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隼嫣cp]》糯米紫薯

2、第一章

　　住进鹰师的牙帐已经三月有余了，可李乐嫣还是不适应草原的生活。

　　这广袤的草原漫无边际，长风吹起时，裹挟着寒意，翻动蔓至天边的碧浪。草原上的风模糊了时间，就连这儿的日光都被吹得苍白又失了温度。李乐嫣日日夜里都是哆哆嗦嗦地裹着狼皮大氅缩在榻上，地下放着好几个炭盆。

　　她近乎忘了长安的春景。

　　记忆中繁华的街市、精美的楼宇和漫天的飞花都已经不再清晰，那是被草原的风，吹散的画。

　　从前的这时候，她会做什么呢？

　　大概是兄长在院子里练剑，她就满院子地跑着放风筝；兄长在屋里背书，她就趴在桌子边上听，一直听到睡着为止。等她醒了，也就该传晚膳了。

　　那时候，也是和现在一样，日子过得反反复复。却比现在开心，日日都在期待着明日。可如今，她只觉得每日都无趣得紧。一日一日的，十分难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出塞时，阿诗勒隼在玉门关遣返了她所有的随侍——这位永安公主新晋的驸马很不喜欢中原人，而且他疑心有细作在她的随侍中混进鹰师。

　　“要么走，要么死，你替他们选吧。”

　　李乐嫣自然没得选。

　　她只能强忍着眼泪，和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春桃道别。而后，带着那许许多多的嫁妆，独自踏上那片陌生的土地。

　　他们一路向北，越走得远，四周越是荒凉，周身越是寒冷。李乐嫣在路上颠簸了多日，如今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半路上便病倒了。可她不敢说——她生怕阿诗勒隼嫌她麻烦，把她就这么扔在草原上喂狼。

　　我才十五岁，李乐嫣想着，我还想多活两年。

　　她的担心不是全无道理的——

　　玄贞十六年，东宫生变，她的表姐李长歌被秦王追杀。在洛阳时，她便被眼前这位特勤当做威胁皓都的筹码，逼迫皓都放走了长歌。时至今日，已经过去了三年，但他冰冷的刀锋和粗糙的掌心贴着她脖颈的感觉，仍然让李乐嫣颤栗不已。

　　有时候李乐嫣在想，阿诗勒隼到底知不知道长歌是死于她父亲的追杀。他大概不知道吧，不然按他们二人的情分，他应当会直接杀了她的。

　　迷蒙中，她听到马车外传来一片嘈杂。很快，幕帘被掀开来，刺眼的白光落尽昏暗的车厢内——
　　她被人打横抱起来，送进了牙帐。

　　那应该，是阿诗勒隼吧。

　　之后，一直到李乐嫣好起来，她都再没见过阿诗勒隼。

　　虽然从不见她、从不留宿，但在生活方面，他从未亏待过李乐嫣——样样都给她准备了最好的。

　　最漂亮的衣服、最精致的首饰、最醇香的奶茶、最新鲜的羊肉，还有最细心的侍女。

　　她们都待她很好，但她们都不懂她。

　　自然，她也不懂她们。

　　李乐嫣一直就不明白，就是一片被长风鼓动的草地而已，有什么值得那两个姑娘微笑的？

　　有时候她无事可做，便坐在帐子的门口，对着天空发呆。

　　李乐嫣想着从前依偎在母后的身边读书刺绣，偷偷从小厨房里拿了糕点去看受罚的兄长。还有长歌，她带着她走过长安的大街小巷，看过东西两市的繁华，见过胡人酒肆里漂亮的胡姬，听过那动人的胡笳。

　　而现在，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一天夜里，李乐嫣趁着那两个侍女去烧热水的功夫跑出了牙帐——她想去看看月亮。

　　千里共婵娟。至少，她和兄长以及母后，是沐浴在同样的清辉之下的。

　　草原上的月亮又大又圆，恍如银盆般悬挂在空中，清亮的银辉洒落在草叶上，似霜降一样。她背着手，仰着头，直直地望着那一轮满月。

　　真近啊，她想着。草原的夜空，近的好像一伸手便能碰到天。

　　真实又干净，干净到让她觉得苍白和乏味，没有丝毫的诗意。反而，更加孤独。

　　长安的夜空遥遥不可及，就算是登上琼华楼，也还是显得那么高、那么远。

　　天高巷窄，抬头望去，浮生若梦的怅然便漫上心头，万千心绪凝聚在那一片神秘的夜色里——

　　那悠远的意境，是长安独具的魅力。

　　不知不觉，李乐嫣来到鹰师营地的边缘。

　　跑是跑不掉的，更何况，她也不能跑。

　　李乐嫣蹲在一顶营帐背后，悄悄地听着几个将士围在篝火边说话。陌生的语言顺着风飘过来，他们似乎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爽朗的笑声与这空寂的草原格格不入。

　　串在棍子上的烤物被火焰燎烤着，散发出阵阵香气。油脂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滴落下去，溅起一连串飘动的火星，发出滋滋的声响。

　　突然，脚边传来轻微的响动。李乐嫣一低头，发现一团白色的毛球缩在她脚边，十分努力地向前蠕动着。

　　她仔细一瞧，竟是只兔子。

　　可她一想又不对——鹰师这样的地方，顶多会养着狼和鹰这样能狩猎打仗的猛兽，怎么可能有兔子这样的活物？

　　她把兔子抱起来一瞧，果然——一支令箭贯穿了兔子的右腿。这是不远处那一群突厥人用来垫肚子的夜宵。只是，不知为何还没有宰杀。

　　还没等李乐嫣想好到底要怎么做，身体就替她做出了抉择。她一把将那只兔子捞进怀里，用斗篷捂住，摸着黑找回了牙帐。

　　原本，她总也找不到路，每次都得等莫亚来找她。

　　可怀里的这只兔子，是条命啊。她若是不动作快点，马上就会消亡。

　　李乐嫣一路跑回去，趁着服侍她的侍女尚未返回，抽了一件里衣给兔子做了个小窝，而后着急忙慌地藏在了床下。

　　门外传来了莫亚的声音，她仍旧不放心地对着床下说道：“你就躲在里面，不要乱动，也不要出声。”

　　沐浴既毕，她挥手遣散了侍女，将那只被她藏在床下的兔子抱出来。

　　那是李乐嫣第一次拔箭，第一次碰血，第一次包扎。她没有伤药，只能先用壶里用来喝的清水给兔子冲洗伤口。

　　兔子很听话，像是知道她在救它，不声不响的，疼得直发抖也没出什么响动。

　　李乐嫣笨手笨脚地忙到半夜，而后才吹灭了烛灯。

　　她原本将兔子窝放在床边，最后还是挪到了自己的枕边——她也不嫌弃不干净了。

　　她缩在被子里，瞅着那一团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的白毛，满足地叹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她又觉得生活有了希望，开始期待下一个明天。

　　明天，她得去外面给兔子拔些草回来。明天，她得去蒙一把巫医，骗些伤药回来。明天，她还要给兔子做一个更舒服的窝……

　　明天，明天的明天，以及无数个明天，她都会有事情去做。

　　李乐嫣伸出手去，抚了抚兔子的毛，

　　“你放心，有我在一天，绝对不会让他们把你烤了当夜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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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剧情，前两章都在铺垫，第三章正是对手戏。情感线长，大家便磕便等吧。毕竟冷cp，我真的是努力地垃圾堆里找糖......感谢在2021-05-05 18:16:06~2021-05-06 00:11: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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