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一诺》十二月夜

138、后1：人生幸事

　　紫金观后山的院中，顾辞坐着吃摘好的杏子，越吃越觉得酸，心想这树底下的杏子就是不如树尖上的好吃。斜眼看了看旁边乖乖扎马步的小未，出声招呼，“小未啊，爹爹走了几天了啊？好无聊啊。。。”
　　小未姿势不变，轻声回答道，“娘，爹爹昨日用过午膳才走的，现在还不到一整日呐。”
　　顾辞有点不相信，“啊？是吗？才不到一天啊，我怎么感觉好像过了好多天了。”江寒去附近村庄义诊，有一众弟子随行，竟然没有带她们去，这才让这娘儿俩做起了留守人群。
　　小未嘻嘻笑道，“娘这是想念爹爹了，所以才觉得时间过得快啊，书上不是说了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辞，嗯？“小东西，你小小年纪，读的什么书啊？不学好。”
　　小未惊愕，“娘，不是你让我读的吗？说要多读情诗，将来才有小姑娘喜欢啊。”
　　顾辞尴尬，“哦，好像是这么回事。。。算了算了，别等将来了，现在你面前就有个姑娘，不高兴，你要怎么办呐？”
　　小未站直身子，走到她面前，躬身行礼，“请问这位美貌的小姐，有何不高兴呢？”
　　顾辞递了一个杏子给他，“你吃吃看，酸死了，当然不高兴。”
　　小未接过杏子，咬了一口，“还好啊，挺甜的。”
　　顾辞故作生气瞪他一眼，小机灵鬼马上眉毛鼻子揉在一块，“哎呀，这什么杏子啊，酸死了，怎么能吃啊？”
　　顾辞指了指树尖上的杏子，“你，去给本姑娘摘那树顶的，最大的最甜的那个。”
　　小未惊讶，“娘，你想吃哪个摘哪个啊，自己摘就好了呀。”
　　顾辞拒绝，“嗯，这树枝太细，我太重，爬上去，怕它断掉。你不一样啊，你又小又轻，最合适爬树了。”
　　小未不敢，“娘，你要摘杏子，哪里需要爬树啊。。。再说了，爹爹要是知道我爬树，非揍我不可。”
　　顾辞勾勾手指，小未乖乖把脸凑过来，“小哥哥，你知道这世间最大的幸事是什么吗？”
　　小未托着下巴想了想，“总归不过四大幸事之一，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娘，你觉得是哪个？”
　　顾辞啧啧摇摇头，“你看看你，小小年纪，思想太过教条了。你这背的，都不是，脑子要灵活啊。。。少年人。”
　　小未虚心问道，“娘，那是什么？”
　　顾辞一副教育小朋友的派头，“是不期而遇，不劳而获啊。。。所以明明可以使唤你，我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呢？”被自己的机智惊到了。
　　小未一脸无可奈何地，把衣襟下摆拉起来，塞进腰带里，开始往树上爬，“娘，我要是掉下去摔倒了，爹回来，肯定怪你的。”
　　顾辞摆摆手，“放心，你都六岁了，要是爬个树都能摔下来，你说，你爹是怪你呢，还是会怪我？”
　　于是像个指挥使一样，顾辞站在树下，“欸，左边左边，再过去一点点，对对，在你肩上。。。丢给我。。。还有那个。。。往上一点啊。。。哎呀。。。好了好了，够了，下来吧。”顾辞点了点衣摆里兜着的杏子，果然比桌上原本放着的大了一圈，很高兴。
　　等小未从树上爬下来，走到她身边的时候，挑了两个最大的给他，“快吃，吃完，你去收拾一下，咱们去偶遇。”
　　小未接过杏子，满脸惊愕，偶遇？
　　半天后，小未就明白他娘说的是什么事了，所谓偶遇，便是他们假装突然出现在爹爹面前，让他高兴。
　　江寒跟紫金观的一众弟子，正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棚子里给周围的村民义诊，好在不是跟随义诊团出去，只是偶尔在附近的村庄义诊，时日也不多，一般半月便能回去。由于这义诊都是免费，而且连药材都是免费赠送的，所以几个义诊的医师桌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顾辞一手牵着小未，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小未手里也是一串糖葫芦，啃得满嘴泛红。看准了江寒的那一排，顾辞拉着小未，乖乖在后面排队，不多时，身后又慢慢聚集了求诊的村民。小未一串糖葫芦啃完，前面都还有好几个人排着，看了看顾辞，嘴巴一翘，顾辞只得把自己那串糖葫芦也递给他。
　　终于轮到她们母子两人看诊了。江寒抬眼看到是她们二人的时候，眉眼都笑了起来。
　　顾辞故作轻佻道，“哇道长，你笑起来真好看。”
　　江寒装作不认识，配合她玩闹，“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啊？”
　　顾辞故作正经，咳咳两声，说道，“那个，道长啊，我这两天嗓子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你帮我看看？”
