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140、后3：有朋远来

　　顾辞带着小未在河里摸鱼，裤腿高高卷起，还是被扑腾起的水花沾湿了边角。小未一边弯腰摸鱼，一边跟顾辞嘀咕道，“娘，现在已经入秋了，你还带着我下河，爹爹采药回来知道了，肯定会骂我的。”
　　顾辞站直了身子，擦了下脸上的水珠，豪气说道，“怕什么，我带你下河的，让他骂我，骂不着你的。”
　　小未也站直身子，“娘，咱摸着良心说话好吗？爹爹什么时候说过你半句，还不是都是我遭殃。你一看到爹爹生气了，哪次不是马上就全部推我头上，你就不能自己承认错误吗？”
　　顾辞心虚道，“好了好了，这次我来承担，放心好了，嗯。”
　　小未这才又安心弯腰下去好好摸鱼。
　　忽然耳边传来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顾辞一把拉住小未，身形急急后退，然后飞起一脚，溅起一片水花，手掌一送力，将这水花瞬间凝结成冰盾，护在身前。飞来的暗器撞在冰盾上，掉落河中，原来是一只冰箭，顾辞撤了手掌上的力，拎着小未，飞身落在来人面前。老头子哈哈笑道，“小丫头，不错啊，有进步，反应也快。”
　　顾辞故意凶道，“哪里来的老头，看招。”放下小未，立时出手攻了过去，小未正待要加入战团协助他娘，便被旁边的大叔拉住，“不急，看她们打会儿。”小未挣扎不开，便只得乖乖在一旁观战。
　　良久，这两人才收了功法，停住身形。小未赶紧跑过去，拉住顾辞的手，“娘，没事吧？”
　　顾辞对他笑笑，“没事，娘这么大本事，还能被一个老头子欺负了不成，放心，没事的。”
　　说完，对着来人躬身行礼，“师父，师兄，好久不见。小未，见过师公师伯。”小未便乖乖过来行礼，“师公师伯好。”
　　郑远点点头，“是好久不见啊，这，是你儿子？”
　　顾辞赶紧点头，“是啊是啊，是我儿子。”
　　老头儿哈哈笑道，“小丫头，你看着可不像当娘的人啊？”
　　顾辞嘿嘿回答，“这第一眼当然看不出来，你多看几眼，就像了哈哈。师父师兄，走，回去坐。”
　　顾辞提着小木桶，里面几条刚刚捞到的小鱼欢快的游着，完全不知道已经身陷险境。小未积极主动去泡茶，顾辞跟雪山老怪还有郑远在院子里坐着聊天。
　　顾辞先问道，“师父，师兄，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郑远嗔怪道，“还说呢？当时听说你在南武摔下悬崖死了，师父都伤心得不行。”
　　老头子鄙视，“胡说，我从头到尾，就不相信她真的死了。”
　　郑远，故意配合他，“嗯，您说的是。也不知道是谁好几天都吃不下饭。”
　　小未端来了茶水，顾辞拉着他坐在腿上，像平常母亲抱着儿子的样子，跟亲人们说着话，拉着家常。
　　老头子最后的倔强，“我那是，怕她跌下山崖，大冬天，找不到吃的，反而给饿死了。”
　　顾辞哈哈笑道，“师父，怎么就那么相信我不会摔死？”
　　老头子，“你十一二岁，就能独自翻越重重雪山，区区山崖，哪里摔得死你？”
　　小未插嘴道，“为什么师公会担心娘会饿死啊？我娘很会吃的。”
　　郑远忍不住笑，老头子哈哈道，“小子，你娘是很会吃，但是她不会煮吃的啊。。。大冬天，野果也少，没有现成可以吃的啊，当然就有可能饿死了，哈哈”
　　顾辞看着他们两个这神情，也不觉得尴尬，反正说的也是事实，“是啊，我不会煮吃的啊，所以啊，今天晚膳咱们几个得上观里解决了。。。师伯公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我们经常去蹭吃蹭喝啊？”
　　老头子很高兴，“正好，我也想见见这老道。”
　　顾辞问道，“师父，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还四下游历吗？”
