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上山》犹怜草木

5、悔教夫婿

　　周六啊，今天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这是厂花在微信朋友圈发布的今日份动态，配图是一张漫画少女。昨天从工厂下班之后，张弛就直接从工厂开车去T市，去参加自己女儿的订婚宴，因为不顺路的关系，厂花自己坐公交车回家——自己付房租的小窝。

　　在昨晚睡觉的时候，厂花已经对今天要做的事情，有了打算。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布置这个“新家”，厂花想。

　　虽然张弛走之前已经给厂花说了，不必要弄得太麻烦，要买什么东西，等自己回来开车带她去买。但是，厂花还是想自己去买和布置。一来，对于家务，大多数男人都不擅长，更加不要说是此类装饰、布置家务，老张也是如此；二来，厂花希望能够在张弛回来之后，给他一个小惊喜。“今天周六，张弛周一回公司，要等到周一晚上才行，”厂花心里盘算着。

　　面对这样一项不小的“工程”，厂花大致列了一个清单：

　　一块两三个平米的小地毯。铺在小沙发的前面，最好是那种毛绒绒的，踩上去很舒服，颜色要粉色的，就是不太好洗。可以去家居市场看看。厂花琢磨着。

　　要买一盆花，放在阳台，芦荟或者栀子花都行，可能自己还要去一趟花卉市场。如果有的话，可能还要买一个花架，铁的或者木质的。

　　还要买什么呢？对了，锅碗瓢盆很多厨具、一些洗漱用品，那就还要买点米面粮油，还要买拖把、洗洁精，还要买毛巾、洗发水，还要买碟子和餐巾纸、卫生纸——

　　想到这些，厂花突然间就很无助。

　　厂花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居家或者说同居，需要这么多的东西。

　　这种无意识，基本上都是归功于“父母”，中国父母为子女操办了一切，至少在子女还处于父母可控范围内，从日常起居到学业社交。这也是中国父母被广泛诟病的地方。

　　虽然说厂花今年已经22岁，是一个成年人，也交往过三四个男人，并且与他们关系匪浅，但是，在过去22年间，厂花从来不要操心要买多大的锅、要用怎么样的盘子、要买什么样式的拖把等等此类问题。当然，厂花也不是“公主”，在家里也做家务，拖地、做饭，甚至还能做几个拿手好菜，但是，很少会问妈妈，这把铲子多钱？在哪里买的？

　　也就是说，会使用系统和打造系统，完全是两码事。家庭就是一个系统，在此之前，厂花一直都是使用者、是用户，现在，她需要自己做一套家庭系统，是开发者。想想，这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会使用WORD与做一个文字系统，前者手到擒来，后者天方夜谭。

　　尽管是天方夜谭，但是这件事情是可以逐渐尝试，也是有入口的，而不是完全无从着手。即便最终的成品，可能不是那么完美，用起来不是那么顺手，但是至少可以用，当然，一定会存在不少BUG。

　　说干就干，厂花立刻起床、洗漱、收拾好出门。

　　从上午9点到下午2点，厂花先后去了家具市场、花鸟市场以及超市，中间在街边吃了一碗卤肉饭。

　　半天“买买买”的结果就是：当厂花拎着三个大的塑料袋，一摇一晃终于放进电梯的时候，差点掉下眼泪。

　　但是她努力止住了。现在，她对着这三个大塑料袋，一脸的茫然，虽然她知道，后面有很多事情在追着她——铺地毯、摆设锅碗、清洁卫生间，还有，给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找一个“家”，让它们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忙活到傍晚的时候，终于告一段落。阳台有花，室内有地毯，床上枕被整齐，厨房有锅有碗。整个屋子，似乎有了人的气息。厂花站在阳台，拉远距离环顾着室内，倍感安慰。

　　这种安慰感，甚至让她感觉不到饿和渴。她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有大半天没有喝过一滴水，也没有吃过一口东西。意识到这一点，厂花拿出了一盒饼干，从冰箱倒了一杯饮料，坐在阳台上的一把凳子上，默默地吃了起来。

　　此时，她想起了老张，张弛。

　　厂花突然心痛起来。因为她想到一件事。

　　就在周五的晚上，一番温存之后，厂花突然怜悯和心软起来，“这次去参加订婚宴，你顺道也回家一趟吧。”厂花躺在张弛的怀里对他说。

　　“好的”，张弛答。

　　当时，厂花心里就一阵痛，因为她知道，那个“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可能，此时另一个女人，躺在他的怀里，并且她还拥有一个正当的、无可辩驳的理由——妻子。

　　而此时的心痛和彼时，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