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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真相 ...

  •   元禾这顿操作直接让在场其他人懵了。
      这,好好的元恩,怎么突然变元禾了?
      在场众人面色各异,以陈勿献为首的一侧脸上明晃晃写着看好戏——当然,陈勿敬除外,他眼睛里漠漠然,好似对着里发生的事接受良好。不过也是,他本来就只是想要抓住害死好友的凶手,再洗脱自己的嫌疑,至于凶手是谁,于他而言差别不大。
      而以无苦为首的一侧脸上则写着苦大仇深。
      特别是无苦,本就拧着的双眉这下直接聚成了座小峰,双手微颤,看那架势,仿佛立刻就会上来把这说胡话的徒弟狂揍两顿塞回他娘肚子里去重造。
      但无苦毕竟是无苦,虽不及无玄万事如空无碍,生死都看得开,但脾性还是沉得住的。
      他压着火道:“元禾,胡说什么,回来!”
      元禾几乎要埋到地上的头摇了摇,呜咽的声音传来:“师父,是弟子的错,是弟子开化不了,是弟子害了无玄师叔……”
      “你,你这畜生,到底想做什么!”无苦骂道,尽管如此,他的身体却往自己趴地上拜佛式认罪的弟子边靠了一些,仿佛想为他挡住一些旁人尖锐的目光,虽然作用微乎其微。
      秦墨黔走到解岭身边,开口道:“是么,那你说说,你是怎么害了你的无玄师叔的。”
      这下元禾拜的佛变成了两尊,一尊在解岭身后,一尊在解岭旁边。
      也不知秦墨黔是不是故意的,站过来的位置靠解岭很近,两人的衣服几乎是擦在一起的。解岭有点不习惯,感觉像是被谁侵犯了领地的猫,瞬间全身的毛都快炸起来了。之前秦墨黔抱着他腰飞回去的时候他实在有些困倦,没跟秦墨黔计较,但不代表他默许了秦墨黔一切越界的动作——哪怕不是故意的。
      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一步。
      一直注意着他的秦墨黔却立刻就察觉到了。他闷闷不乐地想:我有这么可怕么,躲这么远。
      他又转头看了看陈勿敬,发现解岭离陈勿敬也远了一步,他突然又开心了,好像幼儿园小朋友赢了一个无聊的比较。
      这时,Mon在解岭耳边说:“任务三的进度又往前走了一些。”
      解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任务三是什么。他又回想了下自己刚刚做什么惹这位祖宗开心了,却发现自己除了移开了点什么也没做。
      解岭:……
      这祖宗什么癖好?
      元禾很慌,也不知是不是被秦墨黔震慑住了,开口连字都有点吐不清,他一急,手就好似变成其他人的,一点也不听话,脑子里想着往东,双手却向西奔去,一把逮住旁边的元恩。
      差点被边缘化的元恩终于有了点存在感,谁知他却像被元禾传染了一样,一把骨头跟没有差不多,元禾轻轻一扯,他就哐当跪倒在地上。
      解岭: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上赶着下跪磕头,逢年过节都难见这样的。
      “师兄,我我,我……”元禾也没料到这样的结果,脑子一下就成了粘稠的浆糊,搅都搅不动了。
      大概跪得太突然而且还很痛——听声音就知道,元恩这是才从木偶人状态恢复过来,他拍了拍六神无主的元禾,哑声说道:“编不出来就别编,本来就不是你的罪,乱认什么。”
      又不是亲戚。
      解岭在心里给他补上一句。
      无苦一听,紧绷的肩膀立刻就松下去了,他快步走过来,拉起元禾:“你给我起来,这像什么鬼样子,罪也乱认,你当吃饭么?”
      元禾不敢吱声,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元恩。
      元恩却没和他对视,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元禾心里突然凉了,好似有谁用水雾擦过他的眼睛,里面的光全部暗淡下去。
      这场从头到尾的闹剧在元恩的冷淡下轰然结束,退场的人却又走地那么悄无声息。
      解岭适时开口:“元恩小师父,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没有,”元恩摇头,“我本来也没指望这件事不被戳出去,谁叫……自作多情。”
      秦墨黔挑眉,解岭心里也有些不适——他们都听出来了,元恩虽没有把名字说出来,但显然指的是无玄,是在说他自作多情把罪陷害在陈勿敬身上。
      也许不说出来是因为师父叫惯了,一时间仇恨淋头而过,这个称呼突然不知道怎么叫出口了;又或许是恨极了道貌岸然的这人,连提也不愿再提。
      解岭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Mon问解岭:“你怎么不像那些悬疑剧里演的那样,告诉别人他的作案手法?”
