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抑郁症之名》山下有水

4、第 4 章

　　“他今天怎么没来找我。”
　　“我帮他预约的时候你还没来，这么说来，你好像迟到了。”王钧柯还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没见过这个医生，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很久没有到诊所里来过了，以至于诊所来了新面孔他都不知道，甚至在他不记得的时候，他或许来过几次，但依旧没见过这个新面孔的医生。王钧柯对这个医生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有些高傲，但是他是王昱的主治，听王昱的描述，这个医生应该不差。
　　“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个嘛，我有权监督啊，不过，如果你帮我解决我的问题，我可以考虑不上报。”
　　“上报去哪？”
　　“我姓王，当然是往最上面报告啊，你懂的。”
　　“···怕了你了，你说吧，有什么要问的。”陈医生本来还有一秒的呆愣，但是一想到老板的姓，一下就理顺了这里的关系。
　　“…我为什么会因为跟一个人说我是你朋友才这么竭尽全力的帮他而感到…别扭和心痛？”王钧柯其实也只是想找点乐子给自己缓解一下的，并没有真的想‘打小报告’。
　　“哦？”这位陈医生一下子来了兴趣。“你说的人，是男的？”
　　“是啊，今天他问我，说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跟他说我们是朋友嘛，本来这句话应该是很顺畅的来着，可是我心底有一股不服气，并不想承认这个莫名其妙的朋友关系，当时心里的感觉应该说是挺难受。”
　　“问你几个问题：你俩认识多久了？”
　　“半个月。”
　　“你俩在一起说话你觉得开心吗？”
　　“那要看说的是哪方面了，一般我跟他聊天我觉得挺开心的，特别是他回答我的时候还挺欣喜的，但是我跟他聊天的内容并不尽人意，话题很沉重，我宁愿听不到他说话去结束这个话题，也不想他继续说下去。”
　　“好，快速回答我几个问题。”
　　“嗯”
　　“你排斥对他的这种感觉吗？”
　　“不排斥。”
　　“那你喜欢对他的这种感觉吗？”
　　“喜欢，我喜欢粘着他”
　　“你可以接受他的所有吗？”
　　“可以，不管他怎么样我都可以接受。”
　　“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他是谁？”
　　“王昱。”
　　“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从来没说这个人是谁，但是你却把所有我问的问题主动代入了王昱，那你还在挣扎什么呢？”
　　“……”
　　“好，我明白了，王昱的病情，你也算是从开始到现在都知道的，你觉得他还有没有康复的可能性？”
　　“有吧，只是…”这倒不是陈医生故意卖关子才不开口，而是真的犹豫。
　　“只是？什么？”王钧柯本身就因为王昱的这些问题心里压抑着，现在看陈医生的样子，感觉更不好了。
　　“只是，他的父母我见过一次，有些霸道主义，总是会认为自己是对的，我也试着评估过他们，爸爸可能还好一些，但是性格比较懦弱，王昱的妈妈就，王昱对妈妈的心理感受比对他爸爸的要深。可能真的是因为妈妈给他带来的伤害更大一些。”
　　“我知道了，我今天的事，麻烦你也遵守一下职业道德。”
　　“…知道了。”
　　王钧柯走出诊室门，往一号诊室走过去，用最小的声音走进去，在旁边听着王昱的答案。
　　半个小时后，终于结束了评估，评估报告出的很快，那医生看了一眼，让王昱去找陈医生。王钧柯带着王昱又来了陈医生那里，这说明王昱的抑郁症还是重度的，这么长时间没有半点好转的样子。
　　这一次王钧柯全程陪同在王昱身边，实在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去承受这些。
