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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空山雨后 ...

  •   齐椋呆呆地让水流穿过自己的手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迟庚和程朔梧同处一个环境,就像两个不同领域的年轻狮王终于相遇。鸡皮疙瘩爬上齐椋的身体,如果要是他们针锋相对……这个酒会会不会变成一片狼藉?
      而季殊意,他竟然想不出在这样一个关系里,他会以一种什么身份存在。无论怎么样,季殊意都不可以在这样一段关系种受伤!他拔腿离开卫生间,重返大厅。
      大厅里的氛围很和谐,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好像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如果齐椋没有看到在所有人之上的,程朔梧和迟庚的眼神碰撞的话。
      季殊意显然好像并不在乎,自己的前男友和现男友对在一起,并且似乎还开始明里暗里地较劲,他和齐椋的母亲继续谈天说地。但齐椋却捕捉到了,季殊意并不像他刚刚想的那么淡然,他的眼神借着酒杯,时不时地会飘到迟庚或者程朔梧的身上,狡黠的,若无其事的。
      季殊意正有趣地观摩着程朔梧和迟庚两个人再一次的目光交会,迟庚从两人面前走过,程朔梧站在自己身边,两个自己在情感上最熟悉的男人,天赋如季殊意知道他们每一个细微表情的意义。程朔梧冷漠,但并不冷静。迟庚愉悦,实则阴郁。
      程朔梧伸手向前握住季殊意,迟庚的脚步顿了一秒。
      太有趣了。季殊意想。

      齐椋的母亲刚好被另外一个老板叫去,两个人最后说了些官方客套话就此分别。季殊意看着他母亲离开的样子,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越抓越紧。他得意地含了一口酒,转身,打量似乎四下无人,他迅速往程朔梧嘴上吻去,把那口酒度给程朔梧。
      程朔梧护住他的腰,他没有选择继续加深这个吻,而是把酒吞掉之后就拉开距离。
      “干嘛突然亲我?”
      季殊意感觉一下从程朔梧嘴里掠夺来的香槟的味道,“想跟你分享这个酒的味道。”
      程朔梧把自己的香槟递到他面前,季殊意却摇摇头。
      毕竟需要看到的人已经看到了,季殊意踮起脚尖,让脚链逃脱西装裤的遮掩。“其实我是故意的。”季殊意在程朔梧耳边说。
      “你其实已经知道吧?”
      程朔梧捏他的耳垂:“嗯。”
      季殊意伸手戳住程朔梧的嘴角,带着扬起一个弧度。“你应该在开心才对。”
      程朔梧任他动作,“有什么好开心?”
      季殊意的手指滑到程朔梧的喉结上,像是伸手到水面故意点出一圈波纹一样。“因为我现在在你身边。”——而不是迟庚。
      程朔梧的喉结一动不动,眼里好像燃起一场大火。
      季殊意倨傲地宣布这件事情,在一旁注视着季殊意的齐椋,得到了自己当时疑惑的答案。
      季殊意在这一段关系里出处于什么地位呢?他自然而然地会认为季殊意会处于弱势,而他却并不清楚,季殊意此人又如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居于下风?
      他在这段关系里,是坐在青铜王座上唯一的王,戴着沉重的王冠,注视着斗兽场里没有一刻停歇的厮杀。
      他绝对不会,就这么被那两个人围困。

      程朔梧拉着季殊意离开,他穿过高顶的门,带着季殊意一路走向光芒散尽的地方。他不肯放手,步履匆匆,他终于在黑暗里热烈地亲吻季殊意,想要把他融进自己的骨血里的冲动沸反盈天,他禁锢着季殊意的腰,让他与自己紧密相贴,一只手压着季殊意的后脑勺不让他有任何逃跑躲藏的余地。
      “你其实喜欢我对吧?季殊意,你没有别的退路了,你只可以喜欢我。”
      他只可以像现在这样爱自己,就像这一刻在自己和迟庚中选择了自己一样。
      两个人在谁都看不见的黑暗里纠缠,直到另一片黑暗里里响起一个声音,“殊意。”
      ——一如往昔他高高在上的样子。

