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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一屋一餐 ...

  •   王洁真是很能睡。

      王洁大约是6点左右来的,来了倒头就睡,临近午饭的时候,我从办公室去宿舍喊他,他嘟囔着再睡一会,我只能摇摇头地出去。出门就看到施工经理带领着几个工人,抬着床架从楼梯走上来。

      我这才想起来,是我让施工经理买了床褥,给王洁收拾宿舍。

      “先放在走廊上吧,先吃饭,吃完饭再收拾。”我吩咐施工经理。

      随后,和施工经理一起走下楼梯,来到一楼的食堂,一些工人已经在排队打饭。

      看我过来,几名交头接耳的工人马上知趣地停了下来。“马总,打饭啊?”一名工头讪讪问道。

      “嗯。”我边点头,边从餐柜取了餐具,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我觉得今天的食堂氛围有点异样,工人看我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似乎在刻意躲避我的直视。

      我说不上来原因。

      到我打饭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

      走到打饭窗口,我正要将餐盘伸进去,递给楚姐。

      “马总,您先进来,我有点事情和你说。”楚姐压低了声音。

      我从大门走出去,绕到后厨。

      “马总,网上的事情,我看到了,他们也都在议论,但是那些东西,真不是我发布到网上的,包括警察打电话问我,我也说没那回事。”楚姐一脸的委屈。

      我心里恍然大悟。“这就能解释通了,为什么工人会窃窃私语,他们肯定是在议论我的猥亵和伪君子。”我心想。

      看到楚姐委屈的眼神,我想,我应该安慰她。

      “和你没关系,你也别关注这个事情了。对你来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不好?”我拍了拍楚姐的肩膀。

      “那,那听说公司派了个人来,说是早上来的,是来取代你的?”楚姐小心翼翼地问。

      我哑然失笑,不过低头一想,似乎逻辑也是自洽的——某个国内知名上市公司的副总涉嫌猥亵幼女,被媒体曝出黑料和证据,虽然公司表面极力否认,但是,暗地还是派出了“钦差”,负责调查和处理,而钦差,就是刚到,还在睡觉的王洁。

      在乡民和工人的头脑中,这样的逻辑是自洽的。

      “我都说了,和你没关系,你别掺和这件事情就行。”我提高了音调。

      楚姐听闻此言,不再说什么,给我餐盘装满了饭菜。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去食堂就餐了,犯不着想着别人在我背后议论纷纷和指指戳戳。

      我端着餐盘,直接去了二楼的办公室,走过宿舍,轻轻推门,王洁还在酣睡。

      “等我吃饭完,得去给他打一份饭,该起来吃饭了。”我心想。

      然而,事不凑巧。等我吃完,去送餐盘的时候,发现所有的饭菜竟然一扫而光。我重新回到二楼,打算喊王洁起床,让楚姐给他开小灶,随便做点什么吃。

      “死开,我要睡觉。”王洁迷迷糊糊地使劲将我推开。

      “不饿么?该起来吃点饭了。”我有点心疼。

      “不吃,我不饿,我要睡觉。”王洁翻身嘟囔着。

      好吧,我只能离开,让他继续睡觉。

      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给王洁收拾宿舍。

      一大早,我就给施工经理发去了采购清单。在这份清单中,需要采购的东西,被分为大、中、小件三类,大件包括床、两个小沙发、壁柜、折叠桌;中件包括被褥、壁纸、窗帘、一小块地毯等,另外,我还让他们采购了一些塑料花、抱枕、床头灯、拖鞋、镜子等小件装饰品和日用品。

      现在,这些东西,堆满了小半个屋子。

      本来,我是想着让两个工人帮忙,将宿舍整理好。但是,现在,我想自己弄。因为,我不想忍受别人的嘀咕,包括心底的嘀咕。

      现在,我要自己干。

      先将各类大件摆放到它们该在的位置。一张小床东西方向摆正,床头靠着窗户,早晨,山里的第一缕阳光将会洒向床头,成为无声的闹钟;床边,摆上了一张小桌,上面有未开封的咖啡和糖块,以及水壶,当日落西山,冲上一杯咖啡,躺在床头,静静听着山中的寂寂无声;两个黄色的小沙发,靠墙站立,像两株开得正盛的向日葵;摆弄完这些大件家具,我又将屋子重新打扫了一遍,扫地、拖地、擦拭桌椅。弄完这些,将一块一米的绒毛地毯铺在床前。紧接着,是张贴壁纸,这件事情的难度超过我的预期,本来是两个人的工作,我一个人执行,只能先在将壁纸平铺在地上,涂上胶水,然后站上高高的人字梯,将壁纸一张张地贴在墙上。最后,我将一些小件纸箱打开,在桌子上摆上塑料花,将抱枕排放在床上和沙发上。

