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未开》拂晓之夏

17、桃花运

　　搬到皇子府自然比皇宫里自在许多，令儿闲来无事便开始着手画孩子衣服的图样，她想着等姐姐生子的时候自己定是不会在她身边的，所以，她就提前把男孩女孩的衣服各做几件，就当作给外甥外甥女的见面礼。因着兴国的服饰与乾国不同，令儿还要潜心研究一番，但描出来的几个样子令儿还是很满意，她从中也得到了一些灵感，两国服饰风格的结合，各取其长，保留当地传统的同时，又增添一些异域元素，会让衣服看起来别有一番风韵。
　　自从兴国君主下令让清清公主送亲队伍的所有成员都住进皇子府，谢慕小公子觉得是老天在帮他，他必须要抓住这追求小公主的大好机会，他整日都在琢磨着怎么利用这几日的好机会，获取小公主的芳心。上次的感动计划失败，谢慕进行了一番反思，他觉得追求女孩子也不必那么麻烦，也许直截了当一些更有效，于是他就开始了一系列的正面进攻。
　　先从套近乎开始。这一日谢慕亲自登门，其实之前他和小公主虽然彼此知道对方是谁，但并没有说过一句话，这一次登门的目的就是要先说上话，并告诉她：我，谢慕，喜欢小公主。
　　“阁主，门外有人求见，是上次您送过药的谢慕小公子。”小九前来报告。
　　“他怎么来了？请他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等我，泡上一壶好茶，我这就来。”
　　皇子府的每间主房都配有一个清新别致的小院落，令儿平日里就在院子里的小石桌上描图样，喝茶，发呆。
　　“谢公子今日登门，可有什么要事？”令儿一边踏出门一边说道。
　　“要事，确实是要事。”谢慕说完理了理衣裳，清了清嗓子，大声地说：“我要娶你！”
　　这确实是出乎了令儿的意料，但她知道谢慕的身份，也不敢随便得罪，怕给父君添麻烦，便只能装聋作哑，专心泡茶，没有接话，谢慕也并不指望小公主会立马答应，他只是来先打个招呼，排个队，他其实就是怕别人抢了先，不管结果如何，先表明心意总不会吃亏。小九是个小机灵鬼，赶紧出来替阁主解决麻烦，她给阁主递了个眼色，示意让阁主进屋，自己拿上点心，微笑着走上前，抱歉地说道：“十分抱歉，谢公子，小公主今日有些不适，暂时不便待客，公主为了表示歉意，特意让我给您拿上这刚出锅的点心，算是赔罪，等公主身子好了，定当登门谢罪。公子，请。”小九完全没有给谢慕插话的机会。
　　谢慕知道这是在赶他走，他也无所谓，但临走的时候还是冲着屋里大喊：“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回到乾国我就去找君上提亲，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娶你。”
　　令儿在屋内听见了，心里暗叹：这麻烦还真的是会主动找上门的。想到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托着腮发呆。小九进门见了阁主这副模样，便递过来一块栗子糕，说道：“阁主不必忧心，吃个栗子糕，这是小九刚做好的，还热着呢。”
　　令儿接过栗子糕，小九看她蔫蔫的，便关切地问：“阁主，你还是喜欢兴国皇子吗？”
　　“没有，那事早就过了。”
　　“那你觉得谢慕公子不好？”
　　“我今天是与他第一次说话，怎么知道他好还是不好。”
　　“那你是觉得他来找你，给你添麻烦了？”
　　“他来不来的，有你在足够应付，不必我操心。”
　　“那阁主在烦恼什么？小九愚笨，猜不出。”
　　“谢公子喜欢谁，追求谁，都是他的自由，但是我怕他真的去跟父君提亲，我真的不想现在嫁人。”
　　“妹妹。”这时清清公主来了。
　　“姐姐，你怎么有空过来？我也正想着去找你呢。”
　　“你找我有事吗？可是住不惯？”
　　“没有，住得惯。我是近日画了一些小孩子衣服的图样，想拿给你看看，看看你是否喜欢，如果不好，我再重新画。”说着令儿便把图样递给了姐姐。
　　清清公主接过图样，先是一脸害羞，羞答答地说：“妹妹，你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我不是着急，我是想着等你届时有了宝宝，我不在身边，也没办法再送宝宝些什么作念想，但小孩子总是要穿衣服的，我就男孩女孩的都画了一些。”
