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金手指炸了》两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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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近半年的恢复训练，郝开心已经可以正常与人交流，体能还差得远：拿不动重物，跑不起来，每次吃饭，也只能吃下拳头大小的那么多。长期待在医院，她实在憋闷得厉害，坚持出院，得到医生同意，但必须定期回医院接受检查。

　　这天，是郝开心出院的日子。她刚收拾好东西，曾凡替她拿上。听有人敲门，曾凡打开门来，是章铎、耿山海、王队，后面还有丁鲁飞、陆仁嘉和汪琛玉；全带着礼品。

　　“恭喜出院。”章铎说。

　　“你们怎么来啦？”郝开心看向曾凡，“你告诉他们的？”

　　王队说：“都关心你的情况，这不听说你要出院，过来看看你。”

　　陆仁嘉说：“你说你是不是没良心，要不是有老丁做的抑制剂，你绝对死干净了，要出院了，也不主动告诉我们，别以为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成了英雄，你就能做个没事人，当我们不存在了。”

　　郝开心哭笑不得，“你到底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都进来再说吧。”曾凡放下行李箱到一边，请门口的几人进来，关上门。

　　落了座。陆仁嘉扫视一圈病房，说：“你这单人间环境不错啊。”要什么有什么，甚至比医疗队基地的单人宿舍还要好，居然有点点羡慕。

　　“说正事。”丁鲁飞提醒他。

　　“有什么正事？”郝开心问。

　　“这么回事，”陆仁嘉清清嗓子，强作正经，“其实我们三个是代表医疗队来的。原本主任他们也要过来，但你出院的时间挑选的不好，他们出差了，赶不回来，所以就由我们三个代表了。”

　　“然后？”

　　“你别急啊，听我慢慢说。”陆仁嘉说：“我们想专门为你开个表彰大会，今天来是请你出席的，商量好具体的时间，这是其一。其二，”他伸出手去拍汪琛玉，汪琛玉嫌弃地打开了，“就他，汪琛玉，不知道曾凡跟你说了没有，他离开曾凡队，回归了我们医疗队的温暖怀抱。”

　　郝开心歪头看他，“啥意思？炫耀你把人抢走了？”

　　“不是，他有什么好抢的，水平那么一般。”

　　郝开心再瞧汪琛玉，他脸上的厌烦都溢出来了。见郝开心看他，他说：“主任邀请你加入医疗队，未来你可以留在医疗队，也可以转回曾凡队，任职专属于曾凡队的制药研究员。”

　　“你怎么能抢我的话呢！”陆仁嘉说。

　　汪琛玉没搭理他，接着说自己的：“明辉药大的毕业证发到基地了，学校还保留着你的免考研究生资格。所以，你能在医疗队任职的同时，去药大完成你的学业。以上我说的这些，不是强制的，怎么做看你选择。”

　　陆仁嘉拉着一张脸听他说完，立即接话道：“我建议你啊，别满世界瞎跑了，就直接来医疗队，一方面我们这医疗设施齐全，有助你康复，二来所有人都愿意全力帮助你提高在制药上的本事，你也算是个制药的好苗子，三来，嘿，我们都想看你在制药方面发光发热。”

　　怎么想，怎么觉得他那个“三”是硬凑出来的。不过，郝开心仍然为此感动。以她现在的状态，虚弱的身体，单薄的学识，沉睡三年与世界发展的脱节，肯定进不得医疗队；而他们在诚挚地邀请她。

　　丁鲁飞真诚地望着她，说：“来吧。”

　　“好啊。”郝开心点头。

　　几个人再说几句，商量好表彰会的时间，走出病房，各自散去。

　　曾凡背着包，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搀着郝开心，两人出来病房，走得极慢。医护人员“匆匆”过去，几位满头白发或没有头发的老人，他们穿着病号服，也陆陆续续超过郝开心和曾凡，前往将要去的地方。

　　郝开心按下曾凡的手，沉静地看着身前的地面，说：“我自己走。”

　　曾凡松开手，默默走在她的身旁。

　　花费半个小时，从医院出来，坐上车，曾凡问：“想去哪？”

　　郝开心的第一个反应，是脑海中出现两位母亲和父亲的身影，可内心酸涩，一时又不愿去见他们。她说：“先去看看章进吧。”

　　“好。”

　　章进的名字，雕刻在石碑上，名字旁写着他的英勇事迹。

　　郝开心和曾凡在碑前放下鲜花，都没有说话。

　　碑上黑白照片里的人，穿着制服，面容肃穆。难得见到他这么正经的时候。郝开心回忆过往，暗中与他约定，会如亲人一样对待章铎。她深鞠一躬，眨眨酸胀的眼，没让泪水落下，向曾凡说：“走吧。”

　　直到车又行驶在马路上，郝开心才打破沉默，说：“去看看我妈。”说的是两个人。

　　墓园分出一个又一个的独立祭拜房间。进入房间，正对着一块占据半面墙壁的屏幕，下方是桌案，两侧各有一木柜，放着各类祭祀用品。点击屏幕，输入证件号，出现对应的人或与之有血缘关系的人。