      我满头是汗,似乎忘记了时间。恍惚间,我似乎是在给自己的爱人,装扮住所。

      一通忙活,窗外竟然暗了下来。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山里,太阳落山得早。

      我走到门口,看着收拾一新的宿舍,墙壁粉嫩、家具整齐、地面干净,我心里很是欣慰。

      轻轻地关上房门,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像是怕损坏了一件艺术品。

      楼下已经没了声响,工人们应该都下班下山去了,这座山,现在,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我和王洁。

      我蹑手蹑脚推开我的宿舍门,走到窗前,拍了拍王洁的胳膊。

      “哎,哎,该起床了,都睡了一整天了。”我喊道。

      “几点了?”王洁揉着眼睛问我。

      “你自己看看,天都黑了。”我拉开窗帘,给他看,“5点多了。”

      “奥,我竟然睡了一天,”王洁坐了起来,“这里睡觉真安静啊。”

      王洁似乎没有起床的打算,靠在我的床头,眼神呆滞。

      “饿了。”王洁突然转头对我说道。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极为重大的问题。

      平时,如果我要吃晚饭,都是提前嘱咐楚姐,下一碗面或者炒一碗米饭,楚姐做好之后,会喊我下去吃,然后楚姐收拾碗筷,和工人一起坐车下山。如果我没有嘱咐,一般都是不吃晚饭。这已经成为了无需约定的惯例。但是,今天,我一直在给王洁整理宿舍,忘记了吩咐楚姐。

      “啊?你饿了?”我问王洁。

      “嗯。”王洁使劲地点了一下头。

      “呃?我不知道厨房还有饭不?”我回答王洁。

      “那我们去看看啊!我们可以自己做啊。”王洁突然就来了兴致,“不过,能不能洗澡,我想先去洗个澡。”

      “可以。”我满口答应。

      我将王洁带到走廊西头的淋浴间。“喏,这里就能洗。”我说,“我去给你拿毛巾。”

      说完,我去王洁宿舍,给他取今天刚采购的洗浴用品。

      “啊。”还没有走到宿舍,从浴室传来一声吼叫。

      我赶紧转身,向浴室跑去,我以为王洁摔倒了,毕竟,他刚来这里,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

      “冷水啊!”王洁从浴室跑了出来,赤条条地站浴室门口。

      “对,只有冷水。忘了给你说了。”我淡淡i补充道。

      说完,转身再次向宿舍走去,留下一脸痛苦的王洁。

      想起刚才王洁的狼狈样子,我颇觉好笑,一脸的湿发耷拉在脸上,身上还在滴水。

      拿到浴巾和毛巾,敲响浴室门,王洁开门,蹲在地上,抖抖索索,正在打冷战。我将浴巾和毛巾扔给了他。

      王洁显然低估了着这山腰冷水的温度。这里用水,采自山泉水,比家用的自来水至少要低两度以上。

      等王洁洗完澡,我们一同去了厨房,看有没有什么可吃的。

      厨房内锅碗瓢盆整齐地摆放着,我和王洁一一揭盖查看,空无一物。案板上,油盐酱醋倒是齐全。厨房有一个冰柜,刚刚买的,还没有开始使用,自然不可能放置食品。

      “你看这是什么?”王洁突然兴奋地喊道。

      我走过去一看,厨房的门后面是一蛇皮口袋的土豆,紧挨着的是几袋大米。

      “我来做一个我的拿手菜。”王洁已经开始撸袖子。

      “什么拿手菜?”我问。

      “酸辣土豆丝。”王洁边说便打开了燃气灶。

      “你负责蒸米饭。”王洁命令道。

      “好吧。”我说。“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好像要烧火。”

      “烧呗,柴火饭好吃。”王洁说。

      我其实有点不原意,整整一个下午,我都在为王洁的宿舍忙活,有点困倦,想要洗个澡回去睡觉。现在,又要烧火,又要炒菜,太过繁琐。

      不过,当红色的火苗在灶膛内燃烧,我又精神了许多。

      安源属于陕西省,陕西省属于西部省份,安源,夏季种稻,所以,现在烧的就是稻草。稻草很是松软、易燃,搂出来一把,对折,抽出两根从折痕处绕上两圈,送入灶膛,“轰”地一下就燃烧起来。灶上,黑色的锅中中早放了淘米和水,咕嘟作响。

