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81、一夜独处

　　任寒州以为要回去了，却没想到顾辞径直朝那对夫妻走了过去，对田埂上玩耍的两个小儿逗笑一番之后，对这夫妻二人说道，“这位大哥大嫂，我与我家主子路经此处，有点不识得路，况且天色已晚，怕不好找到住宿之处，不知二位是否能发发善心，收留我们暂住一晚？”
　　这夫妻二人抬眼互相看了一眼，再看了看日头，确实已经西沉，晚霞漫天了。看着也不像坏人的样子，便点点头答应。于是停了手上的活，这妇人牵了女儿，男子抱起了儿子，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地往家走去。顾辞和任寒州牵了马跟在后面，到了家门口，男主人便帮忙栓了马，领他们两个进屋。女子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家简陋，二位不要嫌弃才好。”
　　顾辞忙道，“不会，挺好的，看着干净整洁又温馨。大嫂真是好贤惠。”
　　这女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看了一眼她夫君，说道，“那你二位先坐着，我去烧饭，简单吃点。”于是带了女儿去帮忙烧火。
　　顾辞对这种事情，似乎很有经验，一点也不客套，“好的，多谢大嫂。”然后伸出手朝任寒州捏了捏手指，表示要钱，任寒州便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给顾辞，顾辞接过，转手递给那男子，“大哥，麻烦你们了，一点小意思，还请不要推辞。”这男子也是大方之人，“但是这太多了。。。”。
　　顾辞道，“不多，你收下吧，多谢大哥收留我们。”
　　“好，那我收下了。你二位好好坐着，我去帮忙我娘子。”
　　顾辞坐下之后看着这小儿一个人在旁边骑着木马玩，想到自己幼时也有这样的木马，甚至后面到了紫金观之后，江寒还自己动手给她做了一个，让她解闷玩。
　　看任寒州拘谨的样子，顾辞笑道，“公子，如何？”
　　听到她叫公子，恍然间想到那次在牢里，那个自称王小花的女子，也叫他做公子。一时间，这两张脸慢慢重叠，变成了一张脸。
　　任寒州问道，“你真的有个妹妹吗？”
　　顾辞嘻嘻笑道，“没有，我逗你玩的。”
　　任寒州没有想到她这次这么坦白，“你。。。怎么能？”
　　顾辞仍旧嘻嘻笑，“怎么不能？我嘛，不男不女，也可男可女啊，怎么样，有意思吗？”
　　任寒州看着她笑，以前他们也不是没有独处过，但是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轻松随意，如沐春风的样子，附和道，“有意思。”心里补充道，有意思的，是你。
　　不多时，这家女主人便端了饭菜过来，都是农家自己种的小菜。
　　“乡下没什么好东西，清淡了点，二位莫要嫌弃才好。”
　　顾辞看了看任寒州，呵呵笑道，“不嫌弃，这样很好，特别好，真的。”
　　晚饭过后，这男主人有点尴尬的解释说，由于他们只有三间房，一间他们自己住，一间是给两个小孩子住的，另一件是家里老太爷住，这段时间，刚好老太爷被接到他弟弟家去住了，所以只有一间空房，不知道会不会不方便安排。顾辞仍旧笑呵呵，“不会，很方便的，我跟我家主子住一间就好了，也方便伺候，很好的，真的，多谢大哥。”
　　于是女主人来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子枕头，顾辞又笑眯眯地谢过。
　　还没有睡意，顾辞便拉了任寒州到院中看星星，“你看，这夜多静谧，星星多美，一切是不是都安静而美好？”
　　任寒州点点头，他是皇子，出声高贵，出门也都是住最好的客栈或者官邸，从来没有体验过住在农家的感觉，这感觉也是新奇，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这么有意思的人，便觉得心情更好了。
　　任寒州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保证跟我说实话吗？如果我许你那个承诺。”
　　顾辞看了看他，“好。”
　　任寒州，“你跟长公主莫语是什么关系？”
　　顾辞愣了下，“你确定要问这个？你只有一个问题的机会。”
　　任寒州目光坚定，“嗯。”
　　顾辞：即便结果并不如你所想？”
　　任寒州坚定不移，“是。”
　　顾辞点点头，“好。。。她。。。是我生身母亲。”
　　任寒州眼神了有了笑意，“你不怕我告诉别人？”
　　顾辞闭着嘴笑了笑，说道，“你不会的。。。而且就算你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任寒州：“你倒是看得明白。”
　　顾辞：“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身份？”
　　任寒州：“你受伤的时候，我去探望过你。。。当时我以为你是花流儿，但是等我到了你房间的时候，却看到的是长公主守在你床边，如果你不是花流儿，一个小小太监，如何能劳长公主陪护？”
　　顾辞笑笑，“公子果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
　　任寒州接着说道，“我记得有问过你，是不是花流儿，你当时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便知你不是在说谎。你这人，虽然信手拈来都是谎话，但是那个时候，看着并不像在说谎，我便有几分相信了。”
