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未开》拂晓之夏

3、盈袖阁

　　“我的大小姐，咱们走的这么匆忙，除了下山，其他什么都没打算，我们这下了山去哪儿呀？”袂儿皱着眉，嘟着嘴，一脸的担忧，嘴里念叨个不停。
　　“哎呀，你怎么比师父还唠叨。等你想到这些，黄花菜都凉了，放心吧，我早有准备。”令儿得意极了，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刚从笼子里飞出来的小鸟，面对这广袤无垠，自由自在的天地兴奋得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恐怕错过这世间的任何美好与新奇。
　　马车走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才到了山脚下，寻到一处餐馆，令儿和袂儿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如何抵抗得住这酒馆里飘出来的饭菜香，两个人跟不是跳下马车，那情形根本就是飞下马车，冲进酒馆。
　　“二位客官想……”店伙计的话还没说完。
　　“肉，先来两盘肉，上的快的那种。”令儿打断伙计的话。
　　伙计嘴上刚才说到“想”这个字时的口型还定在那里，心想，这么白嫩似玉的公子怎么说话办事如此粗暴。
　　“怎么还不快去，我们很饿。”令儿催促着。
　　伙计缓过神，赶紧朝着厨房去了。“两盘卤牛肉。”高声喊着。
　　而令儿和袂儿的眼睛一刻也未离开厨房的方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就盼着这牛肉快些端到自己面前。就在这时，她们听到隔壁桌的几个赶路人在那儿议论：“你们听说了吗？听过咱们乾国的大公主及笄之礼已经过了三年，至今还未嫁人。听说大公主貌若天仙，温婉柔嘉，才华横溢，女红一流，此生能得这样一位妻子，真是死而无憾啊！”
　　“你大白天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旁边的一个青衣侠士推搡着。
　　“我就剩下做梦了，梦里能得见大公主，那我也知足啦。”这位白衣侠士却不害臊，大胆地吐露自己的心思，脸上洋溢着幸福，似乎大公主就要嫁给他了一样。他的这副模样引来了同伴的哄堂大笑。
　　“大公主嫁不嫁人关这帮人什么屁事，不知羞耻的东西。”袂儿自言自语道。
　　令儿根本没听到袂儿的话，因为她已经冲到了隔壁那桌，把脚踩在条凳上，双臂交叉，歪着脑袋，一副谁也不服的样子，故意压着嗓子，“唉，我说各位大哥，你们是不是需要到外面撒泡尿啊？”“我们撒不撒尿关你屁事，你是哪里冒出的小杂种？竟敢管起爷们来了。”旁边的几个人带着戏虐和挑衅的口吻。
　　“你们撒泡尿好照照自己啊？不知道这乾国癞蛤蟆为什么越来越多？尤其是那种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令儿狠狠地瞪着这帮人。
　　这帮人被激得刚要起身动手，令儿见形势不妙，急忙转身拉起袂儿就走，“走，这饭咱不吃了，跟这帮人同处一室，爷闲恶心。”
　　“客官，您要的牛肉……”这时，店伙计正好端着两盘卤牛肉出来了。
　　“端到隔壁桌去，算他们的账上。”隔壁桌的这几个男子本就有气，又想到被算计了两盘牛肉的钱，更是火大，便想冲出去追，奈何店老板不容，门口已站着几位壮士，拦着他们给了钱才放他们走。这帮人只好站在门口大骂：“孙子，别让爷再看见你，否则，爷扒了你的皮。”
　　“小姐，你就不知道怕吗？他们那么多人，咱俩哪里打得过啊？下山前师父交代你的，你都忘了吗？现在下了山，我们没有了师父的保护，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师父常说世事险恶，我们必须要如履薄冰，百倍小心才行啊！”袂儿满脸地担忧，拉着令儿说个不停。
　　“好了，好了，我以后不再冲动了还不行嘛。可是他们刚才那样言语轻薄姐姐，我怎么能坐视不管呢？”令儿义正严辞，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天底下议论大公主的人多着呢，嘴巴长在别人身上，咱们都能管得住吗？”袂儿依旧不依不饶。
　　“我发现你越来越没规矩了，现在都教育起来我了。”令儿只好使出杀手锏，否则袂儿绝不会罢休，唠唠叨叨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袂儿是和令儿一同长大的，但比令儿长两岁，当年袂儿的父亲和君上一共出征，战死沙场，袂儿的母亲得知将军的死讯便一起随他去了，用一道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只留下可怜的袂儿，君上便把她带回宫，和大公主、令儿一起生活，读书，玩耍，学女红。因着令儿调皮，总是惹事，君上便让沉稳懂事的袂儿跟着令儿。后来，君上发现令儿与宫中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总是闯祸，她也并不依着宫中的规矩为人处事，便将她送去了山中，袂儿自然随她一同去了山中。
