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变成猫了！》折荆

7、玩偶之家（6）

　　阴云密布的天空像一张巨大的蛛网，所有人都是在其中挣扎的猎物。

　　城市里不断有人死亡消失，经过多次目睹身边人死亡后，幸存者大多也摸清了活下去的规则。第一轮铭牌争夺后，城市中的局面逐渐稳定下来。

　　九点的钟声敲响，城市中几乎所有商店场所都开始营业，只不过与往常自然礼貌的微笑不同，大家的脸上都蒙着一层对未知的恐惧。

　　郁北和卫海早就已经分开行动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图书管理员，在市图书馆里工作。和他一起工作的还有两个年轻人，举止间都透露着慌乱，郁北的冷静像定心剂一样给了他们莫名的信心，逐渐将郁北当成了主心骨。

　　但是另一个老员工老杨却看郁北不顺眼，与其他人不同，他本身的职业就是图书管理员，真实身份和铭牌相同，他也想当然觉得自己才应该是此时的领导者。

　　两个年轻人对郁北的尊敬让老杨感受到了威胁和不快，他打算给郁北一点教训。

　　九点半时，有人来图书馆借书，这种事一般都是交给老杨，因为他最熟悉。郁北和另外两人仅仅是花了五分钟在电脑上浏览了一遍图书藏货和序列号。

　　但是老杨却不怀好意地将人推给了郁北，“你去找他吧，我要整理书架。”

　　来人看了眼明显是新人的郁北，神情僵硬。

　　他也只是按照铭牌规定来借书……不想惹麻烦的啊，大家能不能好好合作？平平安安地苟过去不好吗？

　　郁北眼皮都没抬，修长的手臂将推车里的书籍按顺序塞进书架，流畅好看的下颌线让来人一时看愣住，甚至都没注意到对方的问话。

　　“你想要借什么书？”郁北又问了一遍。

　　“哦，哦，我想借——”来人又瞅了眼铭牌，“《红色长路》。”

　　老杨不动声色地瞅了眼，心想这家伙肯定要遭了，只有一楼大厅的电脑能用，而他们现在在五楼。总不能丢下手里工作不做去一楼查，这家伙肯定要来问他。

　　看吧，到头来还不是要靠他老杨。

　　“去三楼I区右边第四个书架上找，编号I247.57/24。”

　　那人和老杨一同愣住，“啊？呃，不用查？”

　　郁北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了，继续整理他的书架。那人半信半疑地离开，过了一刻钟又兴高采烈地回来对郁北感谢，郁北依旧在沉默地整理书架。

　　老杨紧皱着眉，他不信邪，姓郁的肯定是正好记住了这本书！

　　两个年轻管理员听说了这件事，对郁北更加崇拜。

　　“哇，郁哥太厉害了！那么多数据，看一眼就全部记住了吗？这也太神了！”

　　老杨听得心里怄火，这两个年轻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他恶意陡生，将接下来的几个客人引向了他们，两个年轻管理员被吓坏了，要知道完不成工作任务就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啊。

　　幸好郁北及时给他们解了围。至于老杨，他对郁北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甚至还因为计划没得逞而遗憾。

　　直到他又被一个客人打断了工作，“您好，我想借《1984》。”

　　“去找那边的工作人员。”

　　“你不是工作人员吗？”

　　老杨被这话一堵，正想骂一句，转而想起现在的处境，便多了几分小心。“我是工作人员，但是我现在在忙。”

　　“是吗？”男生微微一笑，“但是身为工作人员，为顾客服务不是应该的吗？告诉我书在哪里也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吧？”

　　老杨转过头，只见说话的是一个面容清秀身材高挑的男生，他的眼神很温和，言辞却不容拒绝，“请告诉我。”

　　一种莫名的压力让老杨的后背冒出冷汗，“这、这，你要借《1984》，它在、在……”

　　在哪里来着？怎么突然忘记了？明明工作了这么多年，竟然这种时候掉链子？！

　　“我带你过去。”

　　男生笑吟吟回过头，看向突然出声的郁北，目光中是纯粹的好奇。

　　郁北带着男生离开后，老杨才松了口气，然后意识到自己早已后背湿透冷汗津津。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股‘恶魂’猛地扎进了他的后脖颈。

　　没过多久，郁北就回来了，那个男生也在。他的手里拿着书，正在和郁北说话，“郁先生，您知道吗？这是我第五次借这本书了。”