　　郑远摇摇头，替他说道，“师父打算出家，平静过完此生。”
　　顾辞有点意外，“嗯？那师兄呢？”
　　郑远笑笑，“听说紫金观以医道闻名于世，我想跟着师父一起入紫金观学医，学成之后，也可以济世救人，另一方面，也可以更好的照料师父。”
　　顾辞惊喜叫道，“师父，那真是太好了，我要是想你了，就可以时时去观里看你啊。”
　　郑远对这个打算也是满意的，“是啊，省得师父在外，老是记挂你。”
　　顾辞牵着小未，领着雪山老怪和郑远去紫金观拜见了长平道长，又细细跟他们说了话，在观里用完晚膳，才又牵着小未回到后山的家里。母子俩一路披着晚霞走到院里的时候，看到门已打开，屋中亮起了烛火，对望一眼，江寒回来了？看到白天提回来放在桌边的小木桶，已经不见了踪影，心想，完了。。。还没有想好对策，江寒便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严肃的样子。顾辞看了看小未，立即站直了身子做端正认怂状，“江寒，是小未说他长身体，要补补，所以他才带着我下河去摸鱼的。”
　　小未听到他娘这一通话，仿佛被天雷劈了一遭，又想到白天她亲口说的，“这次我来承担，放心好了”，又仿佛被地火也烧过了一遍。毕竟是他娘，能怎么办呢？只得怯怯地叫道，“爹爹。。。我错了。。。”
　　江寒确实是有点生气了，这已经入秋了，着了寒怎么办？先从袖中掏出两颗驱寒糖，“张嘴”，两人乖乖张嘴，一人一颗，然后说道，“小未进屋，对着祖师爷罚跪。”
　　“哦”了一声，小未乖乖进屋，面向祖师爷的画像，在垫子上跪好。
　　江寒也拉着顾辞进了屋，在小未旁边，拉了一把椅子，让她坐好。趁江寒出去的间隙，顾辞一脸苦瓜相地对小未说道，“你罚跪也就算了，难道我还要罚坐吗？”
　　小未无奈道，“娘，就算要罚坐，也比罚跪好太多了好吗，你知足吧你就。”
　　江寒端着木盆进来，放在顾辞脚边，帮她脱了鞋袜，把脚放进去泡着，微烫的水散发着药香。然后交代她，“好好泡，不泡足半个时辰，不许停。”
　　顾辞可怜巴巴地赶紧答应，“嗯好。”
　　江寒便又走了出去。
　　小未偏头看了看顾辞，无奈说道，“娘，为什么明明是你带我下水的，最后我罚跪，你却舒舒服服泡脚？这也太不公平了。”
　　顾辞斜一点点身子，伸手刚好够拍着他的头，顺势拍了拍，说道，“哪里不公平了，咱们都在受罚啊。”
　　小未看顾辞睁眼说瞎话，“娘啊，你摸摸良心啊，这是一样的受罚吗？”
　　顾辞从来就习惯了忽悠小孩子，“当然，你看啊，你罚跪，双腿受罪，对吧？我在这泡着，这水还这么烫，也是双腿受罪啊。”
　　小未已经放弃挣扎了，“娘，咱商量个事儿呗？”
　　顾辞来了兴趣，“哦，啥事啊？”
　　小未一脸认真，“娘，你再生个孩子吧？”
　　顾辞一脸惊愕，“为何？”
　　小未小小的脸上，满是苍凉之意啊，“因为你的黑锅太沉重了，我一个人，实在是背不动啊，哇。。。”捂脸假哭。
　　顾辞早就习惯了应付这种场合，“哦好啦好啦，再生一个，再生一个跟你一起分担下，啊，别哭了哈，看娘多疼你。”
　　小未抬头，“真的？”
　　顾辞连连点头，“真，特别真。”
　　小未追问道，“那什么时候生？”
　　顾辞继续忽悠，“快了快了，很快了啊，不要着急。”
　　小未甩过头，“又骗我，娘，你骗人的时候，一点诚意都没有的。”
　　顾辞继续哄他，“我有诚意的，没骗你的。”看小未好像真的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便接着溜他，故意伸出手臂，“真的啊，不信你自己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滑如走珠啊？”说着还故意摇了摇胳膊。
