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金手指炸了》两兜

3、003

　　雪停了。郝开心走出餐厅，手心里攥着一颗细小的黑色菱形耳钉。耳钉不是她的，却躺在她的背包中。默默工作的机器人已经清扫出了一条干干净净的窄路，并且正努力将这条路拓宽。郝开心背着装有奖杯、奖牌的包往校门口的方向去。远远的，校门口站着一人，瘦条条，长发披肩，黑色裙长及脚踝，是王馨。

　　正好想找她。

　　“王馨！”郝开心叫一声，校外的雪暂未处理，她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小跑过去。

　　那人转回头，愣了下，缓缓正过身，温和地点头。

　　“你这是要回家？”

　　“嗯，等车呢。”

　　两人并肩立在校门口一侧。校外两三行人，路上没有车辆经过。

　　郝开心假装好奇，问王馨：“你打耳洞了啊，怎么没戴耳环？”

　　王馨摸下空空的耳垂，说：“本来有戴，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只，就摘掉了。”

　　“正好我在换衣间发现了个耳钉，可能是谁换防护服的时候落下的，”郝开心张开手掌，“这是你的吗？”观察着王馨的反应，补充说，“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想买对一样的来着。”

　　“好像是我丢的那个。”王馨两指捏起耳钉，看了看，从包里拿出个小盒，打开来，放着一模一样的黑色耳钉，收回来的这个放进盒里，收进小包。“这是XX的限量款，现在未必还能买到了。我当时要买它，也费了好大的工夫。”重新站好，目视着前方。

　　“限量的啊，怪不得那么好看。”

　　郝开心偷眼看王馨，说：“没想到啊，我居然得了个冠军。”

　　“忘了恭喜你。大有前途啊。”

　　“有没有前途可不好说。你以后去哪？”

　　“准备考研。”

　　“明辉？”

　　“嗯。”

　　“竞赛第六不能保研吗？”

　　“不能，前五可以……你呢，你去哪？”

　　“不知道，我想先等等消息，看研究所今年招不招人。”郝开心挠了挠眉梢，说：“其实我得冠军全靠运气，实验是临时想的。那时候发现药品出问题，真是快吓死了。”

　　王馨微微偏转了头，望向远处的路口，那边隐约出现车辆的影子了。“因祸得福吧。”

　　“这话说得太准确了。”郝开心发现王馨侧着点身了，像是不再愿意和她聊天。安静片刻，一辆黑色的车朝她们驶来，王馨挥手说再见，迎上去两步，郝开心点下腕上的手表，突然大声说：“我知道是你！”

　　王馨脚下一顿，缓慢转身，“你说什么？”

　　“我说，”郝开心上前，“我说我知道是你做的。”两手背在身后。

　　“我做什么了？”

　　“是你把我的药品调包了。”

　　“什么……”王馨露出尴尬勉强的笑容，“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我知道是你，就是你干的。”郝开心说：“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王馨脸上的笑容刷地消失了。

　　郝开心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整个人放松下来，一副无所谓又看似势在必得的模样，“视频。”若有若无地瞄了眼安在校门口的监控。

　　王馨没有再问。如今遍地监控，再者，传闻中校方曾剽窃了某位参赛选手的制药配方，这不是没有可能；听郝开心这话，传闻应该是真的了。王馨说：“你想怎么样？”

　　“你这算是承认了？不对吧，你都不道歉吗？”

　　王馨却笑了，“道歉有什么用。你是要钱，还是想要个什么公正？”

　　这一番话让郝开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眼前王馨的形象与她印象中的样子，像是照镜子，全反了。

　　“说话啊。”

　　“你为什么这么做？”根本没得罪过她啊。

　　“这还用问吗？”王馨瞥她一眼，“看你不顺眼，行吗？仗着有个三水老板的爸爸，轻轻松松上好学校。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在平福区参加过多少场竞赛，失败过多少次，挣扎过多少次，最后才好不容易进的明辉。”

　　“得了吧，别找借口了，你就是嫉妒心作祟，还杀熟。你过得多辛苦，也不是你做坏事的理由。你怎么能说我没努力——”

　　“你有钱，当然不知道没钱的苦。有那么大个背景不用是弱智，脑子有病，有三水撑腰，你还用得着努力？”

　　“你的话不合逻辑——”

　　郝开心说到一半的话再次被打断，尖锐的喇叭声刺得她闭上了嘴。停靠在旁的黑色车的车窗打开，探出个滚圆的脑袋，脑袋哑着嗓子说：“馨，快走了。”

　　“来了。”王馨转身要走，郝开心笑着说：“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偷换了我的药，我还当不了冠军呢，你说是吧？”摇摇头，“我还真是因祸得福呢。”

　　王馨气得脸快变形了，甩手走向车子。

　　“啊——小心，快让开！”一个白影喊叫着，从郝开心眼前一闪而过，直直朝王馨去了。

　　王馨躲了，没躲开，被白影撞趴下，黑裙子摊在雪地里，像溅开在白纸上的墨点。

　　“哎呀，对不起哈。”白影脚踩小圆盘飞行器，口中说着道歉，两只手好好待在身侧，一点扶人的意思也没有。

　　白影正是那位找郝开心要签名的女生。

　　王馨站起来，捋捋头发，接着又拍拍衣服，打下沾上的雪和泥，可仍有顽固的印记留在上面。“哎呦，宝贝儿，没事吧？”车里人问。“没。我们走吧。”王馨开门上车。车扬长而去。那片雪地压出个人形，头顶的位置贴着随风抖动的发片。

