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天涯归处》琵琶妖

11、11若离

　　温客行没想到自己回到客栈的时候，阿絮竟然主动来找自己了。
　　天色已暗，温客行望着周子舒手上提着的两壶酒，犹疑了一下。
　　“拿着啊！”
　　周子舒有些不耐烦，直接将酒塞进了温客行手中。
　　温客行狐疑地看了看周子舒，忍不住道：“阿絮，你今日怎么......”
　　周子舒拿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也不回答，只道：“那么多废话，爱喝不喝！”
　　语罢，眼前人便轻身跃起，踩着客栈窗台的栏杆，飞到对面的屋顶上去。
　　温客行一笑，亦跟了上去。
　　月光如水，二人并肩坐在屋顶。周子舒目不斜视，只是自顾自地饮酒，温客行的醉翁之意却全在身旁人的身上。
　　“阿絮，你还没告诉我，今夜为何忽然请我喝酒啊？”
　　周子舒放下酒壶，一滴酒水顺着那薄唇一角流了下来，转眼又被他覆着白纱的衣袖拂去。温客行定定看着，愈发感慨美人风韵。
　　“阿絮，你怎么把人叫出来又不理人啊，如此星辰如此夜，岂不是辜负了良辰？”
　　周子舒将酒壶往身侧一放，顿了顿道：“老温，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温客行一愣。
　　“以前我总觉得你这人烦得很，恨不得立刻把你给甩了，就算是多骂几句你脸皮也照样够厚，没什么打紧。可后来我又觉得，你好像不是这样，有时候甚至一两句话就能伤了你似的，倒叫我良心不安起来。”
　　周子舒说这话时目视着前方，仿佛在看很远处的地方。
　　温客行侧头看着他这双含情目，在月色的打磨下更加玲珑剔透。
　　好看得很。
　　“阿絮啊。”
　　他道。
　　“你想我说真心话？”
　　周子舒闻言一笑，如同眼中的星辰满溢了出来，耀眼不已。
　　“我问你你便会说么？不尽然吧。不过我也是一样，你若问我，我也必定不会告诉你的。”
　　他的目光流转着过来，落在了温客行眼里，唤起内心深处微微一阵波澜。
　　“你我都是有秘密的人，这秘密若是说出来，也许就不会再有这月下对饮般的情景了。这一路上我谢谢你帮我，但我们终非同路，也许是时候道别了。”
　　温客行听到这里，眼中的笑意倏然消失了。
　　“阿絮，你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周子舒听他这么问，一时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睛。
　　“意思就是，你我无非是萍水相逢，有缘到此，已是天公作美，再多的......”
　　周子舒生生一顿。
　　“再多的不必强求。”
　　周子舒的声音渐次弱了下去，但还是被温客行听了个清楚。
　　月夜寂静，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在耳边清晰可闻。
　　温客行握紧了双手，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他一双眼仍旧死死盯着眼前人，压下想冲过去直接吻住那双唇的冲动，待到呼吸渐渐平和，才缓缓道：“是么。”
　　温客行仍是一笑。
　　“那我也许，不能如阿絮的愿了。”
　　周子舒闻言微微侧过头来。
　　“呵，没什么不好说的，我温客行确实心悦于你，自第一日在茶楼偶遇，我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故此才一路追随你至此。
　　“我知阿絮你并非俗世浊人，亦知要得你心绝非易事，但我温客行有底气，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和我站在一起。
　　“我等着那一天。”
　　温客行说得认真，认真到周子舒竟有些不敢看他。
　　那沉甸甸的眼神，他顷刻间觉得自己有些承受不住，于是干脆起身转过身去。
　　“那你随便吧。”
　　周子舒足尖轻点，飞身离开。
　　温客行看着那仙人之姿，心中一处微微有些隐痛。
　　这缕光，难道终究不属于自己么。
　　他只是，想用尽一生所有的勇气，努力这么一回罢了。