      解岭摇摇头。事情的结果显而易见,手法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元恩为私仇负深恩,其实手段算不上太高明,再加上他自己也本无意掩饰,有心之人稍微认真的去查,还是能寻到点事情的因果苗头的。只是没曾想无玄到最后关头拼上此生不多的友情,也想再拉自己这个失足落入泥沼的弟子、侄子一把。也没曾想正是他拉了陈勿敬下水,才招来了解岭。
      无苦的嫌疑是最好排除的,虽然,他的嫌疑在那时几乎最大的。无玄死前的行为昭昭然揭示着他知道凶手是谁,而无苦和无玄的关系一般又众人皆知,如果是无苦杀了无玄,无玄不会是一副掩饰而嫁祸他人之态。
      记得无苦当时说是无玄死前把他叫到门外侯着,这一点解岭一开始没想通,深更半夜把人叫到门外本就奇怪,正好碰到凶杀案更像个虚伪的欲盖弥彰的巧合,但把元恩这根穿珠子的线穿进去就恍然大悟——这分明是专门逮着个人给自己当人证的。
      无苦性子稳重,能在众多流言蜚语中与他表面平和多年的人,最能压住事,不像其他小辈,谈到点这些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话都说不清。一个稳重能平和说出凶杀案经过替他将死后的嫁祸进行下去的人证,无苦当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再说元禾,他本就没有什么嫌疑,要不是他死活往秦墨黔设来抓鱼的网里跳,还真抓不出来这个人。
      首先第一点便是他和无玄没有直接的恩怨,甚至在解岭打听到的消息里还可以知道他和无玄关系不错,一直敬重对方,哪怕是有元恩,这仇恨也是隔着条鸿沟差了八万里远。从他跳出来冒冒失失地想替元恩认罪就可以看出这人有勇无谋,心无大智,也不是做得出密谋杀害无玄之事的人。至于他为什么会上秦墨黔的当,大概也是脑子不够用,又关心则乱,着急忙慌地想替元恩把脏物藏起来——虽然他什么也没找到,解岭找到了却发现没什么用了。
      而至于元恩,其实一开始解岭认定凶手是无苦,本打算往无苦方面调查的,但又隐隐想不通无玄为何死前要故布疑阵,又因见小和尚在煎药而想起自己无聊时翻的书,于是多留了个心眼,托解嘉玉去查了无玄的往事,顺便拖出了元恩。
      元恩一派默然不语,就跪等着审判。
      无苦突然开口:“你师父对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你连一丁点都不去在乎么?”
      元恩冷笑一声:“他不过是愧疚罢了,他不过是不安罢了,这么多年,被他养着跟羞辱有什么区别?!是他欠了我!”
      无苦说不出来话了。
      现在的元恩,一张温和无害的面具像是被彻底撕开,露出皮子下人皆有之的骇人恶念。
      “他对你真心与否,你其实很清楚。”一直安静的陈勿敬开口。
      只是他自己骗自己,自己希望这人就是这么坏,做什么都是在哄骗,做什么都是在还罪。
      人往往看不清的不是真相,而是真相下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解岭直接拿出昨夜翻出的木碗,丢到元恩面前,道:“这是我从无玄大师院子里的树下挖出来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睡过西厢房,不过我在我的房间翻到一本药目,上面写着你的名字。闲来无聊就翻了翻,不巧,正好看到里面记载的罗曼紫藤花。”
      无玄不惜伤害友人,私藏脏物,耗尽一生名誉,负上一身枷锁,就为了这么个徒弟,这么个他爱了整整后半生的徒弟。
      元恩有一瞬的怔忡,晃神回来,抬手一抹,在脸侧摸到了两滴还热滚滚的泪。
      是啊,这是他的师父啊,那人在他小时候连看他摔上一跤都要心疼半天,还要仔仔细细地编笑话哄自己开心,临死明知是自己最爱的徒弟亲手放下的毒药,还是义无反顾地喝了,还要带着割伤流血的心,处心积虑地为不孝弟子谋划后路——这是他师父啊,他这么能这样对他的师父……
      好像是……
      “为什么不杀了他?你本该有一个幸福快乐家庭圆满的一生,如今却只能终日与枯燥佛音为伴,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清澈的声音带着早晨雾间清泉汩汩流动的感觉,说出的话却极带蛊惑性,就好像浓雾顺着声音沁入了全身上下一般,你连逃躲都来不及。
      对,就是这个声音,就是听到这个声音后他才动了杀心——明明……明明只是想找那人理论理论的……
      “我本该有个幸福快乐家庭圆满的一生……”元恩不知觉地喃喃,那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回荡的就是这句话。
      秦墨黔觉得元恩有点不对劲,倒是早来一天和元恩交谈过的解岭品出点味儿——元恩好像从下手前就有点精神恍惚,脆弱地好似风一刮就能把他的魂给吹走。
      秦墨黔道:“你本该有的生活谁也说不准,但在白马寺和无玄在一起时,难道你没有幸福快乐过么?”
