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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虚实迷幻 ...

  •   「会製作出另一个空间的妖魔有一个特点,祂们绝对不会将本体放在自己製作的异空间裡。」

      任铃在村子裡小跑步着经过一户户人家,观察着每一扇门上符咒墨迹的光微弱或亮。妖气越浓处,墨迹的白光亦会愈强,最甚时更会直接起火燃烧。

      「异空间相对现实来说过于不稳定,要是空间崩塌了,一个弄不好会把自己也赔进去。所以我要妳在现实把妖魔的本体找出来,我去镜子裡救人。」

      白虎说,这妖魔应该和女孩、男人拿着的掌中镜长得很相似,估计是将自己本体分裂出来,好将人引进陷阱裡。那时虽然没救到人,白虎灵敏的鼻子却已是在一弹指间捕捉到了那股妖异的气味,吃人的镜子和被捉走的人手裡的掌中镜闻起来一样。

      「用什麽手段都没关係,想办法从现实干涉祂。只要製造空间的力量受到干扰,我就有办法从裡头找出裂缝并突破。」

      说得倒简单,她心道。白虎刚向她说明这作战计画没多久,小女孩就被抓进了镜子裡,神兽连忙追了出去,她只能靠自己一个。

      她想她之前把山海师这份工作想得太简单了。只读书操练而没实战,总觉得只要有召出来的妖魔在自己身边,好好判断状况并下令就能让所有难关都迎刃而解。就像之前那些题集,在准备万全、知识充足的情况下一定能够解出来。

      但事实上,计画赶不上变化,妖魔这种说变就变的邪物更不可能照着她的计画去走。各式妖魔们的能力与相性不同,适合發挥的场合也不一样,遑论要是遇到危机的当下,妖魔不在身边待自己發落,山海师可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工作丢着不做了。

      她练剑、练体术、学画符,一个完美的山海师要能够应付不同的情况,不使用山海术也得要能保护自己与他人。儘管她从前老隐隐觉得练这些东西根本没必要,他们可是山海师,不是一般的修仙道士,以山海术操纵妖魔是只属于他们的绝活,很强大、很万能,不需要再多学什麽。

      幸好还是努力练了,不然今天第一次上工,白虎就不在我身边,岂不完了?任铃想想便啼笑皆非。

      既然白虎不在,她只能当自强。警戒着周遭并快跑回老婆婆那儿,迅速地闪进屋子裡抓上了她的灵剑,出来时再往袖袋裡掏出了张黄符,把老婆婆家的大门关紧之后牢牢贴好。刚才洗完澡出来时太匆忙,竟然没赶得及封门。

      还是不够细心,在纸上写写和实际做起来果然差了很多。任铃给自己在心裡记上一笔之外,黄符准备得也不够多,刚刚封门那是最后一张,再加第二笔。她还多掏了掏几次袖袋,左右两边都掏,裡头真的一张符也没了。

      她叹了口长气,早知道刚刚那几个人和她多要时就别给他们了。这种小村子,怎麽可能有人家裡能有十扇门!世面见得不够多,才傻傻地有求必应,任铃真想掐了自己,这还能算第三笔。

      其实不是真的一张符都不剩了,是还有一张,但只怕不能用。塞在她左边衣襟的内袋裡,那是任铃十三岁时第一次画的白虎召唤符,上头的笔迹还有些微微發抖而显稚幼青涩,一直被她当成护身符带在身上。

      说到召唤,她一次都没有成功召唤出白虎过,更对为什麽他会在成年礼那时出现这点感到一头雾水。很显然现世除了她以外没人有这个能耐,但她真的不记得是她

      不不,现在没空鑽牛角尖了。总之,这张符是召唤用,不可能用来退魔,在此刻等于是废纸一张。任铃接近万念俱灰地从漆了白漆、鞘口绑个金穗子的鞘裡抽出她的灵剑,名曰无别。

      任家的孩子出生时,父母长辈们为其取名的同时还会为其铸剑,到了孩子十六岁成年出师时便将剑作为任家的祝福与守护交付到他们手上,每一把都是能够破邪障的灵剑,只砍得到妖魔而砍不伤人。即使山海师们真的遇上什麽无法以山海术驭使妖魔的情况,还能有把剑用得上。

      这把剑本该是由当家,也就是她父亲在成年礼上颁佩给她的,最后却是她自己离家时从仓库裡挖了出来,拔剑一看上头刻着的字,才知道这柄剑叫做无别。幸好那时拿了,现在可真派上用场。她提起无别后再循着各家门上的符咒提示,找到了妖气最为浓厚之处,竟然是长街尾处,那扇约一丈半高并紧闭着的厚重村门。

      难道妖魔不在村子裡,而在村外?她对着贴在两扇门上的符瞪了瞪眼,这可是在黄昏、太阳尚未完全西沉前贴上的。妖魔不可能出现在日光下,而封门符要是被破,身为施术者的她一定会立刻知道。难道妖魔的本体打从一开始就不在村裡吗?