　　天还未亮，一辆皇家马车从宫门里急匆匆地驶了出来。走到官道尽头，便换了普通马车，天色大亮，日上三竿，正午过后，日渐偏西，马车停在了一片竹林前。一位白衣公子立在门前似从天而降的仙者，迎着风，衣袂飘飘，更添了几分仙气。女孩经过一天的奔波，下了马车已是十分劳累，但见到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神仙叔叔便觉得六神清明，如清泉般沁润心田，未待父亲介绍，便扑了上去抱住了人家，仰着小脸，用着稚嫩的童音喊着：“叔叔，你好美啊！”这位白衣公子听到这里，面无表情的脸上意外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清风，你还好吗？”黑斗篷下传出一句关切。
　　“先进屋吧～”清风指引着一行人来到屋内。
　　“这里只有我，没有其他人，可以摘了斗篷，君上，君后。”清风风淡云轻地说道。
　　“清风，你可觉得凄苦”君上双目注视着清风，充满了心疼和歉疚。
　　“我习惯了清净，待在这里很好。君上在书信中说只送小公主来，怎么大公主也跟着一起来了？”清风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人，提出疑问。
　　“令儿、袂儿，过来见过师父。”君上招呼两个女娃娃过来。
　　“清风啊，这个小一点的调皮丫头是我的小女令儿，大一点的不是我的大女儿，这是袂儿，袂儿是我的一个故友的女儿，她从小和令儿生活在一起，跟着令儿也是一个照应，我就一起带过来了。今后我就把令儿和袂儿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育她们，尤其是令儿，这几年被我宠坏了，一点规矩都没有，我不指望她有什么出息，但她必须要有个公主该有的样子。”君上语重心长地说道。
　　“君上，您要不还是把她们带回去吧。我一个山野村夫，哪里会培养公主啊。”清风可不想承担培养公主这种任务，在他心中，女子最好的模样就是沈月眉的样子，至于公主应该是什么模样，他真的不知道。
　　“师父，你放心，令儿会很乖很乖的，你别赶令儿走嘛”令儿一把抱住清风的大腿，两只眼睛如清泉里的一汪清水盯着清风，让清风无法拒绝。
　　就这样，令儿和袂儿便在这竹林里住了下来，一住便是十五年，刚来的时候还是个三岁小童，现如今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袂儿大令儿两岁，虽平时都是她照顾令儿的起居，像是贴身丫头，但她们从不分主仆关系，从小令儿做得不对的地方袂儿都会指正她，批评她，自然，令儿闯下祸，袂儿也没少替她挨师父的惩罚。在竹林，有师父管着令儿，袂儿自是不用那么操心，但如今下山，令儿身边只有袂儿一人，她自然要多替她操心，也就难怪袂儿唠叨。
　　“小姐，到了。”车夫拉停了马车。
　　“啊，到了是吗？好，我们这就下车。袂儿，快醒醒，到了。”从山上下来一直没吃东西，又颠簸了这一日一夜，袂儿又累又饿，在车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知不觉，天已经快要亮了，她们终于到了。
　　“小姐，这是哪儿啊？”袂儿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望去，陌生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不知道自己如今置身何处。
　　“我们的新家啊！快下车，我带你参观参观。”令儿立马来了精神。
　　“阁主，您回来啦？”南轩满脸地意外，惊喜得不得了。“阁主回来啦……阁主回来啦……”
　　顿时，寂静空无的庭院变得热闹起来。
　　“赶紧去帮我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令儿命令着南轩，脸上露出满意开怀的笑容。
　　“你这什么情况啊？”袂儿还没反应过来，她一直跟在令儿身边，不知道啥时候弄了这些。
　　“闲着没事的时候张罗的，袂儿，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嘿嘿……”令儿一副得意的表情，她终于迈出了第一步，离她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袂儿，来，看看我这块匾额。”令儿用手指着门楣让袂儿看。
　　“盈袖阁……那你应该再来一个‘暗香阁’，才好凑齐一对。”袂儿打趣道。
　　“不愧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不是‘暗香阁’，是‘暗香楼’。”令儿开怀大笑。
　　“还是真是机关算尽。”袂儿小声嘀咕着。
　　“‘机关算尽’是贬义词，‘聪明绝顶’更适合我。” 令儿得意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