　　未待江寒说话，顾辞身后的女子先说道，“嗓子不舒服，能有什么毛病，回家多喝热水就行，赶紧回去吧，不要耽误其他人看诊。”
　　江寒憋住笑，想看看顾辞如何应对。
　　顾辞转过头，气呼呼瞪了这身后的女子一眼，手指微捏，准备教训教训这么个不知礼的人，结果看到这女子眼中泛光地看着江寒，突然改变了主意，娇滴滴道，“道长哥哥，我真的嗓子不舒服，你可有润喉糖？”
　　江寒闻言，便从袖中掏出那个惯用的小瓷瓶，倒出一颗微微发黄的晶亮圆球，顾辞便微微张嘴，江寒两指一捏，喂到她嘴里。
　　后面的女子估计是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润喉糖也给你，可以走了，该我了。”
　　顾辞突然捂着心口，“道长，我心口疼，你帮我看看。”说着伸出手去让他把脉。
　　江寒笑着看她，“姑娘这是心病，不用诊脉。”
　　顾辞一脸奉承道，“哇，道长哥哥好厉害啊，不用把脉都知道我这是心病。那该如何治呢？”
　　江寒仍旧淡淡笑着，“姑娘何时得了这病的？”
　　顾辞突然眼眶泛红，“已有三秋。我那个狠心的当家的，抛下我们母子，便跑了，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的，生病了，也没人照料，我真是命苦啊，呜呜”作势欲眩，悄悄看了小未一眼，这个小家伙自顾自地啃着糖葫芦，一脸淡定地看他娘作妖，想是见惯了。顾辞一瞪眼，小未立时委屈巴巴地附和道，“娘，爹爹好狠的心啊，呜呜呜呜。。。”顿时竟然眼泪汪汪起来。顾辞倒是惊了，哈，果然青出于蓝啊。
　　江寒一脸笑意问道，“那这位姑娘，贫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顾辞故意抹了一把泪，“道长哥哥，你人真好。。。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便收下我们母子吧，我洗衣做饭洒扫样样都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江寒意味深长的神色，“哦？”
　　小未赶紧帮他娘卖瓜，“嗯是的是的，我娘特别能干，特别能吃。。。苦，嗯。”说完重重地嗯了一声，仿佛给自己增加信心。还是当娘的教得好啊，从小就这么会撒谎，脸不红气不喘地满嘴胡说。
　　江寒淡淡笑道，“好吧，那你们就暂且先跟着我吧。”
　　顾辞赶紧说道，“谢谢道长哥哥，你人真的是太好了。”故作欢喜地在江寒眉心轻轻吻了一下，顾辞才拉着小未，走到江寒身旁，挤走了原来帮江寒磨墨的小弟子，趴在旁边帮他磨墨。邻桌也在看诊的清弥实在憋笑憋得很痛苦，顾辞一个眼神瞪过去，清弥只得乖乖低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但是刚才那个微胖的女子却是惊呆了，“道长，你。。。你这么随便的吗？”
　　江寒愣了一下，“她们身世可怜。”
　　这微胖女子立时有样学样，“道长哥哥，我也身世可怜。。。我那个短命的夫君啊，早早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世上，日日煎熬啊。。。道长哥哥，若是不嫌弃，便也收了我吧。”
　　这下清弥是彻底没憋住，噗嗤笑了出来，接收到顾辞投来的目光，立时摆摆手，“对不起，我闭嘴”但是捂着嘴呵呵呵呵笑。
　　顾辞倒是喜闻乐见这种事情，所以只是笑盈盈看江寒如何回应。
　　江寒额，硬着头皮道，“这位姑娘，在下家中已有妻室，实在不便。”
　　这位微胖的女子大方道，“没关系，我会好好跟她相处的。”
　　江寒见她会错了意，只得又说道，“额，在下只怕她不高兴。”
　　微胖的女子扫了顾辞一眼，“你收了她，还带着个小子，只怕家中夫人才更不高兴吧？”
　　江寒叹了口气，“是这样，我外出诊病之后呢，夫人在家中，无聊烦闷，所以多一个人跟她作伴，她应该是高兴的。”
　　微胖姑娘兴奋道，“那加上我，再多一个人陪她，不是更高兴。”
　　江寒抚了抚眉心，“额，这个夫人呢，一个太孤单，两个好作伴，再多就无益了。”
　　微胖的女子大方道，“怎么会，自古男人三妻四妾的，有什么无益的说法？”
　　清弥在旁边看得，实在是有趣啊，顾辞突然插嘴道，指了指他，“姑娘，你看，这位道长，年轻英俊，器宇不凡，而且最重要的是至今未婚，岂非与姑娘更配？”
　　微胖姑娘一眼看过去，又一眼看了看江寒，再一眼看过去，嗯，好像那个确实更年轻一些，便放弃了江寒，“好吧，你好像确实年纪大了一点。”
　　这下是顾辞和小未没憋住，笑了出声。江寒微笑着看她一脸得逞的样子，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在她手背上轻轻烙下一吻。
　　果然，不期而遇，才是最大的幸事。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惊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