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5、他的魔咒 ...

  •   程朔梧飞奔至地下车库,他和季殊意钻进车里,兰博基尼发出咆哮般的启动声,野兽出笼一样冲出出口,跃出地面。后面追上来的酒红色法拉利仿佛一条食人鱼,完全不顾前面障碍物就撞过来。两个车发出尖锐哨鸣,在狭窄风声的逼迫中高频盘旋,他们时不时剧烈碰撞在一起,把对方的车体弹出原地,摩擦出一连串绚烂的火花。
      “程朔梧——去城郊——”季殊意抓住程朔梧的手给他指路,程朔梧怒吼:“去城郊干什么?!”
      “迟庚这疯子在城郊准备好大礼要送我了——我也要回他才行!”
      兰博基尼极限掉头,如果不是强大的性能可能车子下一刻都要硬生生折断,连成一片的鸣笛声成为兰博基尼的尾气背景,这辆已经失去理智的车燃烧着所有能燃烧的东西,化作流星,往季殊意所指的城郊划去。

      迟庚的车紧紧逼着兰博基尼的车尾,一声大过一声的轰鸣好似他们马上就要以最惨烈的样子相撞,然后面目全非地爆炸烧成一坨废铜烂铁。
      兰博基尼冲进季殊意指地那个破旧工业区,在季殊意越过程朔梧的操控之下,兰博基尼漂移着甩尾,在牙酸的摩擦声中停下。
      迟庚的车下一刻就冲进工业区大门,就要相撞的前几秒兰博基尼车灯大开,迟庚生生踩下刹车,法拉利的车头发出巨响,带着无比巨大的冲击力嵌入兰博基尼的后座。爆裂的碎片宛若金属礼花,炸飞到工业区的每一寸空间里。
      迟庚丝毫没有任何等待,他直接从打开的天窗上跳了出来,他手撑着挡风玻璃垂直落地,就要拉开副驾驶夺走季殊意!
      “你敢!“程朔梧怒喝,他的手先一步抓住迟庚的手腕,两个人仿佛互相要折断对方的腕骨一样较劲,季殊意趁机一脚踢到迟庚心口,一身西装的男人直接飞了出去!
      迟庚擦掉唇角的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他看着两个已经离开车子的人,面容上沾上些许癫狂:“季殊意,你现在来这里就是来送死!”
      “是吗?”季殊意的眼角像是喝了酒一样红起来,他尖锐地吼着:“迟庚——你不是还缺少一场雨吗?!”
      话音刚落,工业区上空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咕的声音,老旧的水管们被抽进新鲜的液体,高处的喷头洋洋洒洒地下起一场声势浩大的人工雨!
      一个苍老的呼唤从铁皮房后响起来,季殊意忍不住握住拳头,迟庚还是把这一切都摆在他的面前,他终于把这一切再次上演。

      迟庚的秘书张家德扯着一个很年迈的老人的头发,把她半拖半拽地拉到平地上。老人在雨里不断地求饶,她身上那件在冬日格格不入的花衬衫被雨瞬间就浇得湿透。
      老妇人已经很年迈了,她惯常文质彬彬架在眼睛上的玳瑁眼镜也裂开了缝隙,她哀求着:“求求这位老总了……我什么都没有做……放过我吧……我只是个在街边上卖鞋垫的老太太,我什么也没有啊……”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我家的小孙子还等着我早上给他煮粥送他去少年宫,你们行行好,放过我吧……”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
      张家德丝毫不在乎老太太的哀求,他像是拖着一个麻布袋一样拖着老太太老太太身后的血痕被大雨冲刷干净,她被扔在程朔梧扭曲的车前,孱弱的手臂好像根本撑不起来。但是她还是哭着拿血肉模糊地手扶眼镜,冲着张家德不住地磕头。
      “老总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我把家里的钱都给你,放过我……”
      “老总,你抓我做什么呢?我一个家徒四壁的老婆子,钱也没有,老命一条,您抓我来又有什么用呢?我一身本本分分,没借过高利贷,没做过亏心事,我,我清清白白来这世界上走一遭,也想安安心心地死,我的小孙子才八岁,他不能没有我——”
      迟庚看着老太太佝偻着身体在大雨里磕头,她缩着被黑色劣质纱裙包裹着的腿,只剩下骨头的手臂火柴似的撑着她的身体。她紧闭着双眼,泪水和雨水一起从她沟壑纵横的脸上流下来,再随着重重一声,落到沥青上。
      “季殊意——看到了吗?你觉得熟悉吗?”
      季殊意盯着老太太匍匐的身体,像是一尊早已燃尽香火的玉像。

