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钱流入》奶白釉

56、录音

　　开头的信息量就这么大，简阅和官晨诗震惊地对视一眼，顾瞿宁却显得很平静，靠在桌边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录音不像是当场录的，放出来的声音失真又模糊，反倒像两人视频通话的时候被某个仪器录下来，然后几番倒腾才进到录音笔里。

　　他们听的人都这样费劲，设法得到的人就更耗心思了。想到这里，简阅下意识抬头看了下顾瞿宁，心里既感激又佩服。

　　安贤沉稳厚重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小阿焉，你总这样心急，心愿得一个个地许，事情更得一件件地办。]

　　段焉笑得更开心了：[那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心愿啊？]

　　安贤轻笑一声：[你小子最爱的不就是钱嘛。]

　　被这么直白地揭穿，段焉却并不生气，仍旧笑嘻嘻的：[没错，钱是世界上最可靠的东西，就算亲人和爱人都背叛了我，它也不会离开我。我最喜欢钱啦。]

　　听了这话，安贤沉默了一秒，似是摇了摇头：[阿焉，没有人要背叛你......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故作荒唐。]

　　段焉态度不变：[你在说什么啊？我一点也听不懂哦。中年人就该操心中年人的事，比如管好你的老婆孩子，然后把小钱钱按时给我就好啦。]

　　安贤叹了口气，言归正传：[钱自然是会给你，那片工地有点难办，暂时还在谈。不过，既然你表哥过来了，我和他谈也是一样的吧。]

　　段焉的声音瞬间低沉下去，透着阴森：[老东西，你不信任我的能力？说找我表哥什么意思？]

　　安贤并没有被他突然的变脸吓住，像是习以为常，悠悠道：[你表哥没回来之前，你代理鄢氏的部分事务，我找你是情非得已。现在既然你表哥已经接手，我何必舍近求远，况且，你说他知道我们的事。]

　　[知道是知道，可你了解我表哥吗？他那个人迂腐得很，要他亲手做这些事，是绝对不可能的。他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已经是我花了大功夫得来的结果，你不要轻举妄动。]段焉威胁道，[你也不想失去鄢氏这个跳板吧。]

　　见段焉真急了，安贤让步道：[好好好，我不去找他。我不过开个玩笑，我有你这么可爱的合作伙伴，找他干嘛？]

　　段焉的心情恢复平和，哼了两声。

　　[行了，以后少通视频，也不怕你老婆看到，挂了]

　　[小家伙，你是不是忘了点东西？]安贤笑吟吟的，那声音像浸在甜水里，腻腻的，让简阅忍不住攥拳。

　　段焉却并不抗拒，笑了两声，像是贴近了屏幕收音的地方，吻了一声:[木嘛，再您的见。]

　　剩下几秒，便是安贤无奈又回味无穷的轻笑。

　　听完这段录音，客厅里的三人一时间都沉默着心思各异。简阅是被段焉和安贤的不伦之恋冲击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官晨诗的脸上像蒙了一层灰雾，死气沉沉的；顾瞿宁则是不想管别人家的闲事，等着简阅发话。

　　最终，还是简阅开了口：“这录音能作为证据呈递到有关部门吗？”

　　顾瞿宁摇头：“恐怕难以定罪。一是录音里说得隐晦，并没有直接提到他们做了什么；再者，这只是口头录音，没有直接证据。”

　　“直接证据需要什么？”

　　“一般情况来说，得要拿到安氏或者鄢氏的账本。”

　　“鄢氏的账本我有。”简阅连忙道，却被顾瞿宁轻瞟一眼：“你确定你手里那本是真的？”

　　简阅愣了一瞬，咬牙锤了下桌子：“真的应该在我表弟那儿。”

　　“且不说你手里信息不全，即便是全的，作为总裁，交上去你以为自己能撇清干系？”顾瞿宁垂眸沉思，似乎是想找到两全之策。

　　简阅却不在意地笑了笑：“把我关进去又何妨，只要能把那些人绳之以法，适当的牺牲我认为是有价值的。而且我并不认为调查的人是吃白饭的，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就好。”

　　“理想主义，真是了不起。”顾瞿宁假惺惺地微笑道。

　　简阅耸耸肩：“谢谢夸奖。”

　　“留着你的自由吧，没人需要你坐牢。”顾瞿宁沉眸，“归根结底还是要拿到安氏的账本，他那儿人更全。”

