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金手指炸了》两兜

4、004

　　等安顿好，再上网仔细查询这场第七届天之水药品大赛，郝开心欲哭无泪。赛方没规定参赛选手的籍贯范围，但注意事项中写明，所做物品须尽量贴合平福区的生产生活环境，为平福区造福。她一刚来的，鞋底还没沾多少泥，哪知道平福区的需求是什么。

　　心存侥幸，也许赛方只是说说？再搜往届的获奖实验题目一看，入选的个个不偏主题。

　　郝开心想着能否在网上搞个调查问卷，再搜索，大家都不傻，早有人做了，而且网络调查结果大同小异。不管怎么看，也不能带给她灵感。她有点不知道怎么玩了。实验向来按自己的需求做，这要找别人的需求却是第一回，没经验。倒是有老选手写出攻略来，想得好名次，别怕苦，实地考察。郝开心心说了，这算哪门子攻略。于是房门一开，冲街上的行人去了。

　　“这位女神，你觉得在平福区的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走开了。

　　“这位男神，你觉得在平福区的生活怎么样？”

　　“还行吧。”这人没走，郝开心准备要记录了，对方说：“就是希望如果没有考到好的初中，我妈不会数落我。”

　　郝开心抬头看，这位身高一米八左右，重约两百斤，一脸稚气，“不好意思，打扰了。”郝开心走了开。

　　这样不是个头，谁知道要问到什么时候去，还是需要系统规划一下。

　　郝开心挠挠脸，时间不早了，先洗洗睡吧。

　　次日一早，郝开心奔着食品街等热闹的地方去了。边吃边玩边调查，部分人不睬她，有什么好聊的呢，生活还是老样子，与陌生人闲聊纯属浪费时间；肯搭理她的，说是希望能挣更多的钱，住大房子之类，再更具体的，诸如像谁谁谁那样就好。天色又暗下来了，吃饱喝足的郝开心快速浏览一遍笔记，全删掉了，没用。

　　郝开心不再主动上前询问。大概唯有观察生活才能给予她真正的帮助。她慢悠悠在一游乐园中闲逛。这是家以恐怖为主题的游乐园，24小时营业，白天室内，夜晚室外。这昼夜交替之时，大多设施的门开了，白日里尽过兴的游客纷纷回家，工作人员也换装，或准备休息，或换岗上班。游乐园中的灯不全打开，稀疏亮着，昏昏的，黄的，红的，绿的，有的不时闪两下，噼噼啪啪。

　　她见一个粉色的，沾染血水的大圆球从员工通道出来，大圆球半径近一米，手腿极短，像企鹅那样摇摆走路，右臂下夹个排球大小的黑球。她和大圆球交错而过，余光瞥见黑球的正面——是张脸，五官畸形狰狞，布满褶皱，褶皱夹缝有蛆虫在蠕动、卷曲，一只眼珠吊着肉丝耷拉着，要掉不掉的，眼白泛青，瞳孔浓黑，闪着暗红色的光，突然闪转向她——她吓着了，“啊！”地一声尖叫。大圆球也是一抖，旋即迅速镇定，笨拙地摇手，“去，抓别人去。”

　　郝开心只觉心脏咚咚作响，捂着胸口，连退两步，一声也发不出来。

　　大圆球的中部鼓起，凸起点下移，外皮裂开，露出个人脑袋，小圆眼，小圆鼻，两颊肉嘟嘟鼓着。郝开心惊讶出声：“河——”立马改口，“合身吗衣服？”这人的外形也太像鼓胀起来的河豚了。

　　“……还行。”河豚拍拍手里抱着的黑球。内置拉链再往下，露出肩膀来，热气蒸腾，寒风一吹，他打个激灵，拉合外衣，只留圆脸在外面。

　　看上去更诡异了。

　　“那个，”郝开心平复好情绪，说，“你是这的工作人员？”

　　“这不废话嘛，我下班了，你去狩猎别人吧。”转身走两步进入一间小屋。屋门上写：员工休息室。

　　郝开心正疑惑“狩猎”是怎么回事，忽听游乐园广播：“叮咚！游客朋友们请注意，恐怖猎杀活动将于五分钟后开启，请在准备台穿戴好装备。”

　　郝开心无意参加活动，想到再过五分钟可能僵尸、杀人魔等怪物乱窜，还是早点走的好。但她没有当即离开，而是等在员工休息室门口。

　　休息室门开，走出个仅比大圆球瘦两圈的球，提着只黑色箱子，是刚才的河豚。“你怎么还在？”

　　“等你啊。”

　　“等我？”

　　“你下班回家吧？我跟你走。”

　　河豚上下打量郝开心，说：“你离家出走好歹去找认识的朋友、同学，抓个陌生人不怕被坑啊？早点回家吧。”

　　“……你想多了，我是想跟着你走比较安全的路，好像马上妖魔鬼怪齐出了。”

　　“哦，你是一个人走害怕，”河豚一招手，有点带头大哥的风范了，“行，跟我走，员工通道。”

　　叮的一声提示音，游乐园内播放出紧迫恐怖的背景音乐，有僵尸自草丛爬出，有畸形怪呵呵怪笑，拖着铁链行走……郝开心紧跟在河豚身后。河豚吱呀打开一扇苍老的木门，走进地下通道。通道还连着其他奇形怪状的门，有时那些门会打开，怪物们进进出出。