      “我……”元恩张了张嘴,后面半句几乎是咽在喉咙里说的,隔得远了还听不清,“对不起,师父。”
      可惜真正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后来,整场剧以元恩被秦墨黔带的几个人带上了手脚拷带走了落幕。
      陈勿敬先一步被陈勿献连拉带拽地赶鸭子式地牵走了,走之前连同解岭说两句话的空隙都没有。
      解岭觉得没意思,听到Mon说任务一二已完成后便想缩回自己的房间休息,结果一出门就看见秦墨黔一个人默默站着门边。
      “为什么还不走,不会是在等我吧?”解岭不确定道。
      毕竟据他所知,只有让别人等秦墨黔的份儿,哪有谁敢让秦墨黔等的,但眼下这个情况除了这个原因也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总不可能是觉得这景色好想看吧。
      秦墨黔:“这景色不错,还不许人看看么?”
      解岭:……感觉自己被拆台了。
      其实只有一棵才冒新芽的树,稀稀落落的样子,感觉没太大的精神——这实在不算什么美景,至少在解岭心里实在排不上号。
      “那您继续。”解岭只说了这一句,便侧身绕过他往前走,却听后面细碎的声音,转头就看到秦墨黔赶上了自己。
      “您这又是……”
      “风景看够了。”
      “……”您高兴就好,反正死鸭子嘴硬。
      佛堂的门紧闭,在解岭他们走后,原本喧哗的地方一下子变得寂寥无人凄神寒骨起来。
      一道黑影自佛像的身后阴影走出。是一个带了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银面的纹路条条铺开,仿若蜿蜒的河流交错而过。清瘦,看上去不算高大,如若解岭还在现场,定会感叹一句这人跟他现实生活中的身高差不多。一袭黑衣密密匝匝扎满黑羽,仿佛黑夜的鬼魅。
      银面盯着元恩刚刚跪过的地面看了半晌,过了好一会才说:“可惜了,本来怨气这么重,只要在加点调料就对胃口了,却被打断了。”
      他又微微扭头,看向了解岭刚刚的位置:“罢了,来日方长。”
      说完,他突然化做一道黑影——这次是真黑影了,像拢成一团的黑雾一样,顺着窗户缝钻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银面太重,黑雾钻到一半时它被死死卡住了,只好耸耸自己把给银面给丢了,然后不带半分留恋地冲出去离开这这里。
      银面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身脆响。
      走到半路的解岭却突然回头,他其实什么也没听到,但就是觉得心里有一处突起了,任凭他怎么摁也摁不下去,不安感几乎在一瞬间就蔓延全身,迫使他往后看了一眼。
      秦墨黔正在斟酌如何开口,一见他转头,便问:“怎么了?”
      解岭摇摇头,他说不太上来,像是有种东西马上就要破土而出却将露未露,这种感觉太奇怪,不如不说。
      秦墨黔顺势转了个话题:“无玄的案子结束,明天一早我便要带着元恩离开。”
      “嗯。”
      “我想……”秦墨黔眼睛飘到一边去,仿佛那里初生的野草像朵花一样绚丽好看,“我想问……咳。”
      “嗯?问什么?”