　　郁北不理他，他也说得自得其乐。

　　“我特别喜欢这本书。在这本书里，您知道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郁北将手推车推到一边，伸手整理书籍。

　　“是这一句——真正的权力，不是控制事物的权力，而是控制人的权力。”

　　郁北充耳不闻，弯下腰将书架底部摆错的书籍放到正确位置。

　　“我以前不懂，可是现在，我终于懂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像是在烦恼什么，然后很快又扬起单纯的笑容，指着书架对面的老杨对郁北说，“郁先生，您太善良了。像那种人，不愿意履行自己的工作内容，摆不清位置，根本不值得你去保护。”

　　“那种人就应该消失。”

　　老杨似懂非懂地朝着这边看过来，他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然而离他最近的年轻管理员却一眼望见席卷他全身的鬼火，一边恐惧大叫一边四散逃开。

　　郁北整理书籍的手一顿，冰凉的眼神转到了男生，又或者说——李羡的身上。

　　李羡笑得开怀，像是看玩具似的看着那一团鬼火将人彻底烧尽，拍了拍掌，“垃圾消失咯，这才对嘛。执法者，你看，能够控制人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郁北冷冷道，“闭嘴。”

　　“您生气了？我只是惩罚没完成工作任务的人哦，按时工作的都是好孩子，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李羡笑着说，“而且刚刚那个垃圾竟然冒犯您，真是令人不快啊。”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郁，“您是能与我同战的对手，那种渣泞……”

　　郁北淡淡看他一眼，摇头，“你不是我的对手。”

　　李羡微微一愣，又面带笑容地凑过去，“哦？”

　　五楼的阅览室安静无声，刚刚的一幕吓跑了管理人员，只有郁北还在冷静理书。郁北不搭理李羡，李羡也不恼，依然很开心地在他耳边分享自己的读书心得。

　　郁北的眉头越拧越深。这死小孩比卫海还烦。

　　李羡说得起劲时，郁北终于整理完了手推车，冷漠地经过他朝着电梯而去。李羡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下楼，还随口问，“郁先生，您喜欢这本书吗？您最喜欢哪一句话啊？”

　　郁北：“没看过，不知道，别烦我。”

　　话题被终结，李羡又看向郁北那双晶莹剔透的蓝眸，“郁先生，您的眼睛真漂亮，是天生的吗？”

　　郁北：“……”

　　“您的头发看上去好柔软，我能摸一摸吗？”

　　郁北：“……”

　　李羡刚一伸手，郁北脖颈上的印记猛的一亮，刺目的刀光唰的朝他的手臂劈去——

　　李羡迅速闪避开，面露遗憾，“好可惜，真的不能摸吗？”

　　郁北连忙安抚突然暴躁起来的七魄，此时他们已经到了一楼，时间也快到十二点了。

　　十二点后，郁北的工作结束，他将推车放回原地，慢条斯理脱下手套。李羡站在一旁，眼神乖巧地看着他。

　　“好了，工作结束，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郁北缓缓道。

　　李羡无辜地眨了眨眼。

　　郁北的眼神刚一严厉，突然视野直线下降，柔软的肉垫与冰冷地面相触，让始终冷酷无情的执法者一时也懵了下。

　　雪白的布偶猫愣愣地滑倒在地，蓝莹莹的眼里满是疑惑，那一对毛茸茸的耳朵像是受惊似的支棱了起来，甚至不自觉地本能“喵呜”了一声。

　　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猫咪的鼻头，瞬间吸引了猫儿的注意力。

　　“这也是规定的一部分哦，工作时间外恢复原身，不要过度劳累才行。”

　　李羡还想趁机摸一把猫咪柔软的毛发，却迎来三道寒光，手臂上瞬间多了几道血淋淋的口子。

　　布偶猫悄无声息地跃到书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高傲又矜贵。

　　“唔，好吧，我不摸了。”李羡认输地摊开双手。

　　郁北冷静下来后，也逐渐接受了自己变成原身的事实。反正也没什么区别，恢复原身后他还能更好地控制七魄的力量。

　　他要问李羡的事情还很多。

　　“我们该谈一谈了。”

　　李羡温柔一笑，“好啊，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张乾他们死后的魂魄呢？”

　　人死后的魂魄如果没有变成恶鬼，都会去往生，但是郁北可不信李羡会对张乾他们那么宽容。

　　“他们啊……喏，在那里呢。”