      “你想救她吗?”就和曾经一模一样。

      “你想救她吗?”少年迟庚在季殊意身后撑着伞,他狠狠地把季殊意拘禁在自己怀里,任凭这个人怎么尖叫挣扎也不肯放开。那个年迈的,穿着廉价碎花上衣的老奶奶,被一群人架着走入雨里,她嘶哑着嗓子哭叫,她哀求着不要把她的鞋垫收走。
      迟庚接过张家德递过来的鞋垫,粗糙的花样之下硬的仿佛要断成两截。他不屑地丢回雨里,任凭雨水把那个鞋垫打湿,沾上泥点。
      “就卖这么些东西,还哭天喊地的。”
      季殊意已经在迟庚怀里哭得快要断气,他在挣扎中失去了力气,任凭迟庚说什么他都只能急促剧烈地喘息。
      “季殊意,你看看,你想要交往的人就是这么下贱的货色。”
      “在地摊上卖这种几块钱一个的劣质鞋垫的人,也值得你花费一个下午在这里陪着她叫卖吗?看到她卖不出去还善心大发地要替她买下所有的鞋垫?”
      “季殊意,你怎么这么容易和这些垃圾共情?还是说你本身就和这些垃圾一样?是个没用的废物?!”
      迟庚扯住季殊意的头发使他向后仰,眼泪从季殊意的眼角涌出来,他嫣红的唇里几乎没有出来的气。
      “季殊意,你真的是个废物,你不仅和废物一起,你连救下这个废物的能力都没有。没有你爸妈,没有季家,你什么都不是。”
      “看看,看看这个老东西是怎么被带走的!”季殊意快要昏死过去,但是还是被迫长大双眼,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迈的,刚刚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温热的大白兔奶糖递给自己的婆婆,像是一条脱水的鱼一样贴在肮脏的车窗上,她曾经还一丝不苟地梳好的头发黏在各个地方,车窗,脸颊,脖颈。她温柔苍老的眼睛失去了光芒,比死掉的鱼眼还要青白。
      “季殊意,你求我,你求我我就帮你救她。”迟庚搂着季殊意,在他的耳边说。
      季殊意呜咽着摇头。
      “季殊意,你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不试着求我,让我来帮帮你呢?我可以啊,我能让那群人停下来,我能让着老太太的孙子吃饱饭,我能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只要你求我。”
      鬼魅般的声音在季殊意的耳边盘旋,一句又一句,一次又一次。
      “只要你求我……只要你求我……”

      只要……只要求他就可以吗?
      大雨里那辆破旧肮脏的车子将要发动了,刺眼的灯光直直射向季殊意的眼睛。婆婆突然拍打着车窗,疯狂地用自己的头撞击着车窗一脚。但是所有人都只是嫌弃这个违章摆摊的老婆子给自己添麻烦,坐在后面的男人把她的头狠狠掼上车窗。
      季殊意发出尖锐的啸鸣,婆婆的手贴在车窗上,沾满从她额头上流下的鲜血的手指还敲击着。

      “季殊意……只要你求我。只要你求我她就有救了。”
      “废物替废物求情,看你这个废物是季殊意的份上,我能大发善心。所以,你只要求我,懂吗,只要求我,这些痛苦就都会结束了。”
      季殊意缓缓转向迟庚,他的眼睛悲哀地掉下最后一滴属于季殊意的眼泪,他痛苦地从声带里挤出几个气音:“我求求你……”
      迟庚温柔地看着他:“你在求我,我是谁?”
      季殊意献祭般闭起了眼睛:“迟庚……求求你……”

      冥冥中有什么清脆的东西断裂的声音,空洞的风声从荒野袭来,吹翻老太太珍惜的那些鞋垫。巨大地枷锁从此笼罩在季殊意的身上,一句迟庚成了再也不能提起的魔咒。
      他的灵魂被迟庚囚禁了。
      然后生生地在这场大雨里游荡,在那个人离开之后,漫天的雨变成了漫天的雪,冰冷埋葬了季殊意,埋葬了他所有的怜悯,同情。

      季殊意睁开充满恨意的眼睛,“迟庚,这一次我不会求任何人。”
      “是吗?你怎么救她?凭现在什么都没有的你”
      大雨浇透了季殊意的衣裳,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他决绝地看向站在一旁似乎随时都要伺机而动的程朔梧,用口型说:“我来。这是我的囚笼。”
      他顶顶地在大雨里和迟庚对视,他在老太太的哭声中解开手链,向程朔梧抛去的那一瞬间——暴起冲向抓着老太太的张家德!
      千钧灌顶般的力道压倒张家德,雨里发出骨头断裂的响声,季殊意瞬间从张家德的身侧摸走那把枪,张家德捂着自己断掉的尺骨桡骨,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少爷会有如此惊人的力量。季殊意抓着枪指着张家德的太阳穴,他粗重地呼吸着,“放了她。”
      “枪在我手上。”

      张家德颤颤巍巍举起没有受伤的手,老太太跌落的瞬间,程朔梧和迟庚同时从雨中冲向如同湿透的纸张一样脆弱的老太太。
      “程朔梧——”
      程朔梧肩颈再撞迟庚,和肋骨对上的瞬间他觉得整只手都麻了。但他还是抱起几乎晕过去的老太太,极力奔跑在离开方向。季殊意注视着程朔梧,神经松懈的刹那,张家德剩余的手仿佛铁钳,将季殊意撑起过肩摔到雨里,季殊意觉得嘴里顿时涌起一阵腥甜,五脏六腑都要在这个撞击里碎了,他手中脱力,那个枪支震荡中滚到地上。
      他挣扎着起身摸枪,却见张家德已经拿着枪对着自己。

      “你想杀我吗?迟庚?”
      季殊意凌乱又孱弱地趴在雨里,他苍白的脸上全是晶莹的水光,他努力想要站起来,张家德的枪跟着他缓缓升起。
      “不用,我给你一个选择。”
      “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