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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流言蜚语 ...

  •   我以为,就人类而言,确定的事情,造成的伤害反而是有限的,而造成伤害最深的,反而是那些不确定的事情。

      从生理上来说,确定的疾病是容易医治的,有个小伤口,贴上创可贴,两三天就能愈合;长个肿瘤,开刀切除,良性,没啥影响。但是,那些不确定的疾病,是很难治疗的,例如一个癌细胞,谁也不知道会感染到哪里,很难确定明天会转移到什么别的部位。

      心理上也是如此,有人骂了你、打击你、侮辱你,如果是你的错,你会愧疚,认错或者不认错,对成长伤害是有限的,这是确定的事情,如果完全是谣言,你回应或者不回应,事情也很快就会过去,你也不会为此而内疚;但是,如果有人诽谤你、编排你、诋毁你,所说所言,都是似是而非的、半真半假的,这样就伤害人,你会懊悔,也会不忿,你想要辩解,但是需要承认错误,越辩越乱。

      这样的伤害,也落到了小苗的身上。

      过去几天,各种流言蜚语向小苗飞去。

      根据我从舍友的谈话中,我大致总结了一下,大家非议小苗,围绕这样三件事:

      一是说小苗“被包养”,证据就是“两万元买了一块破键盘”。

      二是说小苗与前男友的纠葛。原因是这样的——太宰出租屋死亡的事情被新闻媒体报道了出来,大多数的新闻标题是“网文作家猝死出租屋月余未被发现”。这样的新闻标题显然会吸引眼球。据此,有人找到了太宰所写的网文以及社交账号、游戏直播视频等,从那些零散的信息中,找到了小苗的大致信息,如省会城市某职业学校电商专业学生等。基于同情弱者的缘故,虽然太宰是心脏病猝死,但是有不少人将矛头指向了小苗。

      三是说小苗与某上市公司老总有染。不知道是谁将“户外股份老总涉嫌性侵”的新闻,再次“挖”了出来,小苗自然成为了千夫所指。

      不过,这毕竟是校园,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孩子,大家也只是背后议论议论、说道说道,并不会当面让小苗难堪。

      尽管如此,我依然感到小苗的压抑和不平。

      在过去几天,小苗都是早出晚归。

      7点左右,我就听到小苗床铺的动静,小苗蹑手蹑脚地起床、下床、刷牙和去卫生间,我听到细细的水流声以及抽水马桶的抽水声。洗漱完毕,宿舍门被轻轻地打开和关上。此时,距离学校上课还有近两个小时。

      中午,小苗不再回来午休。这一时间段,就变成了“小苗讨论会”。起初,讨论是两两、三三间进行的,话语间还有顾忌,担心小苗会回来;后来,因为小苗连着几天不回来午休,她们的讨论大胆起来。至少在我听来,是存在这种变化的。

      晚上,9点之后,小苗才回来,也不言语,偶有同宿女生问话,也是问什么答什么,直来直去、言简意赅,像一个乖乖女。

      有好几天,在熄灯之后,我都盼望着小苗能和我说点什么,哭、骂、反驳、解释,什么都好。

      但是,没有。

      这个女孩一句话也没有,头戴式耳机一直挂在显示器上,动都没动。

      我眼瞎,但是我心不瞎啊!

      我直觉,这个女孩在对抗,而她的对抗方式是沉默,深深地沉默。

      她当然可以一脚踹开宿舍门,大声喝止——够了,逼逼叨叨,有意思么?有什么事情当面说,对,就现在,说!

      她也应该对各种猜测,进行解释——你们说的都不对,拿出证据来?有本事拿出来啊?口说无凭陷害人,算什么正人君子?还是人吗?小人!

      但是,她不。或许,她知道,那样的喝止和解释,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窃窃私语没完没了,只会让诋毁编排愈演愈烈。

      或,许她根本就在忍,忍住委屈、忍住眼泪,打脱牙和血吞。

      我也不知道怎么帮她、安慰她,甚至,是否应该帮她、安慰她。

      在绞尽脑汁研究那些代码逻辑关系的间隙,在学习理解日语语法的空挡,我常常仰望黑色的眼前一团,对着漆黑,许愿或祝愿,希望事情快点过去,小苗尽快回归正常的校园生活。

      说实话,我很担心小苗,担心这个女孩。

      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一周左右。

      一个周日的下午,宿舍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有人去约会,有人去逛街,也有人去图书馆自习。

      宿舍门被“砰”地一声推开。

      根据脚步声判断,进来有三个人,其中一个人是小苗。

      “师傅,这些是我的东西,这两个纸箱子,麻烦你们搬下楼去。”小苗的声音。

      “全部的东西就这些是吧?”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还有电脑,我还没拆,电脑我搬吧。”小苗回答。

      我瞬间产生了大量的问题:搬家?搬走?小苗不上学了?还是不住宿舍了?要搬到哪里去呢?

      “太宰,我们走,跟我走!”头戴式耳机被小苗戴在头上,小苗斩钉截铁地说。

      “去哪里?”我问。

      但是没有回应,我忘记了我是一枚CPU。

      “会去哪里呢?”我反应了过来。

      我瞬间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会死吗?

      我会死吗?

      我死过,还很多次。李刚死了,成为了老马;王洁死了,成为了何伟;何伟死了,成为了王洁;我见证过死,还很多次。张弛的死,马克戟的死、太宰的死,甚至,我也作为一块键盘,死过。

      是什么,才意味着死亡?对于人来说,是心跳的停止吗?还是大脑活动的结束?亦或是回忆的丢失?对于物体来说,什么才意味着死?导致死?一块键盘,是断电吗?那么,对于一块CPU,也是一样吗?

      “如果小苗将我移动、断电?我会死吗?”我突然有点惧怕。

      “为什么上一次,我自动关机,我没有死掉?为什么,在出租屋的时候,电流被切断,键盘就死掉了?这些都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从一块键盘成为CPU?为什么我会成为键盘?乃至,为何我会从李刚变成老马?”大量的问题困惑着我。

      但是,根据我上一次的经历,我基本可以断定——小苗搬家,不会导致我的死去。

      想到这一点,我安心了许多。

      我的眼前,闪过一条白色的直线,几毫秒的时间,出现然后消失,只有几毫秒。

      我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钟,我想到了原因:

      我被断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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