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萍踪

38、二情依依 (1)

　　霜懷聽她的口氣不容反駁，心裏反感，可轉念一想，明天要跟單剛去註冊，現在先不好節外生枝，便也只能先敷衍著：“好，那我下班就過去。”

　　媽媽聽她答應，心裏甭提有多高興，一整個晚上都喜形於色，等霜懷回房睡了，悄聲問爸爸：“你看事情能成不？”

　　爸爸潑她冷水：“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我看霜懷心裏還裝著那鄉下小子。”

　　媽媽一提起這個就恨，咬牙切齒說：“那殺千刀的，霜懷以後要是遭人嫌棄都他害的。”如此一來又整夜睡不得安穩，恨不得時間快點跨過去一天，好把女兒的終身速速給訂下。

　　一牆之隔，霜懷同樣失眠，上鋪傳來弟弟嗯啊嗯啊的呻吟聲，最近她常聽到他睡夢裏發出這種聲音，可能是談戀愛了。她心說，哪個少年不懷春呢？回想剛剛跟單剛的那場歡愛，不由得渾身又再潮熱，想起他拿著那尊裸雕說，媳婦，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就把它消毒了，用它來代替我。

　　嗤，霜懷咬著枕頭笑，這痞子真不要臉啊，連這種話都講得出來！

　　單剛自個兒在賓館的房間裏也興奮得難以入眠，覺得做夢一樣，早上還在天勝店裏，晚上就在千里之外，還跟霜懷見著了，摸著了，親著了，也做過了，可不能抱著她睡，這覺一點都不得睡踏實，因此也恨不得立馬就明天，一旦註冊了，霜懷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媳婦了。

　　興奮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他跟霜懷去婚姻註冊處，卻表現得像個傻蛋，當註冊官用廣東話宣讀聲明時，他聽不懂，只見霜懷站起來，他就跟著站起來，霜懷笑，他也跟著笑，註冊官後來指了指桌前貼著的一張紙，說了句什麽，他不明所以，還只懂得笑，霜懷湊過來笑駡：“笨蛋，把它念出來啊。”

　　單剛傻傻的：“粵語我又不懂。”

　　“用你自己的話。”

　　單剛這才看那紙上寫的，一下精神頭全起來了，大聲誦讀：“我請在場各人見證，我單剛願意娶單霜懷爲我合法妻子。”意猶未盡，又自添語句：“永生永世都爲合法妻子，阿門！”

　　搞得註冊官挺爲難，問道：“我們這裏不辦宗教儀式，你們是想改日再去教堂，還是繼續？”

　　單剛沒明白他說啥，還在嘿嘿傻樂，霜懷忙跟註冊官說繼續，等把結婚證書領出來了，她又氣又笑地罵單剛：“笨蛋！你阿門啥呀，人那紙上又沒寫。”

　　單剛還頂奇怪：“看電視不都這樣說？”

　　“那是在教堂才這樣說，你又不是教徒！”

　　單剛知道糗了，搔搔頭說：“這結婚還真簡單，講兩句話算完了。”

　　霜懷委屈死了，叫道：“簡單？你知道我瞞著我爸媽跑了多少趟嗎？咱倆都不到21歲，累得我又走了一遭法院，才把手續搞齊。”

　　單剛趕緊諂媚她：“媳婦你真厲害，不像我，我是黑瞎子上門。”

　　霜懷呸：我算嫁給熊了。

　　單剛摟住她腰：熊有啥不好，至少，嘿，有勁，你說是不是？

　　霜懷對他這三句不離黃色的本事極其佩服，可也真無奈，便說：“總算結婚了，雖然沒有婚禮，咱們就自己慶祝。”

　　單剛問她想怎樣慶祝。

　　“香港一日遊，先到海傍走走，下午再上山頂。”

　　單剛其實對風景沒大興趣，心想好歹今天結婚，要慶祝還不如回賓館洞房，不過霜懷興致勃勃的，他也不好掃興，就讓她拖著走。

　　從註冊處出來不遠就是海傍，霜懷跟他手挽手，沿著海堤走，八月的陽光熱辣得很，走一段路汗已流了半背，霜懷也不嫌熱，指著對岸的建築向單剛一一介紹，那座像鳥翼的是會展，像竹筍的是中銀大廈，港督府也在那頭，不過太矮，這裏看不到，她惋惜地說：“再過一個月聽說要開放給人參觀呢，裏面還有杜鵑花展，可惜你呆不到那時候。”

　　單剛卻只看著她，一味在笑，霜懷回頭見到，嗔他：笑什麽？

　　單剛摸摸鼻：“想不到咱們真能結婚，比做夢還想不到。”然後有點靦腆，吐了吐舌：“更想不到以後也能變香港人，小時候村裏有戶人家有親戚在香港，每次回去都帶好吃的，那家的屁小子老拿出來炫耀，我跟天勝就說，媽的，老子以後也到香港，美死你。”

　　霜懷捏捏他的臉，取笑：“美得找不著北了吧？”

　　單剛笑了一下，低頭抵上她的額：“你不就是我的北？我說過，你去哪我就去哪，城巿也好，山溝溝也好，就算是地獄，我都不會眨眼。”

　　霜懷就故意眨了眨眼，睫毛差點碰到他的睫毛，單剛便更湊近些，跟她夾纏，碰來碰去，霜懷呵呵地不停笑，最後單剛說：“新郎還沒吻新娘。”在她唇上舔了一圈，又說：“現在換新娘吻新郎。”霜懷學著他那樣舔，完了想撤走，單剛立刻將她舌頭吸住，繼續一個綿長的吻，只是太陽在當空照，汗水從他們的額頭直往下淌，甜蜜當中便滲入了鹹澀的味道。

