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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柳新 ...

  •   令儿久唤不醒,袂儿为此特地搬来栖凤阁,和小九一同照料令儿,每天,袂儿都会把小皇子抱过来,让令儿听一听孩子的笑声、哭声,希望能激起她的求生欲。
      第一天,袂儿说:“小皇子很乖,鼻子、嘴巴长得像你,眉眼像柳将军,而且他很能吃,刚吃饱没一会儿,又吵着要喝奶。你看,他又哭了,又要喝奶了。你快醒来,抱抱他,亲亲他,他已经没有了阿爸,不能再没有阿娘了。”
      第二天,袂儿说:“这孩子没有阿娘,可怜得很,你要是再不醒来替他撑腰,只能任凭了他人欺负。”
      第三天,袂儿说:“天气越来越热了,你快点起来,把肚兜绣完,好给小皇子穿上,再不穿,估计要小了,穿不上了。”
      第四天,袂儿说:“孩子该起名字了,你快点醒来,给孩子起个名字。”
      第五天,谢慕来了,他胡子老长,面色枯槁,好似几天几夜没睡了,袂儿一见,吓了一跳。但一见面,谢慕依旧开口问:“君上醒了吗?”袂儿心疼地看着他说:“还没有。”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谢慕似乎在乞求。
      “要进,也不要这副模样见她吧~”袂儿又恨又气,这人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呢。
      “我怎么了?”谢慕浑然不知。
      “怎么了?我问问你,你几日没睡了?这几日可有按时吃饭?你看看你,满眼通红,脸色发黄,你这样作践自己,她就能醒过来吗?”袂儿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委屈,眼泪噼里啪啦地流了下来。
      “我有那么难看啊!你不提醒,我倒忘了,我这就去收拾收拾,你别哭了。”谢慕觉得甚是对不起袂儿。
      “别动!你坐下来,闭会儿眼,休息一下,我给你梳洗。”袂儿一把把谢慕按坐在椅子上。
      袂儿,沾湿了毛巾给他擦脸,为他剃须,小心翼翼,轻轻柔柔,末了,又为他重新束发,袂儿的梳子在梳理谢慕的头发时,竟在鬓角处发现了几根白发,袂儿的眼泪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她仰起脸,努力地将眼泪憋回去,然后,无奈地说:“你呀!为她操碎了心,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生出了银发,如果你爱的是我,又何必受这份辛苦。这么说来,你可有后悔?嗯?”袂儿话说了半天,对方竟没有应答。袂儿低头看过去,发现谢慕已经睡着了。
      “这真是困狠了,坐在这儿就睡着了。”袂儿梳的每一下都十分地轻柔,很怕吵醒了他。
      束完发,袂儿不忍叫醒谢慕,便让他轻轻靠在椅子上,让他多睡会儿,然后自己找来一个薄毯子给他盖上。盖毯子的动作,让谢慕突然惊醒,“哦,对不起,我睡着了。”
      袂儿悬在半空的手不知如何安放,赶紧收了回来。
      “你进去吧~别太久了。”袂儿示意让谢慕进内殿看望君上。
      “不了,我还是回去了,等君上醒了,我再来觐见。”谢慕睡了一会儿,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怎么想都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进入君上寝殿,不合礼节,于是还是忍住了自己的冲动。
      谢慕走后,袂儿走进来,坐在令儿榻边,一边给令儿按摩手臂,一边说:“刚才谢慕来过了,最近你躺在这里偷懒,他快累垮了。他心中惦记你,但碍于礼节,又不得见,心中想必甚是煎熬。我跟你说,你要是把他累死了,我不会原谅你的,所以,你要快些醒过来啊!”
      第六天,鹰急匆匆地走进来,在门外求见,鹰说:“柳将军的尸体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都是些废物吗?连一具尸体都看不住。”袂儿急坏了。
      “这一路日夜不休地赶路,原本已经到了乾国境内,士兵们夜间修整时,不知为何,都异常困倦,昏睡了过去,待醒过来时,柳将军的尸体便不见了。”鹰把头压得很低。
      “安排人去找了没有?”
      “已经安排人去找了。”
      “下去吧。”袂儿还能说什么,如今到了这个局面,还能如何。
      “是。”鹰退了出去。
      袂儿来到令儿床边,坐在床边发愣,突然,她心生一计,袂儿握着令儿的手说道:“君上,柳将军不见了,想必是被高人所救,得以生还了,你赶紧醒来,醒来好去找他。”
      此时,旁边摇车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袂儿忙过去安抚,便让奶娘抱下去喝奶。
      令儿想必是听到了袂儿的话和孩子的哭声,眼角流出了一滴眼泪。
      第七天,天还未亮,袂儿已经起床,她来到令儿的卧榻,想看看令儿,结果,她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令儿坐在床上,一句话不说,只是不停地流泪,袂儿走过去,看到她醒过来了,激动万分,上去抱住令儿,开心地说:“君上,你终于醒了。”
      令儿依然一动不动,只是伤心地说:“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见朝阳他很苦很苦,他满脸是血,浑身是伤,他拼命地喊我,我想努力地跑向他,但是无论如何也摸不到他,后来,他就消失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我把他弄丢了。”说完,把头埋在两膝之间,痛哭了起来。
      “君上,那只是个梦,梦都是反的,柳将军现在失踪了,这说明他也许还活着,嗯?他很有可能还活着。”袂儿抱着令儿说道。
      “对,他一定还活着,我要去找他。”令儿听了袂儿的话之后,就要立即下床。
      “君上,鹰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找了,只要他还在这世上,一定能找得到,您现在所要做的是养好身体,等着柳将军归来的时候,你不能这副样子见他吧。他拼了性命解除了外患,待他归来,你不能让他看到内忧重重的景象吧。另外,小皇子还这么小,他需要亲人的陪伴,你不能等他归来,责怪你没有抚育好你们的孩子吧。”袂儿用了一系列激将法阻止令儿冲动。
      令儿深知袂儿说的每一句都对,都在理,但她真的好想亲自去找他,可,她又不能,于是她只能默默地流泪,令儿在心里对柳朝阳说:“朝阳,我想去找你,但是,孩子和乾国又将我缠住,如果我两手空空寻到你,你也会怪罪我的任性,是吗?”