      这当然不是不可能,只是这麽一来情况就棘手了。白虎需要她从外界干涉,他才有办法从妖魔架出的异空间裡救人。但若妖魔的本体在村子外面,想捉祂就一定得出去。那麽一来,贴在村门上的的符就会被破坏并失去保护效果,就和直接把村门敞开欢迎妖魔进来没什麽两样了。

      想啊、想啊!该怎麽做才好?任铃紧紧闭上眼睛,右手握着无别,左手捏着下巴苦苦思考。正为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而想破头时,耳边响起那突兀而异常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集中。

      海浪声?

      她这辈子只去过海边一次,是小时候母亲带着她和两个哥哥一起,乘着游船到海边去找工作结束的父亲,那时他恰巧在一座临海的城市除妖。

      做为一个在山中大宅长大的孩子,大海对她太不一样了。浪花拍打上岸的声响、海面的湛蓝与辽阔、带着咸味与腥气的海风,她记得非常清楚。

      在这样一座深山的小村庄裡,很明显不可能听见海浪声,一定有诈。任铃也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突然加剧的妖气,和那海浪声是同源。

      她把无别的剑柄握得更紧,僵硬而怀疑地缓缓转头,一想到妖魔八成就在自己背后,可能正虎视眈眈等着她转头的一瞬间就要展开攻势,她紧张极了。

      任铃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回头,却感到很错愕。面前的不是原本待着的那座小破村庄,没有那高得吓人的围牆和小破茅房,更没有什麽妖魔,只有一片广大、一望无际的海洋。

      「咦?奇怪」

      不禁吓得出了声,任铃心道:这裡是哪裡?海边?我不是正在不对,我原本在做什麽来着?

      记忆竟然模煳得吓人,脑海裡是一团混沌,耳边的海浪声将她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她方才分明记得自己在山中村子裡除妖,现在却呆若木鸡地伫在原地,两眼發直地盯着那片蓝海上的白浪花。

      「小铃,妳在那裡做什麽?」

      她认得这个声音,比谁都还熟悉。那是她娘呼唤她的声音。

      任铃猛地转头,背向海面,再往内陆靠一点的沙滩上,她看见两道身影,一黑一白。黑的那个站得挺拔,在强劲海风中仍闻风不动;白的那个则显纤细优柔,裙摆和衣袖宽宽,随风飘扬。

      她父亲和母亲,当家任锣和他的妻子,人称任夫人的姚雪仙,两个人一人一手分别牵着两个身高只到他们腰际左右的小男孩,孩子都睁着两双圆滚滚的乌黑大眼望过来。

      两个男孩那两张精巧的小脸之相似,让她想起出门忙工作、在家忙公务的阿爹以前老是分不出他两个双胞胎儿子,相处得少之外,他们还皮,老喜欢对调身份来捉弄大家。

      那是她的两个哥哥,任鎗和任铉。任铃记忆裡几乎没有他俩还这麽幼时的模样,她印象裡的哥哥们老是走在她前面又比她高,长大了的自己见了还小的他们竟有种古怪的违和感。

      她哥哥们现在应该都二十了,怎麽这麽小?还不只如此,竟然连阿爹阿娘都年轻了好多,这是怎麽回事?

      还不等任铃思考,又听沙滩上阿娘对她大喊道:

      「快过来呀,小铃。我们要搭船回家了。」

      左手牵着鎗哥哥,阿娘微弯下腰,向她伸出还空着的右手,脸上的微笑好温暖,是她熟悉又最喜欢的阿娘。

      任铃一愣——对了,有一年秋天,我跟阿娘还有哥哥们一起来接结束工作的阿爹回家,边等船来边去看了海。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次到海边,海很漂亮、很大,风有点臭臭的,还很冷。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梦到成年仪式那天,有一团又黑又大的可怕瘴气突然出现,大家都死掉了。

      不要,那好可怕,快去找阿娘!每次做恶梦时,阿娘都会保护我,她会帮我擦眼泪,还会温柔地摸我的头。醒了再去找哥哥们玩,和他们到森林裡去捉兔子,捉完了再回去,阿爹一定刚好结束工作后到家了,我要跟他说今天我又练了几次挥剑、画了多少张符——

      「阿爹、阿娘、哥哥!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她在听见自己的声音时吓了一跳:我的声音什麽时候这麽细又高了?听上去特别稚嫩,活像个喉咙还没长开的小孩。声音之外,她边迈开步伐边伸向家人们的手掌好像也变小了,视线的高度也不太一样,刚刚怎麽会觉得哥哥们矮了呢?他们明明一直都比自己高的不是吗?

      不管了,快回家吧。想这麽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做什麽

      「别走!」

      一跨出脚,转身正想跑向他们时,手却被狠狠地拉住,让她一个重心不稳而往后跌了几步。

      扭头看见拉住她的那个人,那张脸不是别人,更不是在画像裡看过,小时候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毫无疑问地是现在的她,十六岁,失去了所有后还是努力重新站起来,朴实无华的那个任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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