      灶膛中的火苗,映照着我的脸,火热热得,很是温暖和舒服。而王洁,站在案板前,笃笃笃地切着土豆丝。

      我有点恍惚和走神。

      看着屋内,熟悉而又陌生。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父亲在烧着火,而母亲在擀着面,而我,则在厨房和堂屋之间奔跑。不过,又很陌生,这个厨房的布局,稻草燃烧的颜色和温度,与北方完全不同,而我的眼前,则是一个魁梧的男人。

      想着屋外,温馨而又虚无。当山下的人们已经渐渐熄了灯,进入梦想的时候,山腰飘出来炊烟,屋瓦缝中升起饭香,有人在深更半夜烧火做饭,如鼠偷食。这是别样的温馨。但是,黑夜之中,是看不见炊烟的,这深山老林、荒郊野外,也断无人闻香而来。这一切,似乎是虚无缥缈的,显得很不真实。

      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折腾了足足有一个小时,做好了一菜一饭——一盘酸辣土豆丝和一锅白白的大米饭。

      厨房有一张餐桌,我擦拭了一番,盛了两晚白米饭放在桌子两边,王洁将土豆丝盛出来,摆在桌子中间。

      我们俩已经迫不及待,一人一边坐下,拿了筷子夹起土豆丝,将其塞入口中。

      “该说不说,这的确是一个拿手菜。”吃了第一口之后,我夸奖王洁。

      “那当然,我还是有贤妻良母的潜质的。”王洁一脸自豪,腮帮子鼓鼓地。

      我们两人,的确都饿了。我虽然吃了午饭,但是下午都是体力活,午饭早就消耗殆尽;而王洁,几乎整整一天颗粒未进。

      一大盘土豆丝被我们一扫而光,王洁足足吃了三碗米饭。

      “好满足啊。”王洁向着椅背靠去,“说来也奇怪,我每次和你见面,好像都是从一顿饭开始的。比如说上次,我们从墓园回到宾馆的那次。”

      “墓园?奥,那次啊。”我应和着。

      一时之间,我们两人突然就沉默了。我知道,一个大家都不想提起来的信息点,被无意间提及。

      这个信息点就是——张弛死了,我、王洁、何伟、老马,身份混乱。

      “刚哥,你知道,我喜欢你,但是,你的冷漠、冷酷,伤了我的心,凭什么,是李姐,不应该是她。我就是要看看,你有多么在乎她,我就是要伤你一次。”王洁突然说道,“所以,我决定报复,我从何伟那里知道了,李茗曾经和何伟的丝毫情愫,我从何伟那里,开始了解、分析、揣测李茗。”

      “终于,这样的机会到了,长时间的接触,以及你的忙碌,让我的计划得以实现和成功,我不仅俘获李茗,我还赢得李茗的心,用何伟的身体,用我的心机,用你的忙碌,报复你。”王洁越说越激动。

      “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产生要报复你么?第一次,是我给你说何伟睡了别人,希望你给我主持公道,但是你没有,你还和何伟合谋、掺和在一起;第二次,是我想和你谈谈,想和你吃个饭,聊一聊,但是你就差对我说‘滚开’了。我心寒了。有再一再二,不可能再有再三再四了。”王洁眼中有了泪光。

      “所以,我要你亲眼看到李茗的背叛。”王洁哭出了声。

      听着王洁大段大段的说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到此为止吧。我带你回宿舍。”我站起身来。

      我走在前面,王洁跟在后面。走出厨房,走进食堂,走上楼梯,走进廊道,左拐,推开王洁宿舍的门。

      “喏,这就是你的宿舍。”我转头对王洁说,“我今天刚收拾出来。”

      王洁加快了两步,走到宿舍门前,站住,不再挪步进去。

      “还行吧?”我站在王洁身后询问。

      王洁突然转身,搂住我的脖颈,与我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我身体有种本能的抗拒,但是却用理智强压着抗拒。

      我强迫自己抽出双臂,搂住这个魁梧男人的后背,不断地在后背抚摸着。

      “好了,好了,你进去休息吧,我知道了。”我在王洁耳边说道。

      过了两三分钟,王洁才松开手臂,站在我的面前,满脸的眼泪。

      我不忍看到王洁这个样子,我更怕自己无法控制情绪,逾越雷池。

      我强迫自己转身,几步快走,推开自己的宿舍门,坚定地走了进去,将门反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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