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上山》犹怜草木

82、踌躇满志

　　隔日，何伟和王洁再次来到我的办公室。

　　他们是来向我辞行的。

　　“我们商量好了，我们要去杭州市一趟。”何伟说。

　　“真的吗？”我转头问坐在我的办公椅上玩手机的王洁。

　　“恩。”王洁头也没抬地回答。

　　“和她一起？”我再次向何伟确认。

　　“对，以前的有些熟人，需要她。”何伟说。

　　我明白了何伟此去的用意和目的，他是打算去找投资人和资金，甚至可能去面见部分户外网的国内股东和海外股东，而要做成这件事情，需要线索和包装。

　　线索，我已经提供给了何伟。

　　户外网公司大量的内部文件，包括股东地址、联络方式、家庭成员、履历等等，这些线索足以促成何伟与股东会面，另外，何伟在杭州市资本圈、金融圈、互联网圈也“玩”了多年，相信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和关系，而这些资源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不过，需要一张熟脸——而现在这样熟脸长在王洁的身上，所以，需要带上王洁。我猜测，上次，何伟带着王洁去杭州市，估计也见了不少人，也办成了不少事，也摆平了不少因为P2P事件而导致的麻烦。而何伟与王洁，我猜测，他们也达成了某种协议和默契，从这次王洁回来，对我的冷漠以及举手投足之间，我能感觉到——王洁正在被何伟训练和驯服。

　　包装，何伟也已经包装光鲜。

　　一个资本的掮客，应该要如何包装？当然是一身品牌行头、一辆闪亮的豪车以及一位美人。何伟三者皆有。今天过来的王洁，穿着一身的品牌西装，脚上是黑色的皮鞋，虽然我不知道品牌名称，但是，应该很昂贵，行头有了；昨天我看到的那辆奔驰轿车，应该是二手，但是足以装点门面；而今天过来的何伟，则是一身职场白领女性套装，竟然罕见地穿了坡跟鞋，我还有意观察了何伟走进办公室的姿态，已经蛮有女人味，甚至引起了办公室几位男同事的侧目。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长吁了一口气。

　　“既然何伟和王洁已经准备充分、妥当，我自然不会阻拦。”我心想。

　　“那你们去吧，希望一切顺利，马到成功。”我说。

　　“那行，事不宜迟，我们就此别过。”何伟站了起来，“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你说？”我问道。

　　“回来之后，我打算进入户外网公司，你看安排什么职位比较合适，有利于咱么后续工作的开展，包括股份收购、公司内部运营等等事情。”何伟说，“王洁好像也想找点事做？”

　　“这个……”我有点踌躇，因为我不知道何伟和王洁下一步具体想做什么。

　　“是吧？王洁？”何伟对王洁说。

　　“对，对，不然太无聊了，或许我还能帮到忙呢。”王洁回应说。

　　“这个……行吧，应该问题不大，我知道了，等你们回来再说。”我想了一下说道。

　　如昨天一样，我同样将何伟和王洁送到电梯口，向他们摆手。

　　我突然就觉得很落寞，“他们走了，我又离开了真实，成为了老马。”

　　“厂花，照顾好自己。”在电梯两扇门即将合上的那一刻，我对王洁说。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我没出息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回到办公室，我再次将自己扔进宽厚的办公座椅，擦去泪痕，闭上双眼。突然，我又想到什么，站了起来，走向窗户。

　　从24层向下看去，死死地盯着停车场出口，不一会，一辆黑色的汽车开出，开到出口道闸前停住了，等待道闸升起。随即，快速地开到马路路面上，混入车辆之中，消失在可视的马路尽头。

　　我重新坐回办公椅，思绪略微平复了一些。

　　“其实，何伟说得，想要进入户外网公司，并不难办。因为，互联网目前三个部长和两个副总，都已经配备有助理，唯独我尚未配备助理，前几天开会的时候，老总还提起这个事情，说是让人力资源负责招聘，或者是让我推荐，提了一下，但是应该没有落实。如果我引荐何伟进来，应该是问题不大，再者，何伟的学历、履历，也应该符合助理的要求。”我在心情平复之后这样想。

　　“至于王洁，可以安排在我们运营部，给她一点清闲的工作，或者做之前做过的文员，即便出了什么岔子，我也好照顾。”我又想。

　　想到就去做。

　　我立马用微信给何伟发了消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他回复“可以啊”。既然可以，我便问他要了他和王洁的简历。

　　大概是十分钟之后，何伟发来了两个word文档，一个是何伟的，一个是王洁的，都是模板简历。很显然，这是以前的简历，因为在这两份简历中，何伟还是何伟，王洁还是王洁。但是，现在，王洁是何伟，何伟是王洁。

　　修改起来也简单，我本想着将何伟和王洁简历里面的寸照进行了互换，何伟的履历王洁用，王洁的履历何伟用。

　　“但是，这样一来的话，何伟使用王洁的履历，可能不符合助理的招聘条件。看来还是不能偷懒。”我想。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对何伟和厂花的简历进行了修改，除过更换照片之外，我还删除了何伟简历中“担任杭州市算盘金服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的履历，这样的“历史黑点”，自然不能放入简历之中，很容易被检索出来。

　　完事之后，我将两份简历发给了一位负责招聘的主管，她说随时可以过去面试，只要面试通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因为公司目前这个阶段，正在招兵买马。”招聘主管在微信语音中强调。

　　“事情都在按照计划推进。”我靠在办公椅上想，“准确地说，是按照何伟的计划推进。”

　　实话实说，当时，我有点得意洋洋。

　　我在做着一个美梦：如果一切真的如何伟的规划和计划，他如果能够找到足够的资金，足以收购户外网的多数股份，甚至收购海外公司的股份，拆除VIE构架，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户外网公司极有可能顺利上市，并且我们还可能掌握这家上市公司。

　　如此一来，对于我、何伟、王洁，都是有好处的。

　　于王洁而言，除过获得丰厚的资金报酬之外，还收获了一份稳定的事业。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不遗余力地提拔她。

　　于何伟而言，必然会获得相应的股份，以及丰厚的上市回报，这样的一笔资金，我相信，可以偿还很大一部分何伟的债务，如果何伟愿意去偿还因为算盘金服而导致的投资人损失的话。

　　于我而言，也完成了我最大的心愿，也就是老马的心愿，可以避免“户外网这块净土依然属于户外爱好者，而不是被过度商业化，成为资本的恶犬”，因为，我们掌控了户外网公司的管理权，我也一定会将这一理念说给何伟或者其它某个管理户外网公司的掌权人。

　　我感到踌躇满志，我感到雄心勃勃。

　　试想一下，全国公司有2000多万家，但是上市公司只有4000多家，将一家公司做到国内上市，或者推动一家公司上市，这是多少商人的梦想和执念，又有多少商业精英在这条路上沉戈，如果我们做到了，也算是不辱此生，我亦可以告慰老马。

　　那天，我的确在想这样一个美梦，我想到了这样一个美梦。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这个美梦竟然实现了。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美梦竟然实现得如此之快。

　　我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个美梦又瞬间坍塌了。

　　梦醒了，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