　　夜凉如水。
　　温客行长夜难眠，便径自坐在窗口吹着那玉箫。
　　他知阿絮身有旧伤，自己这附着内力的箫声于他休养身体大有裨益，心想着也许能舒缓些许。
　　对面的窗棂被一株桃树的枝叶挡着，月影斑驳下看不清楚。
　　那人应是已经歇下了吧。
　　毕竟他心中并无自己这般的愁绪。
　　想到这里，温客行又开始觉得心里堵得慌，便放下了玉箫，垂下眸去。
　　他何曾不知姻缘不可勉强，但他总觉着自己应当努力试上一试。用了20年的时间才脱离天窗的牢笼，他想趁着自己还有几年舒心快活的日子，好好把错过的补一补回来。
　　然后他便遇见了阿絮。
　　什么一见钟情，缘分天定，他温客行本是从来不信的，但这一幕发生在自己身上，便又似不由自主，不信也不行了。
　　虽说他总是主动接近，还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实则心里却是自卑得紧。阿絮是人间行侠客，自己却半挂着朝廷的锁链，也不知哪一天会被清算，过得都是一天挣一天的日子。从前刀尖上舔血，如今荼蘼前灿烂，他知道，手中清风明月的一切终究会是过眼云烟，不过是在那之前让自己最后真正潇洒恣意一回罢了。
　　所以就算是讨他白眼讨他骂，他也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倒是希望自己能欠下他些什么，银子也好，恩仇也罢，这样那人便总还会看在他欠债的份上过来寻他，自己也跟着欢喜起来。
　　既不相欠，哪会相见。
　　可那人却不愿他们再彼此欠着了。
　　温客行想着，目光又不禁向对面阿絮的那扇窗子望去。
　　虽说平日里油嘴滑舌了些，可他温客行却是真真正正头一遭，打心眼里喜欢了一个人。
　　阿絮的房间早已熄了灯，也不知会不会嫌弃他这吵了半宿的箫声。
　　夜深人静，窗外除了风动落叶之声，一片安静。可就是这时，温客行听到对面一丝声响。
　　他着意朝窗下望去，一人身着夜行衣离开，腰细腿长的身材不是阿絮又是谁。
　　阿絮是要去见什么人？
　　温客行心存疑虑，却并没有立刻跟去。

　　周子舒自屋顶上和温客行分别，心里也是乱得很。本想着自己已经表明态度，那缠人的家伙大概闻话知音，不会再像之前那般来骚扰自己，可当灭了灯闷头进床褥时，那窗外不时传来的箫声却愈发让他心烦意乱。
　　温客行方才那神情委屈极了，像是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心里憋着委屈，却还努力朝自己嚎叫着，好像很勇敢的样子，周子舒却看得出来，这人实则是伤心得很。
　　他才经历过义庄幻境的梦魇，自己便又这般伤他，是否过分了些呢？但自古以来便是快刀斩情丝，自己这副命不久矣的身子，实在不好再招惹任何人，就算当真心意相通两情相悦，那也是一对注定走不到头的苦命鸳鸯，既知结局，为何还要平白地折腾。况且，自己，应是不曾对他有意的。
　　周子舒闭上眼想要睡死过去，脑海里温客行那双眼却总无故地出来闪现。眼见这一夜注定睡不了好觉，他便干脆想着先把鬼谷的事给捋一捋，好将这繁杂的心绪压下去。
　　一路以来，不少人托名鬼谷极尽穷凶极恶之事，就连成岭家的镜湖剑派，江湖中人都信了是鬼谷的手笔。鬼谷声名狼藉，众人要怀疑要联想都无可厚非，但此次事件，犯案者却都手握着指向鬼谷的证据——缠魂丝。缠魂丝是鬼谷的独门暗器，确切地说，是四季山庄的法宝遗珠，从不外传，唯一一次失窃，便是在一年前秦怀章刚刚过世时。彼时老谷主仙逝，江湖中有人想趁此机会攻入鬼谷，那次意外中有一枚缠魂丝匣被盗，也许是有人将缠魂丝匣的原理研究了出来，大批仿制，这才造成了江湖上缠魂丝索命的血案。
　　此事必然有幕后推手操控，将鬼谷推上风口浪尖，却不知他意欲何为？
　　周子舒想着，愈发觉得此事不能再耽搁，于是便踩着夜色，前往鬼谷在附近的传讯鸽房，打算将此消息传回至鬼谷左右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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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絮其实是察觉到了自己心里的不对劲想要即时喊停。
心疼老温一秒。
（关于本来想写糖写着写着变成写分手这件事......）
双向纠结中......
其实应该算是变向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