　　郁北顺着李羡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一楼大厅有几个人，他们的脸色僵硬、双目无神，仿佛没有思想的躯壳一般在大厅里四处游荡。

　　“这个精神世界多好啊，连他们这种孤魂野鬼都给了一席之地，现实生活中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驱鬼师消灭了吧。”

　　郁北不知道张乾他们的鬼魂经历了什么，但很明显早已失去自主意识。

　　“所以确实是你煽动了那些鬼去害死学校的人？”

　　“郁先生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那些人是因为欺凌变成了恶鬼，你呢？你没有受过欺凌。”

　　“这个很重要？”

　　郁北静静地盯了他一会儿，又移开眼神，转而问起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会被骗钱？你不像是会上当受骗的人，林姣姣对你很特殊吗？”

　　提起林姣姣的名字，李羡却依然显得兴致缺缺。

　　他盯着郁北不断晃动的毛绒大尾巴，眼睛突然一亮，“如果我回答你的问题，你能给我摸摸你的尾巴吗？”

　　郁北冷漠回绝，“不能。”

　　李羡失望地垮下脸，半晌又幽幽叹了口气，“你真是个奇怪的人，不愿意满足我，却也不想伤害我。”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郁北便绝情地拒绝了一切对话，李羡只好离开，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对着郁北的大尾巴说了句拜拜。

　　郁北保持高冷的姿态，脚下却啪得踩住乱动的大尾巴，心里有几分恼怒。

　　让你晃！就知道晃！可恶，尾巴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听话过。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郁北才和卫海会合。卫海包了一天的包子，浑身上下落满了面粉，白头白脸地站在郁北面前。

　　“大人，您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

　　“……我没事。”

　　卫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问郁北为什么又变成猫了。他将今天的大致情况跟郁北说了，“……大概就是这样，林姣姣那边我也看了，她有铭牌，没出什么事。”

　　郁北点了点头，“今天是第一天，明天继续注意。”

　　第二天郁北继续在图书馆工作，经过第一天老杨的死亡，另外两个年轻管理员情绪低沉，除了工作外一声不吭。这一天李羡没有来，郁北又在晚饭时间见到了卫海。

　　昨天卫海虽然白头白脸，但是精神气不错，今天却突然一下子变得有几分丧气。他的身上没有面粉，手指却多了很多伤痕。

　　发现郁北还是图书管理员后，卫海有点惊讶，不过也松了口气，“还好大人没变。”

　　“怎么了？”

　　“今天一早起来，大家就发现各自铭牌上的内容更换了，我昨天是包子铺老板，今天就变成了水产养殖工。不过铭牌还在都算是好事了，很多人的铭牌消失了，铭牌又变少了。”

　　郁北一天都待在安静的图书馆，而且图书馆里的那些工作人员并未改变，所以他竟没有发觉到这些改变。这样的话，那今天岂不是发生了新一轮的抢夺？那死的人应该更多了。

　　“嗯，大人，就是之前带我们去总部的那个队长，他姓秋，”卫海搓了搓手，闷声道，“今天有个队员铭牌没了，秋队长把自己的铭牌给他了。”

　　夜风刮过，卫海缩了缩脖子，他低着头不想让郁北看见自己稍显软弱的一面。

　　然而下一刻，柔软蓬松的触感围住了他的后脖颈。布偶猫跳到了他的肩膀上，毛茸茸的尾巴在他的脖子上绕了一圈。

　　“这不是真实世界，你知道的，这里面的人早已死去很久了。”

　　郁北的声音里没带任何情绪。

　　卫海怔了怔，他像是突然被人拉出了迷雾，清醒了过来。是啊，这是李羡的精神世界，再退一步，也是李羡的回忆……这里的人都是过去的人了。

　　他们其实早就不在了。

　　“我们真正要做的，是找出深渊恶鬼成形的原因，净化恶鬼才是我们的目的。”

　　“明天肯定会有大变动，一切小心。”

　　郁北说完后，又用爪子踩了踩卫海的肩膀，转身跳跃离开。

　　卫海本来就是乐观的人，此时也振作起来，他望着潜入黑暗的猫咪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大人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呐。

　　郁北预感即将有一场大变动，他的预感没错，只不过他没想到变动不是在第二天。就在当晚，整个世界便发生了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