      “到我这边来。”
      前尘往事中从未出现的句子在这一刻从黑暗的四面八方向季殊意袭来,程朔梧咬了一口他的舌尖,把季殊意锁在自己和墙体之内。
      “殊意,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在和谁接吻呢?没有我的允许你怎么敢和别人接吻呢?”
      程朔梧头也不抬,手上炸开破空声——他朝着迟庚狠狠掷出他口袋里的打火机。
      “程朔梧,你还不放开他?!”
      迟庚骤然捏住程朔梧的肩想要硬扯开两人,程朔梧手腕一转,肩膀大力撞飞迟庚的手。他把几乎亲到窒息的季殊意放开,季殊意朦胧的眼前滴下暧昧的液体。他唇都亲肿,此刻仿佛无疑是地喘息着,他的手还攥着程朔梧的衣领,好像不了解为什么停下。
      “迟庚,你好像没有什么自知之明,季殊意是我的男朋友。”
      “你的男朋友?”迟庚发出磨牙的尖锐响声,“季殊意说喜欢我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在美国和一群金发碧眼的妞儿玩在一起?”
      “那一去美国三年久久未归的人,同样和一群金发碧眼的妞儿玩在一起的人,季殊意说喜欢我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你!”
      “我就问你,你真的喜欢过季殊意吗?”
      “这需要我的回答吗?”
      有笑声从角落传来。
      “你喜欢季殊意是指你叫人把季殊意演奏时的琴搞坏,特地派人撞他外婆的车?还是只找黎甄从季殊意初中的时候就开始给他精神控制?还是你一遍遍摧毁季殊意的自尊心,还称之为为喜欢?迟庚,你有正儿八经地对着季殊意说过一句喜欢吗?!”
      “我!”
      迟庚语塞,他知道,他和季殊意之间,说出喜欢两字的从来都是那个孺慕地看着他的季殊意。
      “无话可说?”程朔梧在明暗交接的地方终于找到了迟庚的存在,“迟庚,为什么就不肯承认,你就是想要季家的财产呢?这是什么很难开口的事情吗?你敢拥有野心却不敢承认野心?还是因为你的手段太下作你羞耻承认?!”
      程朔梧的反问振聋发聩,仿佛在这个空间里久久回荡。
      迟庚怒道:“程朔梧,我的手段下作,那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吗?你那个在国外一见钟情的初恋呢?把季殊意当作替身的不是你吗?”
      “那个啊?我对季殊意一见钟情的时候,好像你也在呢。”
      “季殊意十五岁在加利福尼亚,你还有没有照片能提供给我当作回忆?毕竟你以后也用不到了。”
      “你就拿这些花言巧语来哄骗季殊意?你要这么说我也可以……”
      “有什么好吵的。”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人吵架的季殊意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是在比谁更爱我吗?那为什么不问问当事人——我的意见,还是说二位在这自我感动呢?”
      他松开程朔梧的手,程朔梧的脸瞬间僵硬了起来。
      他踱步至迟庚面前,“好久不见。迟庚。”迟庚浮现出微妙的得意神色。
      “两年不见的你又凭什么大言不惭地说爱我?”
      “那现在的你知不知道,比起爱你,我更恨你?”
      “你恨我难道就是是因为那个愚蠢的演奏会——”
      “嘘。”季殊意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其实在我的恨意里,这好像都不算什么。”
      “演奏失败与我对你的恨不值一提,唯一值得让我多恨你一点的就是对我外婆的愧疚,在这一点上你确实罪该万死。你控制了我的神经,如果这件事出自于深爱害怕失去的话,我还能既往不咎,但是迟庚,你摸摸你的心,你问他,你出自什么呢?”

      迟庚怔忪地跟着季殊意的话扶上自己的心口,他的思绪顺着飘起的月色,回到曾经的小时候。
      他永远忘不了,那些叔叔和伯伯,他们站在自己家门口,那个时候他家里满院的白纱还没有卸下,他的黑色西装裤还沾着山上的湿润泥土。
      他们咄咄逼人,要父亲交出母亲持有的股份,要父亲从位子上退下来,要他们一家掉入深渊,永不翻身。
      懦弱地父亲弓着腰,冲所有的叔叔伯伯们恳求,给他三天缓解失去妻子的痛苦。迟庚那个时候才十二岁,他站在父亲身后握紧了拳头,父亲的衣角被山上的荆棘刮破,没人看到,只有他这个懦夫的儿子看到了。
      “你既然撑不起迟家,就该识相点把东西交出来,不然下一个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那个小叔叔撑着伞,他的儿子跟在他后面,对着自己的父亲挺了挺胯,然后和身后的半大小子一起笑起来。父亲浑然不知不知,他的腰鞠得已经僵直。

      因为孱弱,所以才会被欺侮。
      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领悟到的道理,我为此花费了一个亲人的生命,以及另外一个亲人的尊严。
      迟庚握住父亲的肩膀,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滚出迟家!”
      从那个下着小雨的晚上,他一个晚上都没睡。手指被指甲戳破流血,他站在窗前凝视着飘起雾的山林,把天真和幼稚一并埋葬。

