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上山》犹怜草木

135、来吧展示

　　小苗在忙碌着，出门、回来，再出门、回来。

　　按照我设定和要求的任务，在忙碌着。

　　这反而让我有了疑惑，疑惑让人镇定。

　　在小苗没有回来之前，我很激动并冲动，我迫切地想要检验我的成果，并且和小苗一起享受成功。订单源源不断地涌来，小苗欢呼雀跃，像第一次找到一条虫子的小鸟，语无伦次地叽叽喳喳。这是我之前想象的景象。为了听见这样景象中的声响，我觉得，公司注册、品牌授权等事项也可以慢慢来，这需要耗费时间。我们可以先上线区块链系统。

　　这是我之前的想法。

　　等小苗回来之后，特别是这几天，小苗按部就班地照着我提供的清单在忙碌。

　　一个疑惑在我的脑海中产生了——小苗为什么不质疑？

　　对啊，她为什么不质疑？

　　设身处地想一下：假如有那么一天，你的电脑，或者手机，拥有了主张，它可以听懂你在说什么？甚至能够给你出主意、想办法、谋前途？难道你不会害怕吗？或者产生深深地怀疑？更为恐怖的是——这台电脑，还是你死去的男友？你的男友的灵魂附着在了一台电脑上？

　　谁会相信有这样的事情呢？即便发生，也会产生不信任吧？

　　但是，自始而终，小苗都没有向我提出质疑。

　　“她凭什么相信我？为什么要去执行清单上罗列的项目和任务？她真的相信听从一台电脑的命令，就能够取得成功吗？甚至，清空屋内所有的服装、退回粉丝预定的款项？”小苗没有质疑我，而我在质疑她。

　　这样的困惑，让我镇定下来。

　　“或许，我应该与小苗分享？”我想。

　　按照我之前的想法，其实没有必要向小苗解释我们是如何成功的？如果我们成功的话。只需要让她享受成功即可。但是，现在，我有点动摇了。

　　“我其实可以向小苗解释清楚区块链的，可以用通俗的道理向她解释清楚。”我又想。

　　“功利主义产生的根源有二，随机的、偶然性的大量出现以及必然性机制的复杂。如果说功利性的一个终点是成功的话，有两种途径会导致成功，一是大量的汗水的付出，了解事物出现的机制和机理，创新出新的事物、商品、理念，获得了成功。还有一条路是在窗口期抓住稍瞬即逝的机会，然后获得成功。功利主义者基本上舍弃了前者而选择了后者，因为后者更高效。”我在思考。

　　“但是后者的弊端是造成一种错觉，认为自己的成功是前者。所以，功利主义其实是盲目主义。”我又想。

　　我希望小苗的功利主义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如果小苗未来成功的话。

　　“所以，我要向小苗解释，解释清楚区块链的基本原理。”我下了决心。

　　等到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我听到门锁转动的声响，我知道是小苗回来了。

　　我在屏幕上打出了这样一段话——你走的这些天，我做了两件事，一是做了一个系统，二是创造了你的虚拟形象。我将它们叫做区块链。我知道你很累，我也很累。但是，我觉得我们会成功。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原理。

　　我老老实实地交代。

　　头戴式耳机被拿了起来，戴在了头上。

　　“好，我知道。”小苗很乖巧地说，声音很小。

　　接着，我借助一个视频向小苗解释了“不可篡改”这一核心，这个视频是我自己制作的，虽然很粗糙，但是足以说明原理。

　　“如果你有一个神奇日记本，而你们班级九位同学每人也有一个神奇日记本。当你在你的日记本上记录一条信息的时候，剩下九同学的日记本也出现了相同的信息。此时，你在日记本上的记录，就不能被更改，因为任何更改，其它人的日记本也会有更改，就会被发现和处罚。如果将日记本换成电脑或者节点，每一个节点的记录，都会在全网出现。这就保证了数据不被篡改。”

　　视频播放完毕，我不知道小苗能不能听懂。

　　我没有听到耳机里传来任何声响。

　　“这是你的虚拟形象。”我在显示器上打出一行字。

　　依旧没有回应，我将虚拟形象中的一个展示在了屏幕上。

　　“你好，我是小苗，这里是我的直播间。”虚拟形象说道。

　　“我天，这也太——”良久没声响之后，我听到小苗的惊呼。

　　“咚”地一声巨响传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苗”——我在屏幕上打出两个字。

　　没有回应，一丁点回应都没有。

　　我感到有点恐慌，我将“小苗”两个字转换为语音，以最大音量从扬声器中播放出去。

　　“小苗”“小苗”“小苗”的声响在屋内回荡。

　　“情况不对。”我心中嘀咕。

　　我突然想到了摄像头，“对，我有摄像头。”