　　“这是员工通道？”

　　“外面吓人，这不错吧？”

　　“……还可以，群魔乱舞吧。”没有那些烘托氛围的设施和音乐，恐怖感下降不少。

　　有个青面三眼怪，朝河豚摇动手中的血斧，“老隋，你带个什么人呐？是嫂子吗？介绍介绍。”

　　“游客，别瞎想，吓你的人去。”

　　青面三眼怪对郝开心招手，“不好意思了啊！”

　　“行了，快走吧，再把人家吓着。”

　　那怪物扭动着，钻进一扇门后。

　　“你们平时的工作，就是负责惊吓游客吗？”郝开心问。

　　“按理说是，但功夫没到家，或是碰见胆贼大的，就成小丑了。”

　　“吓死过人吗？”

　　“那没有，医疗人员盯着呢，真出事游乐园还开不开了。”两人并肩走，河豚说：“你算不错的，有小女孩能给吓哭了，还有吓瘫了的，怎么拽都起不来。你说胆那么小，来这干啥，闲的没事找罪受。”

　　“我白天来的，那时候不吓人。”郝开心问：“你怎么决定来做这个的，我看你们来回来去地跑很累啊。”

　　“干啥不累”两人走出通道，游乐园出口近在眼前，河豚说：“嗐，我当初以为这工作挺好的，多有意思，吓人玩，还能把钱挣了。培训完才知道，不是那事，吓人都要培训，没听说过吧？遇到反抗的，被吓坏了打人的，搞不好就受伤。”

　　“太惨了吧。”

　　河豚打开通道最后一扇门。“出来了，走吧，早点回家。”

　　游乐园外的街道，与白天相比几乎没有两样，只是亮起了一路白光，普通人左右而行，氛围较游乐园内正常多了。

　　“走吧，”河豚迈出一步，又回过头来看郝开心，“怎么还不走，还害怕呐？”

　　“没有。”

　　“早点回家，别叫父母担心。”

　　“我不是离家出走——”话未讲完，铃声响起，抬手一看，郝开心无奈接了，“喂，妈。”“你在哪呢？我快劝不住你爸了啊，你回家，要不给他去个电话报平安。”“你替我报吧，我拉黑他了，他不转变想法，还那么固执，我就不理他。”“你还好意思说他，你也很固执好吗。你们父女俩之间玩冷暴力，少拉扯我进去。我又不是你亲妈，多难做啊。你体谅体谅我，回个电话。”“我朋友来找我了，先挂了啊，有空再说。”“等——”

　　河豚挑起一边眉毛，没出声，但那表情分明是“装，再装，刚谁说不是离家出走来着？”的意思。

　　郝开心尴尬傻笑，岔开话题：“你工作是双休吗？”

　　“几个意思，休息天雇我当保姆？”

　　“噫，请不起请不起。”郝开心连连摇头。

　　“哎呦！”这一声叫，却不是应郝开心的话，河豚被一瘦竹竿撞了，手中黑色箱子也落了地。地上两个黑箱子叠放在一起。“没长眼睛呐！”

　　瘦竹竿没吭声，拾起一箱子撒腿就跑。

　　“你他妈急着投胎啊！”河豚拎起箱子，拍去灰土，暗说倒霉，然后问郝开心：“你有地方住吧？”

　　“有。”

　　“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

　　“不用送，没多远。”

　　“那行，那就，再见？”

　　“再见。”

　　两人挥手告别。

　　郝开心没有坐车，徒步向酒店的方向去。这一天又是荒废掉了，见过些人，聊过些天，好的坏的都遇了，却仍是没头绪，竞赛实验无从下手。从生活环境的角度看，平福区和市中心差不了多少，就她自身生活体验，已是没得再可提高的；从生产工作方面想，比如像河豚这样的，也是想不出提高他们工作效率的药品来，总不能做兴奋剂吧？兴奋剂是禁药，即便不是，也不能做这种东西。另外，提高身体素质的药品需要经过长期实验、模拟体检测，还有临床观察，纯理论决不适合参加实用竞赛……郝开心的思路绕进了死胡同。她沉浸在思考当中，一时没注意看路段，等停下思考，再抬头，才发现独自站在一条狭窄的，夹在两栋居民楼中间的路上。

　　查看腕表，电子地图加载不出，中间的小圈圈转啊转的，郝开心默数三秒，圈还转着，看来这里信号太差。实用比赛可以做信号维护？可惜，她不是相关专业的；也幸好实用赛不包含这类实验，否则竞争压力就更大了。

　　手表失去信号，看不了电子地图，也没纸地图，认路得靠嘴来问了。郝开心继续往前，想找个人问路。前面忽然出现一道黑影，凭空出现的，一点移动过的痕迹也看不出。黑影大概有一米九，站在那。

　　刚感受了恐怖游乐园的氛围，恐怖的意识还未完全消退，郝开心看着前面的黑影，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这是什么情况，哪来的人，碰到虫洞了？那个人怎么一动不动？她后退两步，想报警，没信号。

　　前面的黑影开口了，嗓音低沉，带点鼻音，很有辨识度，“找到了，是她？”

　　缓缓后退两步，紧绷的神经提醒郝开心，她碰到了危险，猛地转身要逃，一对冷冽的鳄鱼眼扎进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