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签订恋爱合约的小狼狗替身黑化了》问筹余

56、最后一晚

　　“你疯了吗？”迟庚冲上前掐住他的颌骨，“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杀我？靠你那个已经跑得没有影子的程朔梧吗？”
　　“你的品味也下降太多了，这种懦夫你都会喜欢？”
　　季殊意嘴里呛出血沫，“他和你不一样……咳咳，他不像你，你才是真正的懦夫。”
　　迟庚怒极反笑，他仿佛就此要捏碎季殊意的下巴一样狠狠地折磨着他，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理智，“我是懦夫？现在！在这场大雨里，在你身边的只有我！”
　　“可是你不愿意陪我去死，他愿意。”
　　“那让他出来——”
　　迟庚骤然僵硬，他转动脑袋向后看去，程朔梧拿着枪，指在自己的腰上。
　　他狼狈的好像一个亡命之徒，除了两只眼睛有着愤怒到极致的光芒，其余的五官似乎都被大大小小的伤痕布满，脸上沾满了瓢泼大雨都洗不干净的血迹，显然是和张家德搏斗的非常凄惨。他的那套西装已经不成样子，但是胸针却还牢牢地别在身上。
　　“放开他。”程朔梧的嗓音沙哑，在雨里好像最后的一支歌谣。
　　迟庚终于看到，张家德宛若一条死狗，两只手软绵绵地垂在身侧，他倒在地上，半边脸旁的水坑里全部都是他的血迹，而最明显的是他的背上还扎着一根明晃晃的针头。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季殊意瞬间跌落，好像被割破翅膀的蝴蝶一样倒在地上。他睫毛旁沾上了泥水，但是还在笑着说：“谁都不能死。”
　　“你们谁都死不了。”
　　“季殊意！”程朔梧大叫。“你别做傻事！”
　　迟庚心里顿时涌起一瞬不妙的气息，似乎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这一切将永远脱离他的控制。
　　季殊意晃晃悠地站起来，他的身后是犹如潜伏着重重巨兽的废弃工厂，夜色之下可怖的阴影拢住了所有的秘密，好像有无数的鬼火在凝视着雨里的所有人。季殊意问迟庚：“你想我死？那我问你，这么爱我的你，愿不愿意陪我去死？”
　　沉重的轰鸣声从废弃工厂间响起，万千的惨白的灯在暴雨里亮起，震耳欲聋的噪声拔地而起，宛若野兽苏醒的长鸣响彻整个荒芜的大地。
　　“——欢迎来到季殊意准备的最后一个环节。”
　　季殊意站在雨里，他毫不在乎那些雨积蓄在自己的睫毛上，他端起季家少爷的架子，程朔梧从他身上看到了久违的，在他犯病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那种残忍与疯狂。
　　他忽然明白，或许季殊意的血液里本身就流着这样的残忍和疯狂，迟庚只是把他放大激活，而就算如今走出困境的季殊意，也再也不会像曾经的季殊意一样天真无邪。
　　他本身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但他偏偏就爱上了这样疯狂的季殊意。从他回国见到他的第一眼，再到如今大雨里准备赴死的季殊意，他可能本身爱的就是他的疯狂。

　　“很惊讶吗？两位？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我的手笔？我只是没想要，要造成这样的局面会这么麻烦，真刀真枪地要我动手。”
　　“我准备这一切很久了，你们就没有任何发现吗？迟庚，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这个地方我能控制？程朔梧，为什么我会乖乖被程朔梧关在笼子里五天而不越狱，为什么我失踪多日季长风没有给你打来一个电话？你们难道都没有想过吗？”
　　“因为一切都是我带着你们的做的。孙雀没有告诉你，他有一天晚上看到了我吗？我忘了，程朔梧，那天晚上他好像还在和你通话，看到我的那个瞬间他的手机就掉下楼梯变成碎片了。我知道你定了玫瑰蜡烛，定了笼子，我也知道你在某天找到了齐椋从他手上知道三年前的那个人就是我，我还知道你发去照片的那个收信人是迟庚，我也知道周六晚上的宴会他会出席。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没有说出口。”
　　“我喜欢你囚禁我，只有我的样子，我喜欢你看着我说爱我的样子，你在我手上雕花，你一口口为我吃东西，你的手垫在我的脑袋后面鲜血淋漓，你满墙的画作和雕塑，我感觉到我在被无孔不入地爱着，我想在这样的爱里窒息。”
　　“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我看着你们，我告诉我的父亲不需要找，我叫人在你之前偷偷买下这个工业园区，我改造这里，等待地就是这一刻。”
　　“现在换我来握着这条命运的线，我问你们两个，谁愿意和我一起死于爱里呢？”
　　雨水从他的脸颊上流下来，他意外地适合这样湿漉漉的时刻，他被雨浸的更加剔透，更加脆弱，美丽的更加震撼人心。
　　他的脸颊上又浮现了不甚明显的绯红，他端庄的外套已经零落地像块碎布挂在身上，露出脖颈上程朔梧给他吮吸的那个吻痕。
　　“哦，忘了，你们还没有见过我花费不少心思做的东西吧？”季殊意举起手臂，身后所有遮掩着的厂房像是钢铁巨兽，在大地震动中走向两侧，露出他们守护着的那个广大的，望不见尽头的湖泊。他伸出食指在空中转圈：“好好看看。”
　　这是一个熟悉的雨夜，但是握着剑和刀的人不再是迟庚，而是自己。他是从疯狂中诞生的新的王，他从自己的王座上走下来，再走回另一个王座里。他问着所有的信徒，谁愿意追随他，用鲜血和生命。
　　他在湖泊边止住脚步，他展开双臂，所有高压灯光全部聚焦在他身上，好像他凭空生出了一对延伸至天际的翅膀。
　　季殊意的第一个响指，那些灯光后浮现出云雾般的红外线，如同无数的眼睛从洞窟里亮起来，在所有的铁皮工厂里密密麻麻地涌现。他们没有例外，指向程朔梧，还有迟庚。
　　季殊意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包括这些逼他们做出选择的狙击手们。

