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有相逢》萍踪

17、与子偕行 (1)

　　临近春节，人们纷纷上街采办年货，天胜店所在的这条街几天来都比往常热闹，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那都是别人家的店，再看自家的吧，进进出出就那么小猫小狗两三只。

　　天胜站在店门口看了老半天，回进店里哀叹：“萧条啊，苍蝇都不来一只，有句话怎么形容来着？门什么雀？”

　　这时店里只有他跟单刚两人，可后者萎坐在靠背椅上，只一心一意把玩着手里的一个锁匙扣，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天胜走到他身边，皱眉看着那锁匙扣：“我说你还有没有消停啊？不就一匙扣么，值得每天都拿出来显摆？你要喜欢，哥哥明天买一堆给你，有打火机的，还有裸女的，都比你这强。”

　　单刚懒理他，天胜啐他一口：没出息！单刚忽然指着匙扣上挂着的小手电筒问：“你说这上面的图案像不像一颗心？”

　　天胜凑头过去，看清楚了，不屑：“心？这是米老鼠的头！猪脑吧你，霜怀她敢送你一颗心给你当生日礼物吗？”

　　单刚又默默垂头，天胜也懒得说他了，反正口水他已费尽，道理也明摆着，觉不觉悟还得靠他自己。

　　两人正坐着对看两相厌，店里的老师傅他们称他作老张的跟送货的小伙计恒子从外面回来，一进门看到店里的萧条景像，老张叹气：“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要不咱学学电视上那玩意，出去派派传单？”

　　恒子说：“没用的，要我说最好搬地方，有街前那间‘雅香茶庄’在，客人都给他们招揽去了。”

　　天胜苦恼地说：“鬼叫人家是地头蛇啊，在这条街又经营十几年了，俺爹可真会选地头。”

　　老张建议：“要不咱去找鹰鼻兴？他在这一带人脉熟，交他点费用，叫他帮着去宣传宣传咱们这店。”

　　恒子叫道：“对哇，前一阵子听说他跟雅香茶庄的李老板干了一仗呢，找他说说去吧。”

　　单刚抬头嗤一声：“说个屁啊，知道人跟那李老板啥关系吗？他得叫李老板干叔叔！人家再干仗那也是　─　回回亲，亲套亲，砸断骨头连着筋，你说能帮你个外人不？”

　　恒子笑说：“天下无难事，刚子你口才好，身手也好，说不定你去了，鹰鼻兴欣赏你是个人才，一口就答应了。”

　　单刚呸他：“你小子拿我开涮啊，我算老几？就是坐庙里往自个儿脸上贴黄泥，人家也不能当我是神，顶多就一土疙瘩。”

　　恒子赔笑：“谁不知道刚子你在咱镇上那可是赫赫有名，连横行一时的东平都让您老给弄趴下了。”

　　单刚不耐地站起身：“滚滚，烦得很，我睡觉去。”

　　恒子吐吐舌头，天胜说：“甭理他，他那个来了，正躁着吶。”话刚说着，店门口单刚他哥大踏步进来，问道：“哪个来了？”

　　单刚见是他哥，就又回去坐下。

　　天胜问：“强子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单强说：“水子他老婆生了，他忙不过来，让我代他送货。喏，还让我捎红鸡蛋跟猪肘子来了。”将手上提着的两个袋子腾到茶几子上，指着其中一袋对单刚说：“咱妈给霜怀织了围巾和毛衣，你得空给她送去。”

　　单刚翻开袋子看，见围巾和毛衣都是鲜红色的，款式也俗气得很，霜怀未必会喜欢，但他心下却是一阵喜悦，这一个多星期他时时刻刻都想去找霜怀，可前脚刚踏出门，后脚就犹豫，心想拿什么理由去找她呢，去道歉吗？然而那是发自内心的感情，道了歉不就等于把它否定了？那么不道歉？可道德却说这样是错的，不被允许的，于是踟蹰难行。现在终于有借口了，反正把东西送到，就算不说话，去看看她也好。这样一想，恨不得马上就去找霜怀，但现在才两点多，还是上课时间，只好再等等。

　　那头天胜叫恒子去把单强运来的茶叶缷下来，单刚也去帮忙，见车上有几大箱，他与恒子只搬了两箱进店，就叫他哥把余下的再运回去，他哥问为啥。

　　天胜摊手：“你看见啦，坐这半天有几个客人？”

　　单强四周一打量，也纳闷：“客人咋这么少？上次来看还挺多的。”

　　恒子忿忿不平：“都让人给撬走了。”

　　于是刚才说的那话题又再挑起，单刚坐一旁闷闷听着，好不容易等他哥走了，他立刻拎起袋子，奔向停店门口的那辆自行车，天胜跟他后头：“我也去。”

　　单刚把身体让开：“那你来骑。”

　　天胜嚷嚷：“骑自行车多逊，咱骑摩托去吧。”他店里有辆专用来送货的摩托，心想反正没什么客人，也用不上它去送货了，但单刚想的是万一有货要送，那可不能因为私事误了公事，所以径自去牵自行车：“那你甭去。”

　　天胜赶紧拉住他：“别介呀，骑自行车浪漫，况且为您老服务我开心，我乐意。”

　　单刚哼：“居心不良，别有用心。”

　　两人插科打浑的上了路，到霜怀学校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便直接去她宿舍，到楼下大门口正想着是直接上去呢，还是让传达室那阿姨去叫唤，就见霜怀捧着个不锈钢的饭盒走来，想是刚从食堂打了饭要上宿舍吃。

　　霜怀料不到他们会来，神情有些愕然，单刚在路上想了好几种的开场白，这会儿见到了人却哑口无言，天胜也只一个劲地朝霜怀身后张望。

　　还是单刚先开口：“我妈让我拿这个来给你。”把袋子递给她，又看她手上拿着东西，便道：“我帮你拿上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拿。”霜怀腾出一手接过袋子，眼睛却不朝他看，转过去见天胜在东张西望，就说：“云霓回家了。”

　　天胜摸着寸板的脑袋嘿嘿了几声：“你还没吃饭啊，要不跟我们到外头吃？”

　　霜怀说：“不用了，我都买了饭了。”

　　然后仨儿个都无话，着实傻站了有一阵子，单刚一个劲朝天胜使眼色，想叫他离远点儿，好让他跟霜怀单独说几句话，天胜只当没看见，寻思着如何再从霜怀这儿套点关于云霓的信息，而霜怀呢，在心里堆积了快十天的种种思潮还没理出个头绪，此时突如其来见到了人，还觉得又羞又恼，从头至尾都不敢朝单刚的眼睛看，更加不想再多呆一会。

　　为什么要两个人来，不他自己一个人？她暗里似乎有这么一想，难免就有了些怨怼，跟他们说道：“那我上去了，你们自己出去吃吧。”

　　单刚急急忙忙说：“我，我妈想问你什么时候放假，说了一定要你回家，她说过年过节在同学家过不好，过年还得回家团团圆圆的好。”他心里实在怕霜怀寒假又要跑去云霓家，那岂不是整个春节连见一面都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