　　王昱很快被催眠，陈医生轻柔的声音引导王昱说出他的想法，前面都是王昱说着父母的事，陈医生看了王钧柯一眼，看到他纠结难受的表情，试着问了一句王昱。
　　“王昱，平时生活里这么黑暗，有没有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出现过。”
　　“有的，我的同桌吧，他是唯一一个在6年里没有被我的冷漠伤到的人，而且没完没了的缠着我让我跟他说话。”
　　“那你讨厌这种感觉吗？”
　　“不讨厌，我觉得这种感觉比我看着同学们吵闹更好，因为是6年来我唯一参与进去的事，其实每次他跟我聊天，我都觉得他在融化我。”
　　“那很好啊，那跟他一起，你没有顾虑吗？”
　　“现在顾虑倒是没有，但是他对我太好了，我觉得我有点心慌意乱，我觉得我受不起。”
　　“心慌意乱吗？为什么呢？”
　　“对我太好，让我觉得我可能产生了些错觉，觉得他好像有点别的企图。可是再仔细一想就释怀了，我并没有让他可图的东西，我整个人除了成绩好一点，并没有什么优点。”
　　“（他要真的让你以身相许呢？）既然他是你的希望，你可以贴近他一些，既然没有顾虑，那就跟他多接触，希望总是可以变成现实的。之后听到我的响指就可以醒过来了。”陈医生打了个响指，王昱缓缓睁开眼，清亮的眼睛转头看着王钧柯，然后对他笑了笑。
　　收到笑意的王钧柯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看最干净的笑容，没有比这个笑容更感染人的了，所以自己也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
　　看到对面的人回应自己，王昱收起微笑转头看着陈医生“陈医生，我可以走了吗？”
　　“你先出去，我跟你这位朋友有话说。”
　　王昱虽然疑惑，但也乖乖的听了陈医生的话，看了王钧柯一眼后出去了。
　　“同桌，之后你的日子可能幸福也可能很辛苦哦。”
　　“怎么说？”
　　“你要陪着他，而且不能对他发脾气，还要随时开导他，你现在可是他的希望啊！”
　　“那他父母那边…”
　　“这就是你辛苦的部分了，他可能随时都会给你打电话，半夜，凌晨，或者周末你还在床上睡觉，明明生气还要平心静气的开导他，听他的叨叨，你要做好准备。”
　　“我知道了，记一下我号码，有问题我也会随时联系你的（想阴我，哼）”
　　“（得，把自己坑了）行，应该的。”
　　“那我就走了。”
　　王钧柯在陈医生问王昱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但更多的应该是期待吧，期待他那个希望是他，而王昱的回答让他有些欣喜，以至于并没有过多的计较陈医生坑他的事。相反，王钧柯觉得这其实是最好的事。
　　心理疏导完成后王钧柯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放王昱回家，只是拜托王昱陪他再玩一会儿。
　　刚刚心理医生要他多靠近王钧柯，然而他自己也觉得这个人是自己的希望，是自己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他想抓住不让他跑掉。所以即便王昱再抵触在外面玩这件事，他也想尽力一试。
　　“好，我们去玩一会儿吧，去哪里啊？”
　　“嗯唔…电玩城好不好？”
　　“……不，不要。”王昱听到王钧柯说的地方后就有些抖。
　　这反应弄得王钧柯猝不及防，想到陈医生的话后也很快冷静下来放软语气对王昱说。
　　“好，我们不去电玩城了，王昱，我们回去玩好不好？去我家好吗？我家里有游戏机。”
　　王昱渐渐在王钧柯的语气里平静下来，转头看着王钧柯。
　　“嗯，我们去你家玩游戏机好了。”
　　随着王钧柯对王昱的状况一点点的了解，他发现王昱似乎对这些在外面的活动很抵触，是因为他妈妈爸爸都很反对吗？还是他就是被这样的场景伤到过？所以本能的排斥这些活动。
　　不管怎么样，王昱愿意去自己家里玩，他很高兴。
　　“你很高兴？因为什么？”王昱看着王钧柯的脸，感受到他的心情有些愉悦。
　　“嗯，我很高兴，王昱，你是第一个去我家玩的同学，也是第一个答应去我家里玩的人。”
　　“为什么？你的性格很好，应该有很多人会答应你的邀请才对。”
　　“我觉得只有你才觉得我的性格好，你可以问问班里的人，他们对我的印象。”