　　程朔梧沉默地站在雨里，他直直看向季殊意，他问：“你全部都知道了？”
　　季殊意点头，“不然我怎么可能这么乖乖地被你关住呢？”
　　“你在羞愧吗？”季殊意歪着脑袋，“因为你像纯情小男孩一样为我做的那些事情，傻傻地定做玫瑰香烛？去纹一样的纹身，故意在我身上做出吻痕？”
　　“还是觉得后悔，囚禁我的时候没有再疯一点？”
　　“但是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你和迟庚不一样的地方。”他指着自己的脑袋，“你给我自由。”

　　季殊意慢慢走进那个湖泊里，这下站在远处的两人才看清楚，水面上飘着满满的玫瑰花瓣，季殊意站在最中心，露出了半个身体，“和水面平行的地方有我找人改造的封闭门——我很喜欢这样封闭的空间，只有两个人。忘了说，这门只能开一次，第二次关上就永远关上了。控制器在我的手上。”
　　“我们会在飘满玫瑰花的水里接吻，直到死去。”
　　他捧起一捧玫瑰花洒向空中：“这份礼物怎么样，能和浪漫挂一点勾吗？或者说有人向上我的勾吗？”

　　“你心里有想好的人吗？”程朔梧沉闷地开口。
　　季殊意突然沉默了，“有啊。”
　　“所以你要来这里陪我，再得到这个答案吗？”
　　他微笑地看向两个都曾表达过爱他的男人，他想知道，爱吗，真的会有这么爱吗？爱到能够陪他一起死去吗？
　　张家德清醒过来，他在大雨里嘶吼着：“少爷……迟家不能没有你……”
　　迟庚的脸上有无数的水流浸下来，他浑身都在颤抖。他咬着牙，“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才不像迟庚你一样撒谎呢。”季殊意笑着竖了第二根手指，他消失在水池之中，腾起的玫瑰花和水珠在灯光里变成绚烂的景象，水池上方铁质的门从两边启动，严严实实地封禁，迟庚和程朔梧几乎同时冲到了水池边，铁门只留下一丝缝隙，谁都知道从那里不可能有空气流入。
　　“季殊意！”程朔梧吼着这个疯子的名字，他想要掰开那个铁门，但是他的力量太微小。
　　“你给我出来！还没有做出选择！”
　　铁门应声而打开，季殊意像是一头人鱼一样从水池中钻出来，他把头发往后一推，洒出万千珠玉般的水滴，双目明亮如同海里的月亮。
　　“谁愿意陪我一起去死呢？”
　　迟庚往前松动一步，张家德匍匐过来，跪在地上用牙齿扯了迟庚的衣角。
　　“少爷……！少爷你真的不能去！”
　　“你松手！“
　　“少爷——迟家没有你就真的完了……“

　　程朔梧把手上的戒指，身上的胸针，以及外套脱在地上——如果他的父亲想要寻找他的时候，还能以此为线索。
　　程朔梧说：“季殊意，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看到季殊意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像追月亮的人一样，一步步走进水池里。
　　“少爷……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你就让他们去死……少爷！迟家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阻碍了！“季殊意你给我回来！你给我回来！”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只需要你——季殊意！你给我回来！”

　　程朔梧站在季殊意的身边，他和他手腕骨相贴，季殊意牵着他向后倒去，两个人溅起一大片水花，铁门轰鸣声中迟庚嘶吼出声：“季殊意——”
　　但他被张家德死死拉住无法松动一步。“你去找人——快点——救他！救他……“
　　他跪倒在水池边，在瞬间加强的漫天大雨里失声恸哭。

