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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游戏人间 ...

  •   王洁跑到我这里来,就公司层面来说,就是旷工。

      何伟在电话中向我抱怨:“看到了那个新闻,给我发了条微信,就跑过去了,也没有履行任何请假或者调离的手续。”

      并且,王洁不打算回天津市了。王洁这样给我说,也是这样给何伟说的。

      王洁可以不管不顾,不计后果鲁莽地行事。但是,我不能,何伟就更不能。

      他任性产生的“烂摊子”,只能何伟和我来收拾。至于理由,再简单不过——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何伟一边,给王洁增开“调令”——王洁的头衔从“户外股份总经理助理”调整为“户外股份极限蹦极项目督导”,这是我向何伟建议的:“既然现在项目部已经坐定了我猥亵一事,并且想当然地认为王洁此番前来,是‘钦差’的身份,那就不如将这样的想法坐实,这样也方便项目后续工作的开展。”

      我这一边,有一个“麻烦事”需要解决。要知道,何伟就是何家村的人,她的家就在何家村的村东头。现在,王洁此次回来,“顶”着何伟的样貌,肯定是要回一趟家,也肯定有不少人会认识何伟,王洁需要继续假扮何伟,与家人相处,与认识的人打招呼。这一点,也是何伟在电话中提醒我的。“做戏就要做全套。”何伟在电话中强调。

      一大早,我就去了王洁的宿舍,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以及何伟的担忧,全部告诉了王洁。

      王洁听完了,没有说什么,一脸的不情愿。

      “算你帮我。”我提出请求。

      “行,刚哥,我听你的。”王洁抬头说道。

      “要叫马总,哈哈。等下我们开个会,我会把你介绍给大家,你表个态就行。”我松了一口气。

      项目部全体会议就在食堂的大门口召开,等着所有的人排成稀稀拉拉的两横排,我走上前去。

      “大家早上好,今天早会主要是介绍一下新的同事。”我站在食堂门前的台阶上高声说道。

      “这是公司新派下的项目督导,何伟督导,大家欢迎。”边说我便示意王洁走上台阶。

      “大家好,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王洁说道。

      “对了,以后大家还是叫何总,比较顺口。另外,何伟就是咱们何家村的人,本地人,这里面应该也有人认识。”我接着说道。

      “不过,我这人很厌烦帮帮派派的事情,虽然是本地人,但是有什么事情,还是公事公办,也要注意上下级关系。”为了避免王洁露馅,我也提醒了工人,并且语气十分严厉。

      “最后,还是希望咱们通力合作,把工程做完、做好。”我最后说道。

      然后,宣布散会,工人们陆续离开,去往自己的工地。

      我和王洁正打算转身离开,准备上二楼办公室。

      楚姐跑了过来,愣愣地站在我们前面,直直地盯着何伟的脸,也不说话。

      我感到事情有点不对,我的直觉告诉我,楚姐似乎认识何伟。

      “楚姐?怎么了?有事情吗?”我小心地发问。

      “你是?你是何伟?”楚姐喃喃地说。

      “对啊,我是何伟啊,何家村的。”王洁也察觉出了不对,反应很快地强调。

      “你初中是在双河初中上的?那个何伟?”楚姐又问。

      王洁不敢再说话,转头看着我。

      “奥,何伟,这是楚姐。”我转头对王洁说。

      “楚姐,你们认识吗?你们是初中同学?”我试探着问楚姐。

      我的大脑在快速地飞转,从楚姐言语间搜索一切有用的信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楚濂啊,初中就是在双河初中上的,还是英语课代表。”楚姐说道。

      听到楚姐这样说,王洁迅速反应过来,“奥,我好想有点想起来了,楚濂,初中一个班级。”王洁说道。

      “对啊,后来我高中考进市里面了,就断了联系了。一晃,都过了这么多年。”楚姐释然地说。

      “那个啥,楚姐,原来你们是同学,那你们抽空坐一起叙叙旧。但是现在,我们先上楼商量点事。”我试图岔开话题,带王洁逃离现场。

      “行,马总,那没事,我就是确认一下。那你们先去忙,我也去摘菜。”楚姐马上反应过来,说道。

      听楚姐这样说,我和王洁迅速转身,走回屋内。走上楼梯,我们两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看来,何伟和楚姐是同学。”我和王洁说。

      “肯定是啊,他们都是这边的人,是同学关系,很正常,也合情理。”王洁说。

      我转头看着王洁,因为我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洁学会了清晰、理智地分析问题了。

      “看什么?”王洁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开始会用脑子了,哈哈。”我爽朗地笑着说。

      “何伟教的啊,要察言观色,随机应变,都是何伟教我的。”王洁解释说。

      我不置可否。“或许,只有我们善于伪装和演戏,才能在这个世界存活吧。”我心中的这样想。

      回到办公室,我、王洁、何伟,进行了一次通话。

      何伟向我们提出了两项要求,第一,让王洁回一趟何伟的家。第二,加快项目的进度。“争取在一个月以内,让项目完工。”何伟以领导的口吻说道。

      “还有什么事情汇报吗?”何伟问。

      “没有了。有事随时和你沟通。”我说道。

      “对了,等下……”身边的王洁突然说道。

      何伟已经挂了电话。

      “你要问她什么?”我问王洁。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下她到底和那个楚濂是什么关系?”王洁说,“算了,再说吧。”

