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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我想坦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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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沙发上从半夜坐到早上天亮。
我决定了——告诉李茗,真相。
对,真相。
“李姐,不对,李茗,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我不是老马,我本名叫做李刚。我,李刚,占据了老马的身体,其实我是一个叫做李刚的人,我24岁,济阳市人,我去无人区探险,然后遇难,醒来之后,我就突然成为了老马。对不起,我不该做昨晚床笫之事”。
我要这样告诉她,一字不差地告诉她。
至于她是否相信,那是她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半句谎言。
我就是要这样做。
因为我有誓言在先。在无人区的时候,我就立下誓言——今后的我,要成为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我认命但是不认输,推石上山就是我的使命,我的欢愉来自于“石头又前进了一步”以及“巨石滚落时片刻的歇息”,仅此。
我要承认,昨晚很快乐、很愉悦、很享受,甚至沉醉。可以这样说,如果有的女人,是一个游乐场,那里,刺激、好玩、有趣,那么,李茗就是一处公园,那里,自然,清新,且安宁;我更倾心于后者,而不是前者。前者,吸引人,但是留不住人,后者,令人产生皈依之心。
昨晚,我一度在想——难道就不能将昨晚之事,视为西西弗斯片刻的欢愉吗?不能!西西弗斯的快乐,是奋斗者的快乐,感受到巨石又提升了一厘米,看着巨石欢快地向山下滚去,这样的欣慰和快乐,来自于自己的双手,来自于自己的劳动。而我的快乐,算什么呢?是窃取、是偷盗。
这,违背我从无人区走出来的初衷;这,违背我依然活着的初心。
不择手段非好汉,不改初心真英雄。
所以,我要对她说对不起,并且,告诉她真相。
现在,我就坐在这里,等着李茗醒来、出来,然后告诉她真相。
当客厅的闹钟时针指向8点,我听到从卧室传来的响动。“李茗应该起床了。”我想。
听到响动,我直了直身子,端坐在沙发上。
李茗没有来客厅,而是去了洗手间,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她应该在洗澡。”我猜测。
大约十来分钟,李茗从卫生间出来,身上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地。
“你要上班去吗?”李茗问,“你等下,我要和你说点事。”
可能是看到我穿好了衣服,并正襟危坐,她以为我要去上班。
说完,李茗去了卧室换衣服。
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已经吹干了头发,穿了黑色的裤子和白色的衬衣,上身套着一件小西装,知性而优雅。
“老马,我们之前说过,如果任何一方外面有人,都应该如实相告,包括你和尤青的事情,你都告诉过我,我也知道,我认为,我们之间是坦诚相待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继续履行我们两人的约定。当然,我也不会逼你,我只是提醒你,等你想要告诉我的时候,希望你能告诉我。”从卧室出来的李茗,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我有点懵。
“不是,事情其实不是那样,”我想要辩解,想要告诉她真相,“其实,我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老马啊,你太低估一个女人的直觉了,特别是床底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是骗不了人的,”李茗打断了我,“老马,你好像变了一个人。”
“李茗,其实我……”我准备开口说出真相。
“好了,你还是自己想想吧,我今天店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李茗再次打断了我。
说完,李茗扭动门把手,走出门去,很用力地将门拉上。
留下门后一脸懵懂的我。
这一切突如其来,我需要好好想想。
显然,李茗误会了我。
她通过床事判断出——我在外面有人了,甚至她已经猜测出“外面的人”是谁?不就是在深更半夜给我打电话的人,也就是厂花。“她一定是这样认为的。”我想。
显然,老马与尤青认识,他们曾经发生过男女关系。
因为我清楚地听到李茗提到“尤青”这个名字,另外,我在老马的手机微信中发现了“小青”的备注,手机通讯录有尤青的号码,我确认过了,那就是尤青。
弄明白这些,我突然就觉得很是疲惫。
此时,沙发角落处的手机响了起来,我瞥了一眼,是厂花。
我要去找他,然后向他解释。但是,我有点怕他,我怕我解释不清楚。所以,我没有接通电话,而是起身去门后拿汽车钥匙,我要当面向厂花解释和说明,这种事情,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汽车开到小区出口,远远地,我就看到出口升降杆的旁边蹲着一个人,身形和衣着,与厂花很像。我疑心那就是厂花,等汽车开到出口,升降杆升起,我看的更加清楚,那就是厂花。
落寞地蹲在地上,一头的乱发,穿着一件长款风衣,卷缩着,努力用风衣裹住自己。如果不是我认识这身衣服,如果不是厂花高大魁梧的身材,我会认为这是一个流浪汉。
“厂花。”我摇动窗户玻璃,大声向他喊。
他本来低着头,听到喊叫声,迅速将头抬起,四周张望着。
“厂花。”我再次喊叫。
他向我的汽车跑来,我赶紧歪斜着身子将副驾驶车门推开,厂花钻了进来。
“怎么在这里?”我关切地问。
厂花没说话,铁青着脸。
“好了,是我不好,对不起。”我说。
“不用。”厂花从牙缝里面蹦出两个字。
我顿时就有点愤怒,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内心升腾。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提高了嗓门。
厂花神情毫无缓和,双眼盯着前方,我能明显看到他腮边的青筋,他牙关紧咬。
“嘀嘀嘀。”后面排队的小车按响了喇叭。
“按什么按,我不知道啊!妈的!”我嘟囔着,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厂花俨然在和我对抗,以冷暴力的方式和我对抗。
“我才不吃这一套。谁怕谁啊!”我心想,同样默不作声。
我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只能顺着路开,也不拐弯,前车停下,我就停下,前车走,我就跟上。
“谁怕谁啊!”我心想。
就这样僵持了差不过二十分钟,厂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的心,立刻就软了。
“我只有你了。”厂花带着哭腔吼叫着。
我转过头去,看到他满脸的泪痕和肆虐的鼻涕。我只能靠边停车,找到纸巾,递给他。
“我只有你了。”厂花哭腔中,重复着的只有这一句。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控制不了眼泪,泪水夺眶而出,“其实,我挺对不起你的。”
“刚哥,你别说了,是我不对,如果我不是这样,我们肯定是在一起的,”厂花抹去了眼泪和鼻涕,情绪稍稍恢复了一些,“你不用解释,我知道的,我也明白,那是难免的事情。”
我还想继续解释,我想给他说,我已经准备将真相告诉给李茗,也就是老马的妻子。昨晚是我的冲动,或者说,是我的发泄,我对不起李茗,更对不起你。但是,听到厂花那样说,那样地维护我,我将所有的话,又咽了回去。
一场大哭和闹腾之后,厂花笑逐颜开,“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银河墓园。”我坚定地说。
“好,我们去看张弛。”厂花补充道。
我发动车子,让车子在公路上奔驰起来。
或许,是我们都痛苦和压抑的太久,我在李茗身上发泄,厂花用一场痛哭发泄。
发泄完毕,我们都归于平常,重新认清身份,再次上路。
这样两个女人,都不给我坦白的机会,李茗误解了我,她以为我外面有人;厂花也不懂我,他以为我和其它男人一样。
好吧,就先这样吧。
活人的世界总是这样复杂和难测,就让我先去看望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