　　單剛停了下來，霜懷拿出紙巾幫他抺汗，這時聽到海面響起嗚嗚的船笛聲，單剛轉過去看，碼頭那裏一艘龐大郵輪緩慢地駛出，白色的船身在陽光下非常耀眼，層層船舷鱗次櫛比，單剛說：“好傢夥，漂亮啊，給不給上去玩的？”

　　霜懷抿嘴笑：給啊，玩一天幾千塊。

　　單剛咋舌：切，稀罕！

　　一會卻又說：“媳婦，等我以後來香港賺錢了，就請你上去補渡蜜月。”

　　霜懷喜歡聽他說等以後，這說明對將來充滿了希望。她依偎在單剛的肩膀上看海景，見海面上除了郵輪，還有貨輪和漁船，想象那上面的人，豪華的遊客，缷貨的工人，撈網的船家，幾種截然不同的人生，各有各的活法，她問單剛想做其中的哪一種人。

　　單剛想了想，笑說：“太有錢也未必是好事，缷貨的又要吃人家飯碗，還是船家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而且住那船上大有好處。”

　　他狡獪一笑：“你猜啥好處？”

　　“啥？”

　　“晚上可以脫光了衣服躺甲板上曬月光，順便那啥，多浪漫。”

　　霜懷扭他耳朵：“就知道你又得說這個！”

　　單剛哇哇叫：“今天好歹咱倆結婚，就不許我說這個？我還想洞房呢。”

　　結果霜懷拗不過他，給他帶回賓館又纏綿了一下午，差點忘了晚上得去應付她媽，後來她昏昏欲睡，單剛還不知饜足，在那裏沒完，她便看了一眼桌上的時鐘，見快六點了，才忽然想起她媽要她七點去赴那個飯局。

　　她大叫完了，要遲到。單剛自是要問什麽事，霜懷本想胡捏，但又想這小子眼睛賊亮著呢，要謊騙他可不容易，就把事情告訴了。

　　單剛立刻瞪起眼：“那你還想去？”

　　霜懷說：“我還有一年才畢業，這一年還要靠我媽養呢，就先應付著，反正管她想介紹誰，不讓她得逞不就成了。”

　　“那我也要去，看看情敵是啥模樣。”

　　“那不行！會被我媽發現的。”

　　“我戴上帽子和墨鏡，再坐得遠遠的，誰能發現？”

　　霜懷還猶豫，單剛便耍起賴：“不去也行，再做一次作爲補償。”

　　霜懷頭疼：“那你快點，不然遲了我又得挨駡。”

　　一路上單剛囉嗦個不停，一忽兒叫她表現要粗魯點，最好大口吃飯大聲說話，一忽兒又嫌她穿得太漂亮，就在她身上摸摸捏捏，硬是將她的絲質襯衫整得像一片鹹菜葉，快到地頭了，又抱著她猛親，順手還揉了一頓她的頭髮，說媳婦我對你有信心，霜懷被他弄得腦袋像團雞窩似的尚不自知。

　　到酒樓門口，霜懷叫單剛保持距離，她就先進去了，跟侍者說是找人，姓單的，侍者領她過去一個隔間。

　　她媽帶著她爸和她弟早跟彩姨一家寒暄了好一陣子了，遲遲不見她來，心裏已經焦急，此時見她來了，卻是一副衣衫不整的狼狽樣，氣就上來，沈下臉說霜懷：“不是叫你準時？讓你彩姨都等半天了。”

　　霜懷也不解釋，只叫聲彩姨，彩姨和顔悅色地叫她坐下，轉頭跟自家兒子笑道：“這就是霜懷了，媽沒介紹錯吧，人比相片還漂亮。”

　　霜懷媽也跟霜懷說：“這是你彩姨的兒子耀輝，媽沒說錯吧，一表人才。”

　　兩位媽說話都這樣直接，相親的意思十分明顯，原本對這飯局莫名其妙的霜懷弟弟這才了然，看了於耀輝一眼，皺起眉頭。兩個被介紹的人倒沒覺得驚訝，霜懷向於耀輝笑一笑，權當打招呼了，於耀輝卻向她看了又看，笑說：“很面善。”

　　霜懷媽趕緊問：“你以前見過霜懷？”

　　於耀輝說：“不是，就是覺得很像以前的一個紅歌星，不過名字一時忘了。”

　　霜懷媽對女兒容貌那是相當的自信，聞言高興地說：“這倒是真的，霜懷在街上碰到星探都好幾回了，不是叫她去試鏡，就是叫去試音。”

　　彩姨說：“以霜懷的條件要進娛樂圈當然沒問題，但那種地方表面風光，其實辛苦，你看多少女明星都恨不得嫁有錢人呢。”那意思儼然是 ── 我家耀輝又有錢又英俊，連女明星都想嫁呢。

　　霜懷媽忙說：“是啊，女孩子最要緊是找個好丈夫，才有個好依靠嘛。”

　　霜懷聽著真無聊，臉上勉強保持笑容，眼睛卻向外邊尋找單剛的下落。

　　他們這個隔間兩邊靠牆，另兩邊用玻璃圍起來，其中一面還是個酒櫃，放了一支支的紅酒，但酒瓶之間的空隙挺大，裏外的人都能看得清楚，霜懷發現單剛赫然就坐在離酒櫃很近的一張桌子，見她回頭來看，單剛得意地把手壓在唇上，朝她送了個飛吻，霜懷嚇一大跳，忙望瞭望爸媽，幸好他們的位置正背對著單剛那方向，只要不回頭就見不到他。

　　她邊喝水邊想，這小子膽大包天吶，還飛吻！一會兒擡頭卻見於耀輝托著眼鏡在瞧外邊，一臉饒有趣味的笑意，霜懷順著他的視線轉頭也去看，登時就給嚇飛了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