　　简阅赞同地点头：“也是，鄢氏的账本顶多有安氏鄢氏两家的记录，安氏那边才是大头。”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官晨诗突然开口：“简阅你如何能判断安贤是主谋，而不是......而不是你表弟？”

　　简阅直视着他，理所当然：“你没听见我表弟说，他只想要钱吗？我了解他，他虽然兴致来了什么都愿意试试，但为人最怕麻烦，像是发展下线、扩大商路这种事，他断断不会亲自去做。他充其量是给安贤提供便利的人。说他以权谋私我信，但具体的事，我想是安贤去做的。”

　　顾瞿宁也点头：“录音里有他催促安贤尽快收购工厂的部分，可见段焉确实是不了解情况才会发问。加上他在国外，安贤在国内，不论怎么说也是安贤行事更为方便。”

　　官晨诗被两人说服：“好吧，我想也是这样。”他无奈地望向顾瞿宁，“既然你都拿到录音了，当初为什么还让我去查？”

　　顾瞿宁狡黠地笑笑：“多个人多条路，不嫌消息多。”

　　官晨诗摇头失笑：“你谨慎的习惯一点没变。”

　　简阅还在思考录音的事，他抬头对两人道：“说起工厂，你们知道是哪个工厂吗？”

　　顾瞿宁本想开口，却看了眼官晨诗：“这个你应该知道，说吧，免得你又觉得我让你白干活。”

　　官晨诗叹了一声，道：“是江边那个几十年前建的造纸厂，一年前建设开发区，上面把地收回去做项目，后来又被安氏的环保科技公司竞得。由于厂里工人众多，再就业问题难解决，一直拖到现在。”

　　“看来不是竞得，而是走的我表弟的裙带关系。”简阅摸摸下巴，“那块儿地很好？”

　　“临近水源，怎能不好？”官晨诗微笑。

　　“环保科技公司不是搞研究的么，难不成还建厂？要水源干嘛？”简阅有些疑惑。

　　“他们需要生产商品，不是纯研究。”官晨诗道，“不过生产应该只是个噱头，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意思？”简阅挑眉，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想，大概是便于排放废水。我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什么，但有个模糊的链条：安氏分公司的选址很有意思，散布在城市各个地方，市区和郊区都有，不过全都临近水源。开完分公司后周围必会出现污染物排放超标的情况，然后他们会以此为由重新择址搬迁。”

　　“是他们排放的？”简阅道，“如果是，他们没有受处罚？”

　　官晨诗摇头：“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每次调查出的公司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工厂，出了事就地取缔，再无后文。”

　　“是垫背的。”简阅敏锐道。

　　“我也这么想。”官晨诗看向顾瞿宁，“老顾呢？”

　　顾瞿宁淡淡道：“以安氏的财力和段家的关系，找替罪羊再封口简单得很，你们猜的没错。”

　　“那么他们的污水，到底是用于生产了什么？”简阅有些不得其解，究竟是何等利润，能让安贤和段焉都铤而走险、且不厌其烦地选址搬迁。

　　“不知道，总不会是在采汽油。”官晨诗笑笑。

　　“老实人的笑话都这么冷吗？”简阅摸了摸手臂的鸡皮疙瘩，“你把工厂的地址告诉我，我这几天得去那儿探探底，看看到底是干嘛的。”

　　“叫荣鑫厂，很有名，一搜就能搜到。”官晨诗在手机上打出“荣鑫”两个字，给简阅看。

　　“好。”

　　“我也去。”顾瞿宁简短地跟了一句，没多解释。简阅倒是没反驳，笑呵呵地打量他——顾瞿宁这人，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据说安家已经在那边建了仓库，有专人看守巡逻，你们二位最好乔装一下，免得被人认出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官晨诗提醒道，“我继续调查段焉那边的情况，大家兵分两路好了。”

　　简阅点头，诚恳地感谢：“真对不住，本来是我的事，却要带累你们一起操心。”

　　“生分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当你是朋友，老顾和你就更不一般了。”官晨诗笑看着顾瞿宁，顾瞿宁抱着胳膊讥讽道：“你别两三句就把咱们暴露了，段焉可比你机灵。”

　　“不会，我最知道怎么应付他。”官晨诗虽是浅笑，眼底却毫无笑意，看上去甚至有淡淡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