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石上山》犹怜草木

126、你要乖奥

　　我也是一夜无眠。

　　我不能确定——我做的正确与否？到底，我是应该安安静静做一回CPU，不听不看不问，听之任之纵之，正确呢？还是竭尽所能，如履薄冰地怜之助之辅之，正确呢？

　　我不能确定。我的冲动，促使我选择后者，但是，我的理智，要求我选择前者。

　　“先这样吧，我今天还有学习任务。”我这样想。

　　“早！嘿嘿嘿！”漆黑之中传来有朝气的女声。

　　我知道是小苗。

　　这是我成为CPU以来，第一次听到小苗的笑声。不，是我认识小苗以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女孩发自内心的笑声。接着，头戴式耳机被放下，上铺出现了淅淅索索的响动。这间女生宿舍的其它方位，也陆续传来各种声响。

　　如同是昨天的重复。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啦！你们都早啊！”我在心底这样回应，不仅仅是回应小苗。

　　各处的嘈杂持续了有大半个小时，宿舍门在8点40之前，被最后一个走出宿舍的人拉上了。

　　这件女生宿舍再次安静了下来。

　　“砰”地一声巨响，宿舍门被大力推开。

　　有人一跃而起，将小苗的上铺压得“咯吱”一声响。

　　“你要乖奥。”在夜空中，传来这样一声。

　　我瞬间泪目。

　　我听到宿舍门被再次关上，我情绪依然难以平复。

　　请让我冷静一下，我要好好想想。

　　——作为一枚CPU，我本不应该有感情，但是可恶的是，我曾经是一个人啊，我由母亲生下，我由父母养育，我被爷爷奶奶关爱，我接触乡邻，我认识朋友，我学习人类知识，我在社会摸索。我以为我看清了他人、社会和世界，欲望满身的他人、尔虞我诈的社会、你争我夺的世界。我很失望，我以一副冷漠表情和老成的心态，进行回应和应对。

　　我想要远离、逃离乃至避世，我尝试探险、邂逅和遁世，如无心的机器，犹圆寂的圣僧，拒绝靠近和关心。

　　但是，此时此刻，我泪流满面，即便，一枚CPU不具备落泪的功能，我依旧泪流满面。

　　而原因和理由，只是一句话：你要乖奥。

　　“原来，被人牵挂，是这样一种感觉。”我将这句话在心中玩味良久。

　　即便，即便，被牵挂的人，还不是我，而是太宰。

　　我感到无以为报。

　　那“四个字”，有千钧之力，似乎，我只有使出平生之力，才能将其撬动。

　　我决定了。

　　我决定为小苗做点什么，什么都好。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对了，小苗她需要什么呢？

　　现在，我能够确定的事情有这样几件：

　　其一，小苗已经认定可以与太宰对话，太宰附着在这台电脑中，在小苗的眼中，或许是幽灵，或许是鬼怪，亦或是魂魄，根据我的观察，小苗应该没有为此而感到害怕；

　　其二，小苗似乎比较缺钱，虽然我想不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生要钱做什么，但是，从小苗欣然接受陌生人馈赠这点看，小苗应该是想要钱。

　　其三，我是有赚钱能力的。现在，我想到的赚钱渠道就有很多种，如写文章、开发软件、做设计、写代码、答疑解惑等等，但是，前提是——我需要一根网线，自从被搬入这间宿舍，这台电脑都是单机运行。

　　通过如上一番分析，我基本有了一个方向——用自己的能力，作为一枚CPU的能力，为小苗赚到一笔钱，如果她需要的话。

　　我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宿舍门被推开了。

　　“奥，已经是午休时间了。”不知不觉中，一个上午竟然就在我的感动、揣测和决意中过去了。

　　在一众女生的叽叽喳喳之中，我猜测到小苗没有回来。因为，那些声音中没有一个是小苗的，而且，小苗的床铺未有动静。

　　直到宿舍的女生再次出门，宿舍门被拉上，小苗一直没有出现。

　　然而，整整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小苗成为了女生议论的核心。

　　她们从小苗没有回来午休谈起，说到小苗最近作息很不规律，还说小苗近期都不参加宿舍集体活动，又说道小苗2万元出售键盘一事，说那个男的开着宝马，有人联想到小苗早上穿的裙子似乎是某个品牌、鞋子好像也是新的；说是男生宿舍已经开始议论小苗；还说有的男生说小苗有可能被“包养”。

　　当这个词被猛然而又必然地被提起，宿舍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在想那些女孩的表情和心理活动，有的势必张大了嘴巴，有人或许会一脸懵懂，更多的应该是震惊和鄙夷。

　　“我靠，小苗这么城府吗？根本看不出来啊，虽然小苗的确挺漂亮。”一个女生这样大喊。

　　“你小声点。”有人小声提醒。

　　“有男人就喜欢小的，有的女的就会贴上去，正常，周瑜打黄盖。”是不屑的语气。

　　“唉，对了，你们知道小苗之前的事情吗？我也是听说的，好像是她有一个老乡，也在我们学校，和男生聊天说的。”一个女生颇为神秘地说。

　　“什么事什么事？说来听听。”有人迫切地问。

　　“好像是说，小苗好像高中的时候被人害了，也是一个老板什么的，赔了她们家10万，具体我也不清楚，也是听别人说的。”一个女生吞吞吐吐说道。

　　“那就是了，狗改不了吃屎。”一个女生立马说。

　　我突感不妙，我不知道小苗与宿舍其它人关系怎样，但是，听着她们的对话和议论，我推测小苗在宿舍，似乎是被排斥的。

　　我不想再听下去，于是，我关闭了麦克风，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了你言我语，我的耳边只有风声和雨声，和风细雨。虽然，我心里明镜似地知道，那不是风雨，而是风扇和电流，但是，我将它们想象成风雨，我有这样的权利，我有享受风雨的权利。

　　仰望漆黑的一团空间，我心中对着小苗喃喃——

　　你要乖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