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上山》犹怜草木

83、王者归来

　　我记得：大概是在一周后，何伟和王洁回到天津市。

　　当我那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如同王者。

　　何伟和王洁，不仅有王者的气象，也有王者的作为。

　　我是在电梯口等到何伟和王洁的，两人都穿着一套深色的职业装，何伟在脑后绑了马尾，马尾绑了一条宽丝带，白色的蕾丝衬衣外面套着一件小西装，胸口大开又恰到其位，诱人却让人望而生却，一条略显瘦小的西裤包裹着小巧浑圆的臀部，展露这曲线。小腿处露出了雪白的脚裸，脚上是一双鞋跟细细的高跟鞋，红唇烈焰，很是精致。王洁则是一身的商务男西装，笔挺刚正，蓝色带花纹的领带，听话地从咽喉处向下延伸，在平平的小腹处隐没，脚上黑色的皮鞋，似乎能够照出人影。

　　这样的装扮和场景，我一直以为是都市偶像剧杜撰和夸张，现在，我眼见为实。

　　现在，我眼前站着两个人，他们满足了人们对所谓都市白领和商务精英形象的想象。

　　就外在形象而言，他们如若——王者。

　　就具体作为而言，他们更是——王者。

　　坐在办公室沙发上，何伟向我“汇报”了这样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何伟与杭州市一家私募股权基金公司负责人进行了会面，将户外网这家公司引荐给了该私募基金，该私募基金已经着手对户外网进行前期调研，他们对该项目十分看好，有意向对户外网海外股东公司进行全资收购。“这样的话，就可以将VIE构架拆除，将户外网彻底变成一家内资公司，满足国内上市政策要求。”何伟对我说。

　　“对了，昨天，老总还到我办公室来问我，说是有私募机构想要收购海外股东公司，问我什么意见？”我提醒何伟，“老总在海外公司应该也有股份。”

　　“这个是肯定的，一般在吸引海外风投的时候，创始人都会在海外公司里面占有一定股权。”何伟说。

　　何伟在杭州市还办成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找到资金。“通过联系一些熟人、以前的合作伙伴，我大致汇总了一下，可以拿到差不多5000万左右的资金，这笔资金可以用来收购户外网管理层的股权，再加上你的8%股权，控制户外网内部管理权，应该是差不多。几个愿意出资的人，也是打算成立一个风投公司，主要从事VC、PE股权投资。”何伟解释说。

　　“现在，我们就是两条战线，一条战线是委托私募股权对海外公司进行收购，拆解VIE；另一条战线就是引导风投对管理层股权进行收购，获得公司决策权。”何伟总结道。

　　说实话，我很佩服何伟。

　　“在对一个项目整体把控以及对接商业资源方面，我远不如他。”听完何伟的“汇报”，我在心中感慨，“在一家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岗位上的历练以及独自完成一家上亿资产公司的创建和运营，这的确非常锻炼人。”

　　“关于何伟的人生经历，我还算比较了解，了解渠道来自于曾经与张弛的攀谈，以及对何伟所做事情的研究。”我在心中想。

　　看着眼前“睿智”的何伟，我正想将心中的赞美表达出来，特别是王洁还在办公室，我想让她更进一步了解这个占用了她身体之人。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我转头对磨砂玻璃门喊道。

　　一个略有老态的男人推门而入，我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来人是户外网公司企业的老总。

　　“林总。”我恭敬地说道。

　　何伟和王洁见状，也立马站起身。

　　特别是王洁，刚刚还瞧着二郎腿，坐在我的办公椅上摆弄手机，见我起身，快速站起来，恭敬地站立在桌后，面带笑意。动作之迅速，表情管理转换之快，几乎是无缝链接、应激性的。“王洁，看来真的被何伟给训练出来了、被驯服了。”我在心中安慰自己。

　　“老马，有客人啊？我找你有点事。现在方便么？”林总往门内走了两步，对我说道。

　　“方便、方便，就是和两个朋友聊了聊。”我回答说，“对了，林总，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王洁。”我指着办公桌后面的王洁说道。

　　“您好。”王洁绕过桌角，快走了几步路，伸出双手，与林总握手。

　　“这位是何伟。”我说。

　　不等我说完，何伟已经快步走到林总身边，伸出了一只纤细的手掌。

　　“您好。叫我小何就行。”何伟谦卑地说。

　　“林总，那我就向你汇报一件事，您之前不是让我推荐一个助理嘛，这个小何就是我推荐的，我今天想安排她面试。”我趁热打铁。

　　“可以啊，我觉得还不错，这形象和气质，给我们公司增色。”林总调侃道，上下打量了何伟一番，“这个事情，你和人力资源那边对接。”