      我首先□□了程家老二的独生子,我拿着他家孩子的命换来了迟家接下来十五年的繁荣,我用新能源堵上了所有老古董的嘴,我穿着不合适的西装坐在所有人的面前,我告诉他们,迟家还是我家做主。
      但是总有人不服气,我知道,小叔叔看我不爽很久了,其实我也看他不爽很久了,他想对我动手,想用意外杀了我。但是我这条命还算幸运,捡回来了。但是他的儿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那个侮辱我父亲的蠢货,我亲手安排了他的死。那个蠢货还没到年龄就敢开车上高速,我知道黎甄那天会带着他的妻子女儿一起出游,我知道他们一定会碰到。于是我买通了一个货车司机,让他制造了这么一起看似事故的谋杀,那个堂弟死了,因为黎甄的车。
      黎甄的妻子和女儿重伤,成了我的把柄。黎甄这个我等待多时的优秀的棋子终于来到我的手里。我不想等了,程家用十五年发展换来了一个孩子,而同时与之并立的季家也应该出点什么,来为我的王朝添砖加瓦。
      我想那个应该是季家的那位小少爷,那个骄纵漂亮的小少爷。

      于是我看到季殊意的第一眼,我想对你笑,但是我知道我的目的不是和你交好,所以我没有对你笑,而是问你:“我家也有一只狗,你要不要去看看?”
      其实我家从来没养过狗,我只是需要接近季殊意——季家所有未来的根基。
      我对他这一切的事情,出自什么呢?其实很显而易见,但是却说不出口。

      季殊意在黑暗里像玻璃灯泡一样的眼珠亮着幽幽的光,迟庚缓缓闭上眼睛。
      “想到了?”季殊意伸手沿着迟庚的动脉走上他的脸颊,第一次他的主动亲昵,迟庚没有任何拒绝的动作。
      “因为你的爱出自侵占季家的欲念,出自给你的王朝添砖加瓦的渴望。”
      “迟庚,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口令失效了吗?因为我终于能从你给我的爱走出来了,虽然我知道你对我的爱更应该称之为占有,而不是爱。因为我终于在这一刻敢承认,我也不爱你了。”

      他像是曾经迟庚挑起自己下巴一样挑起迟庚的下巴,“你从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对不对?”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的想法?这重要吗?”
      季殊意笑起来,“你还是老样子。”
      迟庚摘掉季殊意的手,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很冷静,对于季殊意,他的举动已经养成了习惯:“季殊意,我凭什么喜欢上你?”
      “你难道不是还和一前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吗?你永远是这样,孱弱,无能,你无法守护所有你珍惜的东西!”
      季殊意看着迟庚,看着熟悉的冰冷爬上这个人从来都温暖如春的脸颊,他总是在所有人面前和善温柔,把冷如冬日的坏情绪全部留给了自己。
      之前他也曾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像迟庚说的那样吗?是我的无能才导致一起的出现吗?
      “不。我只是更改不了别人刻意为我设计的结局。”
      他退后一步,站在程朔梧的手臂能抱到的范围里,迟庚的手在空中升起又落下,最终还是没有碰到季殊意。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迟庚,你到现在还是不敢回答我,我要的爱到底是什么。”
      迟庚走出那片黑暗,和季殊意程朔梧一起站在灯光之下。他和季殊意对视着,沉默着。
      “迟庚,看来我曾经爱上的真的是我幻想出来的你,完美无缺的,温柔的,强大的,能够陪我面对一切风雨,也能抱着对我说爱我的那个你。”
      季殊意寻找程朔梧的手,他迫切的想要另一个人的体温,他要程朔梧肯定的回答,他在,一直在。
      迟庚的视线几乎要凝固在那两只心有灵犀地交握在一起的手上,他指骨发出嘎吱响声,他脑海里是季殊意笑着拉住自己的手,在自己脸上的吻,眼前是那两个人无需言说的亲密。

      季殊意吐出一口气,他说:“我要的是绝对的爱,窒息的爱。你的生命里只能有我,我的生命里只能有你。
      你曾经给我一种错觉,让我误以为你想占有我的一切,这让我感到安全和信任。我为你的行为贬值了合理的外衣,然后走入你的圈套。”
      “然后你也知道,你现在是不是还为此得意着,我精神的崩溃?但是也谢谢你,我终于知道,你的爱并非我所想。”

      他看向给自己支持的程朔梧,无声道:“我找到给你的回答了,你还满意这个回答吗?”
      “那又怎么样?!”迟庚突然暴喝,他扑上前抓住季殊意的身体,“即使这样你爱着他又怎么样,季殊意,你难道忘了那场大雨吗?你忘了你有多懦弱吗?我要你的灵魂!你永远都跑不了!”
      程朔梧顶在前面,右臂仿佛剑柄一般硬生生挡住迟庚的冲击,骨头撞击声仿佛炸开水波,飞向整片空间。
      季殊意在两人的打斗之中终于发现了时机,“程朔梧——你的车钥匙带了吗?”
      “带了——”
      季殊意见缝插针抓着程朔梧的手就拉着他往地下车库跑,迟庚扑空,趔趄后像是一头疯狂的野狼,向着奔跑的两人冲去。
      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流光化成身边的粘稠液体,季殊意和程朔梧在呼吸中相视一眼,却同时听到心跳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面对程朔梧未曾心动过的心,在这一眼里用擂鼓般的心跳毫无保留地告诉季殊意——你真的爱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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