　　白影朝郝开心来了，郝开心往左一跳，“哎，你别撞我。”

　　“放心吧，撞不着，刚我故意的。——原来你的药品真出问题了——对不起啊，我不小心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没关系。”郝开心叹口气。

　　“你不是有视频证据吗，去举报啊，不能放过这种小人。”

　　“哪有视频。”

　　“不是有监控视频吗？”

　　“没有。”

　　“啊？”白影眨眨眼，忽然哈哈大笑，身体左摇右晃，“你诈她呀！你怎么知道是她做的？”

　　“之前在包里发现了她的耳钉。”

　　“真没有监控啊？”

　　“没有，我特意检查过，真没有。”

　　“你检查监控干嘛？”

　　郝开心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多说这个干嘛。“不是外面有传偷参赛选手配方的事吗，好奇，就找了找。”总不能说她是怕被发现带食物进实验室。为填饱这个容易饥饿的肚子，她的学分快罚干净了。

　　女生还想再问点什么，郝开心的手表铃声响起，“霸道总裁”来电，接了，女生对她挥挥手，走了。

　　“爸，你来恭喜我啊？”郝开心笑呵呵的。

　　“得个竞赛冠军没什么可骄傲的。回来吧，跟你戚叔去办入职手续。不行我派人去接你。”

　　郝开心拉长了脸，“入什么职？”

　　“我准备组建个新研发组，你戚叔任组长，你来他手底下实习，锻炼锻炼。”

　　“又来了，我不去。”郝开心直接拒绝。在她爸郝坤的公司实习过的经历，完全就是她的童年阴影，哪能再去遭那个罪。

　　“实习你都困难，研发不是过家家。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来。”

　　“他们挤去啊，我不想去。”

　　“难得的锻炼机会。把你现在那点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给我扔了，你以为你冠军很了不起？不是，你差远了，冠军只能算是入门。还有你做的那是个什么东西，太虚了，给我过来干干实事。”

　　“怎么虚啦？校长承认的。你比校长厉害啊？”

　　“……你来，限你十分钟到三水。”通话挂了。

　　郝开心看着黑掉的屏幕，屏幕映出她的影子，她做个鬼脸，按键将屏幕缩回到手表屏幕的常规大小。

　　校外不远处，建有一座电车厅，外面是椰皮色，内里莹白。郝开心又想吃东西了。电车厅设有座椅，自动售货机。她买一小桶冰激凌，又买一册薄薄的手掌大小的书，订好电车，坐下边吃边看。

　　小书是最新刊印的娱乐杂志，除去各种真假难辨的八卦，还有某些区新推出的娱乐项目，如鬼怪主题乐园，星空迷宫，末日征伐模拟战场等。郝开心大致翻翻开头，多少年了，还是那些外遇、黑幕之类的事——但从不缺少读者——后面的娱乐新项目有意思多了。

　　【平福区逃亡主题乐园正式开业啦！新奇，刺激，给你从未经历过的真实人生体验！……】

　　平福区？郝开心想到，这是王馨提及的地方，似乎是个距离市中心较远的区，以前没注意过，原来其中的娱乐业这么发达的吗？她上网搜索，发现平福区不仅娱乐，还十分充满科研气息，各种实验竞赛应有尽有，其中有一场实用类药品竞赛，即将在两周后开赛，报名截止到今天。

　　实用赛？可以试试。倒要他看看她有没有真本事。郝开心没多想，立即上官网刷脸，报名参加。

　　随后，将她与王馨在校门口处交谈的录音，发给了校方竞赛监管部。

　　不多时，提示音响起，电车到站。郝开心收拾东西，随手将那本小书扔进回收桶，吃着不剩多少的冰激凌，进电车，在停靠选择面板上，按下平福区的图标。

　　随便找个位置坐，想了想，郝开心拉黑了注为“霸道总裁”的联络人。

　　二十分钟到站。一下车，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出站通道清清楚楚，通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小摊子，瓷娃娃、纸折扇、白皮糕、牛肉汤面……郝开心走不动了。

　　买份卷饼，坐小凳子上，郝开心问摊主是否知道药品竞赛。摊主是本地人，哪能不知道，手下不停，一份份薄饼在锅面飞转，他自得讲起本区的竞赛。看竞赛是平福区人的一大娱乐项目。摊主就热衷于观看表演式竞赛，并自有一套观看方法：比赛精不精彩，看冠名商和评委，大厂的比小厂的精彩，有大评委的比只有小评委的精彩，说是打眼瞧瞧选手桌上有哪些材料，他就能断定这选手的名次。要问他，实用竞赛怎么样？他把嘴往左一撇，说那咱尊重，挺好的，就是看着不起劲儿。

　　郝开心也不问了，吃个饱，奔着距离赛场最近的酒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