　　“好勒。”我略有心喜，因为有了林总这句话，等于是有了“御赐金牌”，万一人力资源那边有质疑的话，我就可以“搬出来”林总的指示。

　　“林总，我一定加倍努力。”何伟又说了一句，虽然我觉得很是多余。

　　“可以啊，我觉得小何有干劲。”林总对我说，“我有点事情找你，关于那个海外公司的事情。”

　　“我们去您办公室谈。”看到林总拿着斜眼瞥向王洁，我赶紧说道。我知道，他肯定是心存顾忌。毕竟，在外人面前，谈及事关公司机密的事情，不太恰当。

　　我快走两步，推开办公室玻璃门，让林总先走，我紧随其后，将何伟和王洁留在了我的办公室。

　　这是何伟和林总第一次见面，何伟毕恭毕敬，林总有长者之风。

　　谁能想到的是——在一年以后，他们互为仇敌，恨不得将对方杀之而后快，而何伟竟然真的起了杀心、动了杀手。当然，这是后话，容我在以后慢慢道来。

　　大约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我再次回到我的办公室，并且带来了一个消息。

　　林总来找我，主要想要与我讨论有关“户外网海外公司被国内私募基金收购”的问题。之所以找我，“是因为在前面几次开会，觉得你对股权这些事情还满懂得”，这是林总的原话。“你觉得我们海外公司可以卖么？”林总向我咨询。

　　这让我有点左右为难。

　　于理，我应该提供肯定的答案，说服林总同意出售海外股东公司。这符合何伟和我既定的计划，可以拆除VIE构架。这，在理，对我和何伟，也有利。

　　但是，于情，我不忍。因为，这意味着，事情将真的如何伟的计划而发展，先是有人收购海外公司股权，接着就有人收购公司内部股权，说不定，这就是林总失去这家公司的开始。当我看到林总真诚的目光，我更加不忍。

　　“这种事情，我觉得事关重大，还需要林总您自己考虑和掌控。我给不了什么参考建议。”我对林总说。

　　“也对，对方的报价是比较满意的，在海外公司，我占股份也少，我是倾向于出售。”林总直言。

　　我只能低头，无言以对，既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

　　回到办公室，我将与林总的谈话告诉了何伟和王洁。

　　“好消息，说明私募基金那边，已经开始具体行动了。”何伟自言自语道。

　　“那我这边也要加快节奏了，李刚，我打算让杭州市的几个风投老板，到我们公司来考察一下，你觉得怎样？”何伟马上问我。

　　“可以是可以，会不会太着急了。拆除VIE是第一步，收购管理股权才是第二步，还是要一步步来。”我提醒何伟。

　　“那当然。”何伟陷入了沉思，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突然想到何伟和王洁入职公司的事情。

　　“那啥，你再慢慢考虑，我还是先安排你们两个人面试吧。”我说道。

　　“行。你安排吧。”何伟回应道。

　　当天下午，我与人力资源部门的同事进行了对接，言语间暗示“何伟和王洁都见过林总。”

　　面试很顺利，一切都在我的预想之内——何伟获聘我的助理，王洁获聘运营部文员。按照流程，两人需要参加为期两天的新源公司培训，学习公司历史、熟悉业务、了解公司文化等等。

　　“事情我们慢慢来，不要太着急。”在将公司工牌交给何伟的时候，我再次提醒他。

　　“好的，不急。”何伟应道。

　　人力资源经理带着两人出去办理入职手续，我看着三人出去，突然就产生了某种幻觉和时空错乱。

　　我想了张弛，我想到了李刚，我想到了厂花。

　　两年以前，在天津市的一家公司，张弛是副总、李刚是助理、厂花是文员。

　　两年以后，在天津市的一家公司，老马是副总、何伟是助理、王洁是文员。

　　何其相似和对仗，何其可笑和荒谬。

　　历史会重演吗？即便重演，也绝不可能是简单地重复。

　　下班开车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我突然就生出了宿命论的情愫。

　　我命从何而来？我命当归何处？

　　车轮滚滚，向下一个路灯的明亮处驶去，到了，又将其抛到车后，看都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