　　顾辞斜眼看他，“我信手拈来都是谎话？”
　　任寒州，“难道不是？”
　　顾辞哈哈笑开了，“公子说的是，我对您确实少有实话。但是有一句，我是认真的，伤我者，必死。”
　　任寒州被她突然转变的神色，惊了一跳，“为何？这么些年间，伤你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你难道把他们都杀了？”
　　顾辞皮笑肉不笑，“伤我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是不管是明枪还是暗箭，我统统都可以原谅，毕竟会给我留个全尸，我一向都是废他们武功而已。。。可是用炸药炸我，让我粉身碎骨，如果是你，你能原谅吗？”
　　任寒州心虚，试探问道，“所以，你要杀我？”
　　顾辞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要是真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唉，不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你真的当我是猪吗？你是有安排了人，但是应该是想杀乐平郡主的吧？杀了我能有什么用？而且你也不至于用上炸药。。。我虽然满天下乱跑，可能确实也得罪了一些人，但是真正被人恨到要让人用炸药的，想都不用想，没有第二个人，虽然我觉得其实我没有很过分地得罪过她。这个结果，难道不明显吗？还是你以为凭你的身份，能从我手上保得住她？”
　　任寒州抿了下嘴唇，还没有说话，顾辞便开口打断了他，“算了，先不要提她了，再说我就不高兴了。好好看星星吧，难得我兴致这么好。”
　　任寒州，“好。”
　　良久，顾辞对任寒州说道，“不早了，公子回去睡吧。”
　　任寒州愣了一下，“那你呢？”
　　顾辞哈哈笑道，“公子，你忘了，我可以睡树上的。”
　　任寒州拒绝道，“不行，你才刚受过伤。。。不能睡树上的。”
　　顾辞笑意未断，“哦，那好吧。”
　　任寒州本以为她会推辞一下，最后两人都勉强睡床，但是明知她是女子，如何再共睡一床？
　　于是顾辞跟着任寒州进了屋，关了门。任寒州抱了一床被子，顾辞看着他，“你干什么？”
　　任寒州，“打地铺啊。”
　　顾辞，“公子，你到底是个皇子，睡地铺多不好，还是我睡地上，你睡床吧。”
　　任寒州拒绝，“那怎么行？再说，萨昊天都能自己睡地上，让你睡床，我也可以。”
　　“哦。。。”顾辞恍然大悟，他计较的是这个，“嗯，那你上来吧，我与你同睡。”
　　任寒州，嗯？然后放了被子，坐到她身边，又盯着她耳垂看。。。半晌，喃喃道，“你不会又撒谎骗我了吧？你真的是女子吗？”
　　顾辞，嗯？“我，可男可女啊。。。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然后嘻嘻笑，摊开双手，“还是说，你想要自己检查，公子？”
　　任寒州怀疑自己不正常了。。。这人，简直颠覆了他对人的认知。
　　于是顾辞自己先躺下，等任寒州在她旁边躺下盖好被子之后，顾辞侧身一只手撑着半边身子，笑着看他，任寒州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你，干什么？”
　　顾辞轻轻伸手摸了他的下巴，“不干什么，就是这样看，觉得你长得还不错，嘻嘻。”
　　任寒州有点不好意思，稍微往外扭了下头，就在这刹那间，顾辞眼疾手快，点了他的昏睡穴，这样就能让他老老实实睡一晚了。然后凝了一支冰针，扬手出去灭了蜡烛。
　　天边微微露白的时候，顾辞便醒了过来，她一向有早起的习惯，除了赖在江寒身边的时候，会偷懒多睡一会儿，其他时候，她一向自律得紧。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任寒州仍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好好睡着，便自行起身了。打开门，看到灶间已经燃起了火，便知道是这家的主妇在准备早点，于是走过去，想要帮忙下。却看到是男主人一个在忙活着，这男子看到顾辞，憨实地笑了下，“小公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晚睡得可还好？”
　　顾辞笑意盈盈，“睡得很好。。。我只是习惯了早起，要照料我家公子。。。大哥也这么早起？”
　　这男子有点不好意思，“我家娘子生完孩子，身体不是很好，我便想让她多睡一会儿，就自己来忙活早点了。”
　　顾辞真心说道，“大哥对大嫂真好，大嫂真是好福气。”说完便帮着往灶里面添了些柴火，火光中，这男子忙活的身影，渐渐迷糊成另外一个人，江寒？她在紫金观后山的日子，江寒也是这样一个人忙活好一切，她从来只需要饭来张口就好了，受伤了，他给他备好药疗伤，想吃什么，跟他说，他便会想尽一切办法准备好，无聊了，便推着她荡秋千，想办法做一些小玩意逗她玩乐。。。这么想，才发现，她其实一直也被照顾得很好，只是自己从来无知无觉罢了，想到江寒，嘴角不自觉地漾出了一丝笑意。
　　不多时，男主人准备好了早点，才轻轻叫女主人和两个小孩子起床，顾辞也去叫任寒州，知道是点了他昏睡穴的缘故，直接上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醒醒，起来吃饭啦。”
　　任寒州晚上睡得很好，睁开眼看到顾辞，似是心情很好，冲她笑了下，“早。”
　　顾辞也应道，“早，公子，可以起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