      “孩子,快将孩子抱给我看看。”令儿突然想起孩子,孩子如今是她唯一的寄托。
      小九把孩子抱了过来,令儿接过孩子,小皇子冲她一笑,这一笑,眉眼完成了一弯新月,令儿仿佛看到了柳朝阳笑时的模样,于是开口说道:“就为他取名柳新吧,浥柳新。”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柳新,你可喜欢这个名字?”令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袂儿和小九站在一旁,见到君上终于笑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令儿出了月子,便开始一头扎进书房,谢慕觐见:“君上,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何来救命之恩啊?”令儿不懂。
      “您要是再不还政,臣就要被这一摞摞的奏章压死了。如今您大好了,臣终于可以逍遥自在了,这难道不是救命之恩吗?”谢慕说的头头是道。
      “别想那美事,该你干的活一样都别想推掉。”令儿怎肯放过一名如此能干的臣子。
      “君上饶命啊!”谢慕故意逗令儿开心。
      令儿笑而不语。
      谢慕见今日君上心情不错,便开口试探着问道:“君上,那个孩子……”
      “放了吧!”
      “就这么放了?”谢慕有些吃惊。
      “何必再让这世上多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呢?”令儿的话说得很随意,但谢慕听得很难过。
      “但是,幕后指使之人,绝不能放过。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令儿的眼中充满了杀气。
      谢慕看着这样的君上,有些陌生,有些疏远,终究他还是没能护住她,没能护住她的单纯快乐,她终究被这世事折磨成了如今的模样。
      自此,乾国四处奔波着打探柳将军下落的人马,感觉整个乾国人都在找一个人,一个叫柳朝阳的人。
      但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去春来,夏过秋至,小皇子已经会走路了,缠着小九姐姐要糖吃,而柳朝阳这个人就像从人世间蒸发了一样,依旧没找到。
      令儿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她一向为人宽厚,随和,但对小皇子确实极其严苛。小皇子一听到君后的名字都害怕。
      这一日,谢慕按照惯例进宫议事,令儿突然开口说道:“谢宰相,本君有一事相求。”
      谢慕哪里受得了这个,但既然君上开口,终归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便爽快地应道:“君上有何吩咐,开口便是,臣定当全力以赴。”
      “这可是你说的啊!要全力以赴。小皇子转眼就要两岁了,我要为他找一位老师。”
      谢慕一听,事不好,赶紧插话说道:“是要推荐老师是吧?我觉得新晋学士赵启明就不错。”
      “不必了,本君觉得宰相你就十分适合,从明日起,你就到皇子别院,教他读书。”
      谢慕刚想拒绝,令儿又补了一句:“没问题吧?谢宰相。”
      “臣得君上信任,万分感激,定当竭心尽力。”
      “好,极好!”
      谢慕满头大汗地退了出来,心里想着:如今的君上再也不是当年筠绣坊里的轻尘了,这小算盘,鬼心眼,一会儿一个,一不小心就掉进圈套了。
      令儿对小皇子严苛,自己也很是心疼,但是没办法,她必须要早日将柳新培养成才,她好放下这国家和孩子的重担,一心去找柳朝阳。
      想到这,令儿觉得胸口有点闷,便决定出去走走,透透气。走着走着,她来到了花园中心的赏花亭。
      令儿看着这眼前绽放的百花,回想起了当时她和柳朝阳在这里一起赏花的情景,不禁触景生情。
      令儿在心中念道:“如今我吹着我们一起吹过的风,看着一起看过的花,坐着一起坐过的石凳,抚摸着一起抚摸过的珠帘,而你,此时又在哪里吹风,看花啊?”
      正在令儿感慨万千间,一只信鸽从远处向令儿飞来,它落到令儿的肩头,令儿将它从肩上抱下,看着脚上的竹筒,依旧是未被人拆过。
      这两年,令儿试了各种各样的办法去寻找柳朝阳,这每日放出的信鸽便是其中一种,这信鸽一直以来为她和朝阳传信,令儿坚信信鸽有灵,总是能寻着主人的气息,继而找到他。只要朝阳见到这信鸽,见到这信笺,便知道她在惦念着他,他只需回信便好,她就可以立即找到他。但无一例外,每日信鸽都是带着原封不动的信笺飞回来。
      令儿摸了摸信鸽的羽毛,示意它辛苦了,便放飞它,让它归巢休息去了。
      令儿沮丧地回到了栖凤阁,小皇子见母君回来了,便跑过来撒娇道:“母君,新儿留了栗子糕给您。”
      令儿刚想责备他为何不读书,跑到栖凤阁来偷懒,小皇子便看出了母君生气了,接着说道:“母君莫要生气,新儿是带着新学的功课来的,要给母君听一听。”
      令儿心中不忍,这孩子如此乖巧,聪明,于是她蹲下来接过了栗子糕,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说道:“嗯,真香,谢谢新儿。”
      “母君,你坐,听新儿背诗给您听。”
      “好。”令儿满脸温柔。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不日不月……”
      小皇子稚嫩的琅琅声让令儿骄傲又感到心疼,她在想,是否朝阳小的时候也是被自己的母亲逼着背书,小小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立在堂下,书声琅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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