　　小未将信将疑地将手伸过来，探上她的脉。看他高兴的神色，顾辞也很得意，“是吧，我没骗你吧？”心想，就你这么屁大点的人，这么点点本事，就想诊脉了？随便忽悠你下，还真就相信了哈哈，“我是你娘啊，怎么会骗你呢？我骗谁也不会骗你的，放心啊。”
　　小未当然不信，“你会骗爹爹吗？”
　　顾辞一脸真诚，“会，但是我肯定不会骗你。”
　　江寒进来的时候，看到顾辞又在逗弄小未，叹息了下，取了布巾，对她说道，“好了，把脚拿出来吧。”然后给她擦干，抱起来，往睡房走去，临走前说道，“小未，你也起来吧，自己洗洗去睡觉。”
　　小未赶紧起身，揉揉跪麻的膝盖，应声道，“是，爹爹。”然后主动将顾辞泡过脚的水，端出去院中倒掉。
　　三月后，顾辞有点奇怪地问江寒，“是不是因为天气凉了，所以我感觉最近胃口好了很多，好像都有点吃胖了。。。你看看，有没有？”说完，在他身前转了一圈，让他好好看看。
　　江寒微笑，“胖了吗？我没觉得呀，而且就算真的胖了，也好看。”
　　顾辞有点不相信，“我这几天明显感觉好像身子越来越重了，肯定胖了。”
　　江寒逗她，“哦，那会不会是有孕了呀？”
　　顾辞摆摆手，“不可能，我现在胃口这么好，一点想吐的感觉都没有啊”。想起紫萸怀小未的那时候，吃什么都吐，天天地吐得都快没个人样了，那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可怜，所以她才这么努力地对小未好，因为他的母亲，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痛苦，才将他带到这世上。
　　江寒又笑了，“也不是每个人怀孕的时候都会吐的哦。这个跟个人的体质也有关系的。”
　　顾辞，想了想，疑惑道，“是吗？”便伸出手，“那你给我诊下？”
　　江寒笑道，“默默，喜脉你自己就会诊啊。”
　　顾辞，“哦，也是。”便真的将左手手指覆于手上脉搏处，触电似的，立即弹开手指，不死心，又覆了上去，半晌，惊讶地抬起头，望着江寒满脸的笑意。
　　“你，早就知道了？”顾辞探询道。
　　江寒点头，“嗯。”
　　顾辞，“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寒，“上次你跟小未下河之后，我担心你着凉，曾探过你的脉。”
　　顾辞，“啊？那都差不多三个月前了。。。这么久，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
　　江寒轻轻将她搂在怀里，叹息了一声，“我怕告诉你，你会害怕焦虑，所以想着先不告诉你，好好照顾你，不要让你感到不舒服。一切顺其自然，你比较容易接受。”
　　顾辞想起之前听到江寒说要生个孩子的时候，自己做的那些噩梦，知道他的顾虑是对的，怪不得这三个月了，他从未出去采药或者去山下义诊，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顾辞问道，“那为什么愿意现在告诉我？”
　　江寒，“你也注意到身体的变化了，早晚要知道的。我只是希望你知道的时候，不要担心，不要害怕，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有一丁点意外。”
　　顾辞缩在江寒脖颈里，乖乖地应道，“好，我不害怕。”想起紫萸当时的情况，心中叹息，也许当时如果有人能像江寒照顾她自己一样，好好照顾紫萸，也许她就不会那么难熬，也许她的身体也能养得好好的，也不至于在小未一岁的时候，便撒手人寰。
　　突然侧过脸，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吻，何其有幸有你一直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