　　我迅速从网上下载了摄像头的驱动，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安装，打开。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面白色的墙壁，我转动了一下，看到了窗户和大床，窗外白茫茫一片，下雪了，床上扔着一条薄被，没有叠。

　　“对了，小苗。”我强迫自己不去看别的。

　　我没看到小苗，或者说，我看不到小苗。

　　但是，我看到一条胳膊。一张折叠椅子倒在地上，椅背压住了那条胳膊，那是一条裹着黑色羽绒服的胳膊。

　　我使劲地想要将摄像头左转或者右转，哪怕向下转动杆也行啊，但不成，这已经是摄像头最大的机械转动半径。

　　“那是小苗的胳膊，小苗躺在地上。”我推断。

　　“晕了吗？还是死了？”想到“死”，我焦急无比。

　　我想到报警，“对，报警。”

　　我下载了一款网络电话，想也没想拨打了本地的110。

　　“这里是西安110报警中心，请问有什么事情可以帮您？”是一位女警官。

　　“我们家有人晕倒了，不是，就是躺在地上，麻烦尽快过来。”我使用了文字转语音。

　　“什么地址？”女警官问道。

　　“对啊，这是哪里？”我突然有点发蒙。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地址是哪里？”女警官追问道。

　　我难不倒一块CPU，我根据网络ID地址以及接入账号，迅速查到是一个叫做“高教园12栋”的地址。

　　“请问地址是哪里？”女警官再问。

　　“未央区高教园12栋。”我回答。

　　“几单元几号？”电话那头又问。

　　我瞬间无语。“镇定，让我想想。”我告诫自己。

　　“对了。”我几乎要喊出来。

　　我迅速打开了直播软件的后台，看了一眼后台订单。

　　“二单元701。”我马上回答。

　　“好的，片区警察会在10分钟内赶到。”对方挂断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我心里松弛了下来，但是一看到地面上的胳膊，我心脏又到了嗓子眼。

　　“我只能等着。”我劝慰我自己。

　　趁着这10分钟的时间，我将我能看到的东西，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从木质窗户的老旧程度、房屋布局来看，这座房子应该建成于2000年左右，至少也有20年的时间。

　　窗子外面是一个阳台，阳台一扇门通往卧室，卧室十平米不到，一张巨大的旧木床占去了三分之二的卧室，床单是灰白方格，和枕头是一套，被子很薄，两床夏凉被的厚度。

　　我又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大片的雪花飘落着。我突然地想到了什么。

　　我查看了今天的温度，今天西安市区零下3°，雨夹雪，西北风四级。

　　我很是心痛。

　　“北方是有暖气的，但是这里没有。因为地上的小苗还穿着羽绒服，并且，她的被子是这样地单薄。现在可是入冬了啊。”我想到这些，“这个傻孩子，怎么不缴纳暖气费呢？没钱吗？还是？就算这样，她今天还出去办事情。”

　　“唉——”我长叹一口气。

　　我很懊恼——我真的还算个人了吗？连着基本的同情心都没有了吗？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些？想到现在这是冬天？想到这房子没有暖气？想到小苗没有钱去缴暖气费和买被子、买衣服？

　　我太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无法自拔，我太长时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冷酷冷漠。

　　我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有人吗？开门，我们是警察。”有人在门外喊。

　　我迅速反应过来，“门打不开了，砸开啊，有人晕倒了。”我以一种机器人的音调喊叫着，我很担心门外的警察认为有人在恶作剧。

　　幸好，敲门声很快变成了敲砸声。

　　我稍稍放下心来，“他们没有因为我怪异的语音而认为我是恶作剧。”

　　“哐当”的一声，门被踹开。

　　一群人闯了进来，当他们发现躺在地上的小苗之后，七手八脚地将人抬了出去。

　　“是昏迷了，还有气息。应该是发高烧了。”我听见有人说。

　　从两个制服的缝隙中看过去，我似乎看到小苗的脸，潮红而清秀，有了女人的娇媚和柔情。

　　“耗时12分。”我算了一下从打电话到现在的时间。

　　我又松了一口长气。

　　此时，我猛然意识到，我犯下了一个连我都没有意识到的错误——

　　在整个过程中，我为什么没有启用小苗，那个虚拟的小苗啊。

　　如果是它，无需我查询地址、寻找门牌，它都会，和知道啊。

　　“——我真蠢。”

　　看吧，连我自己也本能地拒绝和漠视“虚拟小苗”。

　　“那么，别人、网友、粉丝乃至客户，会接受吗？我们会成功吗？”我反问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