      “晚上你有时间么,请你喝酒。”秦墨黔一不做二不休,有点难以启齿的话说出了口,这下就下定决心了,说话像是被谁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就顺畅了,在解岭开口前就抢先说,“我等着,就在院子里。”
      对上他那凌冽的眼神,解岭怀疑他还有一句没说。
      ——不来死定了。
      解岭立马:“好。”
      也难为他这么别扭地邀请了。风光霁月,不近人情的秦墨黔,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上门做客,突然一下要他去邀请别人,难为情很正常,就像一个从来不在陌生人面前说话的人,突然就要站到讲台上去发言了一样,羞涩而尴尬。
      见解岭没有犹豫地答应了,秦墨黔脸色稍霁。
      回了房间,解岭终于见到了Mon——这货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脑子里大概有根弦被谁给扯成歪七扭八的甲骨文,脑回路蜿蜒成云贵地区的十八弯山路,任凭解岭怎么绕也很难绕明白。它一声不吭,走到半路就突然消失不见,似乎就是从解岭心里涌进那种难以言喻的难受时就没看到它了。
      “你刚刚去哪儿了?”解岭把外袍脱掉,理好叠放在柜子上。
      “我回去了一趟。”
      “回去?回去做什么?”
      “我闻到了一股怨念的味道,很熟悉,是我在找的东西。味道就是从佛堂传来的,我回去找。”
      “你还能闻到味呢,”解岭调侃了一句,“什么东西?找到了么?”
      Mon却左右晃了晃,道:“它是……算了,这个先不谈。我没有找到它,回去的时候晚了一步,它已经不在了,不过留了点东西。”说着,它浑身一抖,一个银色的东西就凭空落了出来,掉到了地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解岭捡起来,发现是张银面具。
      “这东西——你说的东西是个人?”
      Mon回答似是而非:“算是人也不是人。”这答案真是十分地讨打呢。
      解岭有点累,不打算和它多计较,也不像之前那样抓着个点就火力全开地炮轰,直接道:“这东西刚刚一直站在那看我们?”
      Mon:“大概率是的。”
      ……细思极恐。
      “连你都没发现?”Mon毕竟是系统,对这些本该是十分敏感的,连它都没察觉都话,这东西的实力可见一斑,解岭觉得自己可以提前结束自己的穿书之旅了。
      Mon不负所望,真的左右摇了摇。它说:“它算是这个世界的漏洞,或者用流行语说的bug。”
      “我的最终任务不会就是要帮你不是解决这个bug吧?”
      “嗯……之前不算,不过它既然找上门了,也可以算其中之一吧。宿主果然聪明。”
      “少拍马屁,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说完,他突然想起早上自己也这样拍过秦墨黔的马屁,不由一笑。
      “那你想怎么样嘛?”Mon问。
      “先静观其变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没直接和它碰上面,不清楚。对了,我不是完成了任务一二么,有什么奖励?”
      “没有。”
      ……不完成有惩罚,完成了没奖励,这还真是个一本万利的交易。
      解岭心里顿时哀号遍野,嗷嗷成片。
      月色落下时,已经将近戌时,白马寺进入了沉睡,一切都静悄悄的。
      元恩被关在自己的房间内暂押,门外是两个侍卫。
      两人一身镇安侯府兵的灰青色袍,腰际别着刀。看着该是严肃井然的,但也许是夜色太浓,掩盖了白日的警惕,又或许是屋内看管的人实在没什么值得紧张的,不吵不闹,配合极了——总之,这两人一时松懈了,一个人坐在前面的楼梯处,另一人靠着门打瞌睡,竟没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元恩在一片浑浑噩噩里抬眼,就看到比黑夜更黑的鸦羽擦过地面,没发出一丁点声响。
      元恩问:“你来做什么?”他有段时间没进水了,嗓子干哑,说上一句话嗓子就跟在粗粝的纸面上摩擦过一样,有些生疼。
      再往上看,就能看到这人脸上纹路错综分布的银色面具——这分明是白日里佛堂里的那个黑影。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具,白天才丢一个,现在又带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银面轻笑了一声:“来看看我的杰作。虽然被毁了一点,但勉强可以入口。”
      元恩眼色一凛,他头抬得更高,正好看见银面左手上托着的一团幽幽发红的火。
      火光飘摇,一下子就飘摇到了十几年前,元恩似乎通过这幽幽的火焰看到了十多年前的往事,也是这场恩怨最初的起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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