　　而陪着季殊意倒进水里的程朔梧，掉进水里的瞬间耳就被钝重的波浪声充斥，他在水里再一次看清了季殊意的脸，季殊意含着笑容，来寻找他的唇，他们的头发在泛着蓝光的水波里交错着，缠绵，程朔梧捧着季殊意的脸，极尽所能地亲吻着他。
　　为了爱情可以去死吗？程朔梧想，或许不值得。
　　但是疯狂如季殊意可以，他就是为了爱情而活，于是我也愿意陪他一起。
　　但是我知道，季殊意绝对不舍得就这么匆忙的离开，于是我来赌季殊意的爱。他爱他，也相信，季殊意同样也爱着自己，因此他不会就这么让两个人死去，在还未尝尽爱情的美好前相拥着死去。
　　耳边的嗡鸣渐渐变大了，钝重的响声远去，程朔梧在窒息的感觉中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赌错了。
　　但季殊意抚摸着他的侧脸，他吻着自己的耳朵，在混沌不清中说了什么，但是只变成几个泡泡钻进他的耳朵，很痒。
　　他想着，我要死了，真的要和这个小疯子死在一起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季殊意的笑脸，却发现季殊意没有任何恐惧，眼睛依旧璀璨闪亮。他缓慢地再在程朔梧的无名指上落下一个吻，从口袋里摸出一对戒指。
　　程朔梧忍不住笑了，尽管他的肺部的氧气已经要消失殆尽。季殊意娇傲地把那两个戒指递给他，伸出手指放在他的面前。程朔梧努力地打起精神，这一刻他忘记了一切，水流，玫瑰，快要一起窒息的爱。他只想要给季殊意套上戒指，然后感受着季殊意把那个戒指也套在自己的手上。

　　他在失去意识之前想着，真好啊，死去的时候我和他十指相扣，我们带着代表着爱情的证据，我和他就是在相爱中死去的。

　　“别撑着了。”季殊意的声音突然准确又清晰地转递到他的耳朵里。
　　程朔梧在重力之下习惯性地直立，弓起背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水声变得稀薄，他在季殊意的帮助下突然浮出了水面，他睁开眼睛，发现在侧壁幽蓝的灯光下，原本满满贴着铁门的水已经被放掉了一个手掌的高度。
　　“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你去死。”他再次亲昵地啄了一下程朔梧的唇，“我也要把你关起来，程朔梧就是我的，永永远远都是我的。”
　　“所以那个时候，想要陪你一起的人是谁？”
　　季殊意伸出湿漉漉的手摸着程朔梧的脸，“我当时在想，要是程朔梧不肯下来，我拉也要把你拉下来，让你陪着我。但是我肯定不会给你戒指！”
　　程朔梧笑了，“没关系，我会向你求婚的。”
　　他和季殊意再次拥吻，在水面下看着对方的脸吻到真的要窒息的那一秒，再拥抱着浮出水面。
　　季殊意靠在程朔梧怀里，他听程朔梧问他：“你怎么想到的？”
　　“孙雀把一切都告诉我的时候，我就想要走到这一步了。”
　　“迟庚把人安顿在这里，我就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想法。我找人改造了这个湖，他的排水管道和外头的降水器械，大水管都相连。门第二次关上的时候，这里的水就会加速被抽走，现在外头在加大马力地下雨，我们这里的水就排的更快。”
　　“那我们要怎么打开这个铁门出去？”
　　季殊意嫌弃地看他一眼：“两个小时之后季长风就会赶到这里，把我们俩刨出来。你以为那些人都是我一个人搞来的吗？”
　　“这个铁门，也就能拦着你这种想要用手扒开的人了。”
　　程朔梧把季殊意按进水里，听着季殊意的笑声消散在水里，他再一次和他深深的相拥。

　　当季长风愤怒地带着一群工人把那个巨大的铁门切割开的时候，季殊意和程朔梧正坐在水底放干的池底玩玫瑰花瓣。
　　迟庚已经在雨中哭到晕厥，提前一步送到医院去了。包括之前的老太太，也一并全部拉去医院治疗。
　　“还不上来！”季长风对这个逆子胆大包天的做法很是愤怒，季殊意看到自己亲爹站在铁门的洞边上双手叉腰的样子，他丢下手中的玫瑰花，拉着程朔梧从放下来的梯子上钻上去。
　　“就你臭小子鬼主意多，还叫我配合你！这就是你跟我说你鼓捣出来的东西……？”
　　“哎呀，那你不是还帮我了？”
　　“这破地方烂兮兮的，也就你这神经病能想的出来……还找了一堆人拿着红外线陪你演戏……真以为你自己多能耐啊！”
　　“少说两句老季！”

　　季殊意永远记得到那天晚上，湿漉漉的泥土里散发着玫瑰的香气，他和程朔梧戴着戒指的手交缠在一起，两个纹身亲密地磨蹭着。天空上露出了一两个稀疏的星子，城郊的荒野上隐隐约约有几盏橘黄色的小灯，在大海般的夜里轻轻摇晃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