　　郝开心输入自己的证件号，两位母亲与父亲的照片显示在屏幕上。照片下的墓房编号是连着的。给三人送上鲜花，郝开心只觉喉咙被石头压着、坠着，说不出话。生母笑着，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不见尘世的磋磨；继母温和，慈爱地看着她；父亲仍是板着一张脸。

　　肩膀上的曾凡的手，给了郝开心说话的力量，她转头对他说：“你先出去一下吧。”

　　曾凡没有说话，迟疑地望望她，转身出去。

　　门关上了。她看看三人，低头将他们面前的花摆正，见柜子里有苹果，她拿出六个来，在每人面前放上两个。她仰头看着他们，说：“我挺好的。”

　　“以后要忙起来了。”

　　“……”

　　“妈，”她看看两位母亲，“谢谢你们生我养我……”话突然说不出来了，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让她发不出声，吸吸鼻子，缓了好久，她说，“我会好好的。”

　　房间里很静很静。她没再说话，低头又摆摆好花朵、苹果。后退两步，鞠躬，她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咬了咬嘴唇，直起身来，最后望他们一眼，关掉屏幕，紧闭着嘴走了出去。

　　身后的门关上，一只有力的手撑住她的肩膀。她没有看曾凡，按下他的手臂。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一前一后，缓慢无声地离开墓园。

　　吃过午饭，郝开心的心情好多了。坐在车里，她说：“房子没了，以后医疗队基地就是我的家了。”

　　“我那呢？”

　　“你哪？”郝开心扭头看曾凡。

　　曾凡也看着她，“我家，你去过的——”

　　“环境不错，”郝开心打断他的话，看向前方，路上仅有两三个人在走着，“我想再去看看朱妙心。她爸回家了？”

　　“……回了。”曾凡隐隐叹口气，说：“朱敢制作出TC-18的主要成分，他想及时销毁，但没有成功，后来积极设法脱离假药团伙，隐藏下各种证据，结案后就放他回家了。医疗队请他去任职，他拒绝了，说想找个离家近的工作，好好照顾家里。他们家现在的情况也还好。这就过去吗？”

　　“去吧，然后回医疗队。”

　　曾凡没说什么。

　　车静了一路。

　　三年了，柳木街有了些变化。老房子改造过了，街上还是老人占多数，但精气神不错，年轻人较过去多，给整个柳木街增添了活力。

　　停在小区外，两人下车。郝开心看看左右，那间初次遇到朱妙心的小店，与记忆中的重合。顺着种有绿植的小道往小区里望去，居民楼里的小卖部依然开着窗口，窗上挂着各样小零食。郝开心和曾凡走进小区没几步，就远远望见一对父女从楼里出来。

　　女孩梳一条高马尾，蹦蹦跳跳下了楼梯，站在门口等着。瘦高个的中年男人出来，穿着与女孩衣服相差不多的亲子装。女孩刚想往前走，被叫住了，中年男人弯下腰，用手给她捋了捋头发，正正略歪的马尾。他直起身，一抬眼，望向出口的位置愣住了。

　　女孩好奇转身，眯眼见到门口的两个，想了想，抬手向他们挥了挥。

　　小区附近的饭馆里，四人相对而坐。桌上是四杯饮料。朱妙心两手握瓶子，咬吸管呼噜呼噜吸着。

　　朱敢问：“你们有什么事？”

　　“没什么，”郝开心说，“就是过来看看。没想到妙妙已经长这么高了。”

　　朱敢的面部明显放松了些，“是长高了。”看孩子一眼，“以后不能再委屈她了。”

　　“生活会越来越好的。”郝开心说。

　　朱敢露出和善的微笑，对她轻轻点下头。他讷于言，知道他们来没有特别的事，已是没什么可说的。郝开心来看朱妙心，也仅是看看而已；现在的她，做不了什么了。这一桌人突然找不到话题。

　　朱妙心放开吸管，问：“你看上去很憔悴啊，是工作太累了吗？”

　　“还好。”

　　“喂，你——”

　　“妙妙。”朱敢提醒朱妙心注意说话态度。

　　朱妙心扁下嘴，对曾凡说：“哥哥你对她好点啊，她现在看上去不仅好欺负，好像风吹一下，人就能倒了。”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曾凡笑着说。

　　郝开心垂下眼眸。

　　朱妙心瞧瞧对面的两个，再瞅瞅无言的朱敢，知道这场见面达到了尴尬的顶点，聊不下去。她最后吸一口饮料，站起身，“爸爸，你答应带我去玩的，快走吧，再晚点就该回家睡觉了。”

　　“不好意思啊，答应孩子了。”朱敢对郝开心和章进点点头，也离了席。

　　“是我们打扰了。”郝开心说着也起身。

　　几个人客气着往外走，临了，朱妙心说句“有时间来找我玩啊！”，说了再见；各自离去。

　　车里。“回医疗队吧。”郝开心对曾凡说。

　　但是曾凡没有启动车子，他直视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路面，说：“我需要你给我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