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萍踪

39、二情依依 (2)

　　霜怀只见单刚坐在那里，一手托起墨镜，露出半对眼睛，另一手提到半空，手指指向地下，对着于耀辉比出一个“你很逊”的手势。

　　于耀辉却已收回目光，向霜怀笑笑：“这里的酒不错，要不要试试？”可没等霜怀回答，他就向侍者要了支红酒。

　　酒斟上来后，霜怀没敢喝，一顿饭也吃得战战兢兢，心里暗怪单刚不知轻重，要是他现在一曝光，接下来她妈肯定会把她管得死死的，以后要偷出来见面就很难。

　　其实单刚很冤，他仗着一身的伪装有恃无恐地坐到近前，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没想那层玻璃还挺厚实，里面的说话声半丝儿都不露，只见得到那小子二十七八的模样，西装眼镜，白净面皮，粗粗一看还算人模狗样，可再瞧仔细了，脸太尖，身板儿也薄，奀不啦叽的，比起自己来，那差的还不是一截两截，霜怀能看上才有鬼。

　　这样想着，他心里就安乐了，刚想挪个远点儿的位置，免得被霜怀妈发现，可一瞥眼间，竟然见到那奀哥好似知道他是哪位，朝着他这方向一直瞧，要笑不笑的，眉毛还扬起，整个就是一副挑衅的神情，单刚心里就骂：靠，斯文败类！

　　于是他屁股挪不开了，就坐那托起墨镜跟人家斗眼神，边还恶狠狠地骂：看你娘的看，老子怕你不成！

　　反正里面又听不见，他乐得骂个痛快，又想着霜怀刚才叫他别饿着肚子，便拿起桌上的菜单，一看吓一跳，娘哟，这么贵！一道菜就百多块，吃人啊。

　　结果把一本菜单都研究遍了，也没舍得点，但干坐着又怕惹人怀疑，咬咬牙就要了杯可乐，心里直叫着疼，三十块呢，一盒保险套的价钱啊，人家一盒好丑还十二个，你这喝几口就没了。

　　正一小口一小口的悠着喝，那边的玻璃门却打开了，他赶忙低下头，几个人从他的桌边经过，只听霜怀妈用乡音在说：“让他们单独说话也好，增加感情交流嘛。”另一女声也用乡音笑说：“我就跟你说吧，我们耀辉相过好几个了，个个他都不满意，今儿还是头一遭主动提出要跟女孩单独处会儿。”说着笑着渐走渐远。

　　单刚抬头去看那个隔间，一看火就起来，霜怀爸妈竟这么狼心，真把霜怀一个人扔下给那奀哥了，可再看霜怀，她的神情很奇怪，盯着那奀哥呆怔怔的，不知有啥值得看的，他便也怔了一瞬，一个念头飞快上来：难不成……

　　思绪尚在涌动，就见那奀哥在朝他招手，那意思是叫他过去，单刚啪地一拍桌子，过去就过去，我他妈一根指头能压死你！

　　他进去的时候霜怀神色已没什么特别，站起身过来挽他的手，跟那奀哥说：“我有男朋友了。”

　　单刚喜出望外，没想到霜怀肯这么坦白，一把就搂住了霜怀的腰，得意洋洋地对着那人用眼神示威。

　　于耀辉扑一声笑：“我知道，昨天在机场我见过你们，那时你们……”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你们比这还亲密。”

　　霜怀脸一下羞红了，猜到应该是在机场拥吻的时候被他看到，但单刚听不懂他的广东话，便问霜怀他说什么。

　　霜怀非常尴尬，答不上来，哪知单刚竟把意思误会了，两步走到于耀辉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听好了，霜怀是我媳妇，我们已经结婚了，你少给我动歪脑筋！”

　　于耀辉哈哈大笑，突然用单刚听得懂的乡音说：“你也听好了，我也有媳妇了。”

　　单刚和霜怀都愣了，于耀辉又说：“你们等等，我叫她过来。”他掏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没两分钟，人真的来了，那样貌，那身材，比起霜怀，实在是很有差距，而且徐娘半老，至少也三十好几了。

　　单刚目瞪口呆，敢情香港人的牙比较堪，喜欢年月久点的，比如肉干，越老越有嚼劲。

　　于耀辉向单刚介绍：“这是Sharon，我媳妇。”

　　Sharon同志不谙普通话，单刚又不晓广东话，就都只点了点头。

　　于耀辉叫他们都坐下，看到单刚和霜怀满脸疑问，就简洁地说：“Sharon是我学姐，中学的时候我们就拍过拖了，但我妈嫌她年纪大过我，不同意，后来我出国，Sharon又被家里逼着嫁给别人，现在离了婚还带个女儿，我想跟她结婚，但我妈说什么也不肯答应。”说着他苦笑，“不但要死要活，还隔三岔五就安排相亲。”

　　单刚明白了，问他：“你是不是想利用霜怀替你挡了那些相亲？”

　　于耀辉说：“你真聪明，不过这叫互相利用，你们也能同时利用我不是？”

　　霜怀一想也是，起码在她能够自立之前，有于耀辉做挡箭牌，她妈就不会太管束她的自由，这样要跟单刚见个面也比较容易。单刚自然也晓得这道理，可他再呆几天就得回去，鬼知道这奀哥会不会趁虚而入，贪图霜怀的美色，就此移情别恋呢？

　　于耀辉为了消除单刚的疑虑，一再保证以后不会单独约会霜怀，除非带上Sharon一起，又向单刚不停讲述他们相识相爱离别又相聚的诸多甜蜜和痛苦。他说话的时候，Sharon一直挽住他的手臂，温柔地看着他，十足情意绵绵的样子。

