场面！”
　　罗浮梦上下打量了温客行一番，笑道：“想不到温大人连自己的身份都早就想好了？这倒是不用我再费心安排了。只不过我这儿的乐师可是要随时演出的，温大人可想清楚了，是否要跟着我这帮姑娘们抛头露面？”
　　温客行将手上的玉箫转了一圈，后又稳稳握于手中。
　　“我不光要跟着你这帮姑娘，我还要亲自替她们编写剧目呢！”
　　温客行说着，亮起一双眼看向罗浮梦和柳千巧。
　　“近来我有一个十分好的本子，讲的可是江湖纷争和庙堂争夺。念在大婚之时劳烦罗小姐张罗了那么多物件，我想把这本子献给你们薄情司演出，到时歌舞唱词，还少不了两位与我通力合作，不知你们意下如何啊？”
　　温客行说得认真，不似在开玩笑。罗浮梦和柳千巧对视了一眼，都觉出温客行这是话里有话。
　　他温客行才不会有心思来帮薄情司操心歌舞剧目呢，准是在打着什么自己的算盘。
　　但他既如此说了，她们便也从善如流地接过。这年头好的本子难寻，从温客行嘴里说出来的见闻当是比那些痴男怨女的老生常谈新鲜许多，薄情司也不妨应了他这莫名其妙的要求。
　　罗浮梦倒要看看，天窗旧主写起唱本来是何种水平。
　　哦，还省去一名乐师的工钱，这买卖值当，便同他疯一把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红斗篷白发病娇老温，在我脑内的形象就很爆炸
剧作家温大人上线，即将写出风靡京城的唱本，跃升为京城第一流量写手，日进斗金，邀约不断（不是）......
复仇线第一步准备完成，接下来要看阿絮那边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