      在通话中,我也向何伟提了一个要求,安排向项目部的最后一次汇款。“你上次和我说,我已经在想办法了,这几天安排财务汇过去。”何伟语气之中似乎很是为难。

      户外股份极限蹦极旅游项目总投资是5000万元,其中安源市政府出资2000万元,户外股份出资3000万,安源市负责山脚下的民宿项目和道路改造项目,而户外股份负责山顶的蹦极基础设施和安装。根据我的了解,户外股份之前已经向项目部分两批次投入了2000万,现在项目部账户资金已经所剩无几,而后续还要采购蹦极装备以及安装。

      既然何伟已经指示“做戏做全套”,也明确要求“王洁需要回家一趟”,那我只能照办,我打算下午就带着王洁去何伟家一趟。

      我把打算给王洁说,王洁说没问题。

      于是,我便下楼、取车,去何伟家。副驾驶上,坐着王洁。

      不,坐着何伟。

      今天,王洁需要当一天的何伟,以儿子的身份。对此,王洁虽然在情感上有点抵触,但是也非常理解,原意按照我的安排行事。

      “你就说,你这一趟回来,是监督项目施工的,过两天就回天津市,少说话,说多错多。”在车上,我嘱咐王洁。

      “好,听你的。”王洁应道。

      何伟家,在我到安源市不久来过一次,给何伟的爸妈买了一些牛奶和水果,所以,这一次,我直接将车停在了何伟家门前。

      何伟的家是一栋二层小楼,规规整整,与不远处的几栋楼非常相似,可见,户型、样式、房型、装饰,都是模仿的,或许还出自相同的工匠之手。不过,何伟家左右的楼房都是新建的,一对比,何伟家就显得衰败和破旧了许多。

      我和王洁两手提着满满的礼盒走进何伟家。

      大门没关,我们直接走进去,堂屋没人。我看了王洁一眼,用眼神提醒他。

      “爸、妈,我回来了。”王洁大声喊道。

      “奥、奥、奥。”从厨房传来响声。

      我们走进厨房,两位老人正在做饭,何伟的母亲站在案板前切着菜,何伟的父亲在烧火。

      两位一抬头,看到了我们,何伟父亲惊诧地站了起来,何伟的母亲快步走到王洁面前,拉住了王洁的手。

      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大学毕业之后,去外地工作,极少与家里联系,更少回家。突然被告知,自己的孩子犯了事,被警方拘押,两位老人赶赴过去,看到的是昏迷中的儿子,好不容易等到儿子醒来,儿子却要求父母回家。现在,儿子突然回来。

      那是一种掺杂着自卑、自怜、抱怨、后悔、欣喜、欣慰、宠幸和憧憬的复杂情感。

      不自卑吗?如果我自己有本事,也犯不着让孩子外出闯荡;不抱怨吗?孩子呀,为啥不回来,就算不回来,也应该常打电话;不欣喜欣慰吗?不管怎么说,终于回来了;不宠幸和憧憬吗?既然回来,我好好给你做顿饭,未来不知道你有啥打算?

      请恕我笔力有限,无法通过文字将那种复杂的情感的向你们描述。

      所幸的是:在整整一个下午的相处中,王洁没有露馅,何伟的父母也有过多得怀疑。唯一的一次怀疑是——何伟的父亲问王洁,为啥不说家乡话。

      “马总不是在这里吗?我说家乡话,他也听不懂啊,把人家晾在一边,多不好。”王洁解释说。

      这样的解释,显然王洁是事前想好的。

      吃完午饭,我和王洁打算离开。理由是王洁想得——项目部在山上,马总是城里人,没住过山里,有个作伴的,项目部也装修了一间自己的宿舍。

      “这两天那边施工很忙,过两天忙完了,我再回来。”王洁说。

      显然,这样的说辞,也是王洁早想好的。

      “对了,你知道,吃完饭有几分钟,何伟的妈妈将我喊到里屋,说什么了吗?”在回项目部的车上,王洁突然问我。

      “什么?”我随口问道。

      “哈哈哈,你绝对猜不到,何伟的妈妈说,何伟他们村有个寡妇,要介绍给我。你猜是谁?说是楚濂,我猜就是早上那个楚姐。哈哈哈。”王洁爽朗地笑着。

      我笑不出来,突然就笑不出来,虽然这件事情的笑点,来源于巧合与嘲讽。

      ——何伟和楚濂,竟然被撮合?这是巧合。

      ——那个寡妇楚濂,何伟怎么能看得上?这是嘲讽。

      但是,我真的笑不出来,我感到悲哀和无力。

      一位儿子,背井离乡,为了所谓的出人头地,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一对老人,对叛逆的孩子牵肠挂肚,希望将儿子人生扳入常人的轨道。

      他们都怀着美好的愿望和雄心,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如黄粱一梦,如痴人说梦。

      “其实,何伟父母蛮好蛮可怜的。”我不由地说了一句。

      “而我们,都是戏子。”我咬着牙关一字一字地说道。

      王洁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是吗?黑发青年戏弄白发老人,还自鸣得意。

      我们真该死。

      一股愤懑,在我心中升起,我不知道这股怒火,应该烧向何处。

      我一踩油门,汽车在蜿蜒的山路上飞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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