　　单刚和霜怀一旁听着，都有同病相怜的感触，不过单刚的要深一些，于耀辉对Sharon的爱和坚持，十几年屹立不摇，不理会家里的激烈反对，不嫌弃她有个拖油瓶，再再都令他打心眼里感到佩服，刹时更激发起他心底一份澎湃的情感，他暗里发誓，不论将来发生何事，遇到多大的困难，他对霜怀的爱、的好，也都永远不会动摇。

　　虽然他还有点儿不明白，为什么于耀辉对他天仙般的霜怀不动心，偏偏要对一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女人孜孜不放？可再一想，难道等霜怀三十好几或者七老八十，也不再好看的时候，他就会不爱吗？他单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可能，所以好象又能够理解了。

　　听完了，他跟于耀辉说：“哥们，您就是一活情圣，兄弟我敬你一杯。”

　　于耀辉说刚才喝太多了，再喝等下开不了车。单刚就说开不了车不要紧，咱不还有11路车么？端着酒杯非要跟于耀辉碰个哥俩好，于耀辉没奈何跟他干了，笑着向霜怀道：“你老公说话真有意思。”

　　霜怀开玩笑说：“他呀，以前混□□的，说的全是切口。”

　　单刚乘着酒兴有点唏嘘，说兄弟我从小就心怀江湖，十三岁弃文从武，绿林道上整三载，好汉弟兄都爱戴，可惜命里遇魔星，十六那年邂红颜，从此泥足深陷不可拨，退出江湖又三载，如今是两袖清风邀明月，盼它照在香江这两岸，万家团圆是你我的心愿。

　　于耀辉把单刚的话翻译给他爱人儿听，俩人一起咯咯笑个不休。

　　这一趟香港之旅单刚快活得赛似神仙，霜怀见天儿的陪着他，白天骗她妈说上班，其实那份暑期工早就给她辞了，晚上又说跟于耀辉约会，每日里早出晚归，跟单刚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到单刚不得不回乡的那一天，在机场他们又在那班团友面前酸甜苦辣表演了一回，霜怀攀住他的手臂，单刚就抱她在怀，霜怀摸他脸颊，单刚就亲她嘴儿，霜怀哭，他就抺泪（霜怀的）：“媳妇儿，我回去了你要吃好睡好，别太想我，想瘦了我会心疼的。”一会儿功夫要入闸登机，他自个儿眼眶也红了，抓住霜怀的双手喋喋不休：“你要常写信，等你毕业搬出来住了，告诉我一声，我坐火箭立刻就赶过来。”

　　领队催他去排队要检票了，他跟着队伍亦步亦趋，频频向霜怀挥手：“媳妇儿，我等你信。”

　　领队揶揄他十八相送：“常言道送君千里终须别，请梁兄就此留步转回程。＂

　　单刚叹：“与贤弟草桥结拜情义深，让愚兄再送你到长亭。 ”

　　领队哈哈笑：“长亭那儿说不定你那贤弟早在候着了。 ”

　　天胜果然来接机，迎上来绕着单刚走了一圈，哎呀叫个不停：“乖乖，瘦了，瘦惨了，看来你半年的口粮都交待在霜怀身上了，那她胖了没？”

　　单刚笑着抽他：“你小子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东西？”这也正是霜怀常说他的，可见对他们来说，性是多么潜意识的东西。当然性与爱的不可分割，这一思想男女大同，只是女性生来较为含蓄，会把它藏在心里，像霜怀，不见面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把跟单刚的欢爱拿出来回味，可一旦见了面，又矜持地想把爱情提到高于性的地位，于是常常表现出欲拒还迎，单刚却是直接的，他认为欲望就是爱，爱她越深才会想得到她越多。

　　在香港的那几天，他天天都能跟霜怀浪里翻蛟，回来以后，一个人躺床上就跟大海里游泳似的，翻来滚去都觉得不着边际。自从搬了店，他们的宿舍从两间变一间，天胜就睡他对面床，被他的动静吵得睡不了，问他闹啥心呢，这才回来多久，没霜怀就活不了了？

　　单刚从枕头上撑起半边身子，脸上深沉：“我总算明白了一个道理。”

　　“啥？”

　　“人常说女人要靠男人滋润，要我说，男人没了女人才跟鱼儿缺水一样。”

　　天胜听了，莫名气愤，一个枕头砸过去：“你他妈没女人才活不了，光杆司令咋了？老子照样顶天立地。”

　　单刚心知伤到他了，捡起枕头过去帮他垫脑袋底下：“好贤弟，莫气莫气，要不愚兄让你啃几口下下火？除了吃饭的那俩家伙，随便屁股蛋都行。”

　　天胜总算笑了：滚你妈的蛋！

　　单刚爬回去躺下：再不然你跟我去深圳吧，那地方四方云集，啥样的妞都有，要能找个香港过来的，以后咱哥俩在香港又作伴了。

　　天胜愣：你要去深圳？

　　单刚说了霜怀的计划，天胜嗤笑：“让我说你俩是痴还是傻好呢？到深圳没亲没故的，瞎猫乱撞就能碰上死耗子了？你当工作真一找就着？再说霜怀还没毕业，能有钱每星期过深圳来跟你鬼混？就算让你赚到钱了，这样近在咫尺牵挂的，她能把书读好？”

　　这些单刚都想过，霜怀其实也没叫他现在就去深圳，这时只不过是想霜怀想狠了，一时冲动起的念头。

　　然后他跟霜怀又是半年没见面，一直到了春节，霜怀让单刚到深圳相会，也不知她跟家里编了什么理由，跟单刚在深圳宾馆里一呆就三天，后来是真没钱了，才不得不各自打道回府。

　　回来后单刚又是累日的相思，恨不得日子哗啦哗啦流水价地过去，就那么又过了几个月，一起突发事件才让他和霜怀的生活有了质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