　　“我去问？你确定他们可以口齿清晰的回答我的问题？还是算了吧。我记得，你第一天来上课那天，你对他们的夸赞不闻不问，冷着脸坐到我边上。”
　　王昱终于笑了，而且笑的很好看。
　　“差不多吧，因为我那天真的不想去学校，毕竟我觉得高一知识真的太简单。”
　　“结果你发现原来你不是唯一的第一？”
　　“…对。”
　　王钧柯很郁猝的回答王昱，王昱笑得更开心了。是从眼睛里笑出来的笑，很真。
　　看着王昱的眼睛，里面好像逐渐有一点点星星。王钧柯沉沦在他的星星眼里，惊觉自己这样看着别人的行为很不礼貌后慌忙离开他的眼睛，况且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做出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他的事，所以假意的咳了一声转移话题。
　　“哎王昱，我很好奇一个问题啊，我总是看到你拿着那本原文书看，可每次考试你都不复习啊，你怎么会每次都考这么高？”
　　“噗…你不是也是吗？每次复习时间都在睡觉啊！你不是照样考第一。”
　　“我每次都回家学啊，在学校太吵我学不进去的。你不一样吧，我每天早晨都能看到你的那本书往后翻了十几页，多的时候都二十几页。”
　　“是吧，我自从那天之后没什么自己的时间，所以没事干就自己看书，自己去找课程学，我现在学完高三了。要我给你辅导辅导吗？保证你学的满意。”说完还挑了下眼睛。
　　王钧柯被这一下闪到了，感觉自己不太好，心里感慨着暗恋对象撩人不自知，太痛苦了。
　　“咳，我觉得我现在学的还，还可以，高二再说吧，高二的时候时间紧张，那时候才需要压缩时间，现在就好好玩吧！”
　　“也行，对了，你家在哪里？离我家远不远？”
　　“半个小时公车。”
　　“你怎么知道？”
　　“已经到了。”
　　“原来你家就在黄金水岸啊，难怪我说我去的诊所在黄金水岸你这么激动。”
　　“不是啊，我不是因为你说你看病的诊所在黄金水岸才激动的，我是因为知道你是在我爸的诊所就诊的才激动的。”
　　两人走了一段路才到王钧柯家门口，黄金水岸是这两年才建好交房使用的，它不只有商业区，还有别墅住宅区，住在这儿的人到商业区逛逛走走很方便。
　　“进去吧，我给你拿拖鞋。”
　　王昱先探头往里面看了看，瞬间就喜欢上了这样的清冷的装修风格。
　　“你家装修挺清冷素雅的，我喜欢这种风格。”
　　“那你家呢？”
　　“…小时候也很素雅的，可是重新装修之后…我那时候也没有那么严重，我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可我爸妈的性格…你刚刚不是说我那本原文书每次早晨你看到都能翻十几页甚至二十几页吗？在自己觉得压抑，觉得难受的空间里，根本睡不好，睡不好的结果就只能看书了。从那次之后我再没提过意见，因为我知道他们不会理会的。”
　　“王昱，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吗？你可以跟我提试试，我来改吧！”
　　“你？为什么要我提呢？再说爸爸妈妈的问题不是在你身上试过就可以放下的。但我还是谢谢你，你比他们了解我了。”
　　“没事，啊不是说要玩游戏机吗？我带你去。”
　　“好啊，走吧。”
　　两人玩到快下午5点，王昱反应过来的时候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王钧柯，快5点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去吧！（想知道你家在哪？）”
　　“嗯，走吧。”
　　王钧柯没想到王昱会这么爽快就答应，本来准备好的话都没用上，不过无所谓，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然后跟着他下楼，坐公车，下车，走去王昱家的小区。
　　到楼下的时候王昱对王钧柯说“要上去吗？我家在6楼。”
　　“不去了，你上去吧，到家给我发信息。”
　　“你也是，到家给我发消息。”王昱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