　　清清公主很是感动，一想到妹妹总有一天要回乾国去，留她一人在兴国又不禁感伤了起来。令儿见姐姐有些伤心，赶紧岔开话题：“姐姐，你今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清清公主赶紧擦了擦泪，立马转成笑脸说道：“你看看我，一时间竟给忘了。兴澈请柳将军在我的院子里装了秋千，我想起你也是很爱荡秋千的，便请了柳将军过来，在你的院子里也给你装一个解闷儿。”
　　令儿本想说自己也住不了几日，就不必麻烦了，但是又怕提起来惹姐姐难过，便应承了下来：“好啊，还是姐姐疼我。”说完挽着姐姐的手一起向院子走来。
　　柳朝阳正在认认真真地将绳子和木板系在一起，他反复确认牢固程度，继而又反复丈量秋千距离地面的高度，他在心里反复回忆着令儿的身高，然后模拟她的身高去试秋千的高度是否合适。
　　清清公主见柳将军如此认真负责，心中极为称赞，并对令儿说：“柳将军年纪轻轻，做事便如此稳重妥当，难怪父君会委他重任。”
　　令儿没有接话，但她也不否认，刚才见柳朝阳认真装秋千的样子确实是挺帅的。令儿转头对小九说：“去给将军泡杯茶吧，天气这么热，热坏了我可担待不起。”
　　柳朝阳装完秋千，自己仔细检查了一遍，觉得满意后，露出了开心的笑。刚一转身，便见到令儿和清清公主就站在身后，他的目光正好与令儿的目光对上，他觉得这天气真是太热了，热得他喘不过气来，但他的眼睛不舍得眨一下，牢牢地盯着令儿，似乎想要把她看穿、看透。小九端茶出来，将茶递给他，他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小九轻轻地喊了一声：“柳将军。”柳朝阳才回过神来。他将茶一饮而尽，清清公主在旁边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憋笑，随口说道：“柳将军辛苦了，请这边坐着休息一下吧。”柳朝阳没接清清公主的话，开口却说：“小公主，你坐上去试一试，看是否合适？”
　　令儿并不想当着这么多人荡秋千，感觉像是在耍猴表演。但清清公主却觉得柳将军说得很有道理，便在一旁补充道：“柳将军说得极是，妹妹，你坐上去试一试，有什么不妥贴趁着柳将军没走，好重新调整。”
　　令儿无奈，便坐上去试了试，柳朝阳突然在身后推了一把，令儿就荡起来了，令儿没想到会有人来推，便本能地向后看，想看看是谁推了她，结果看到柳朝阳笑得十分开怀，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柳朝阳，他平时都是严肃的，就算是皮起来，也是不苟言笑，今日，他笑得如此开心，像个孩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脸上的汗珠反射出耀眼的光，令儿突然感觉有些晃眼，便立即回过头去，不知为何，她觉得在这炎炎夏日里好像突然来了一阵凉风，令儿闭起眼睛，仰起脸，任凭柳朝阳在后面推她。
　　表面上明明有些讨厌，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地信任，这也许就是爱情最真实的模样吧。
　　谢慕真是说到做到，第二天，他果然又来了。小九刚想说公主在休息，给谢慕一个闭门羹。但谢慕早有准备，他说：“没事，我不找小公主，我找你。”这让小九很意外，便惊讶地问：“谢公子找我什么事啊？”
　　谢慕十分客气地说道：“小九姑娘莫紧张，没事，就找你随便聊聊天。你看我今日特意带了好点心、好茶，咱们边吃、边喝、边聊。”
　　“谢公子，我是个侍女，我有很多活要干的，可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闲聊天，公子还是另找他人吧。”说完就要走。
　　谢慕见她要走，变赶紧上前拦住她，“小九姑娘别走嘛，我就问三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你问吧。”小九其实觉得这个谢公子挺好的，家境好，人长得也潇洒，还对阁主一见钟情，人又很随和，也很幽默，她还真的不忍心对他太残忍。
　　“小公主喜欢喝什么？”
　　“一般都是问喜欢吃什么，你这一上来就问喜欢喝什么，真是第一次见。”
　　“吃什么我已经知道了，昨天你不是给了我栗子糕嘛，那肯定是小公主爱吃的，所以你才做的呀！”
　　“谢公子果然聪颖！”
　　“别拍马屁，快说，小公主喜欢喝什么？”
　　“奶茶。”
　　“奶茶是什么茶？”
　　“奶茶就是……”
　　“谢公子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就好，不必难为小九。”令儿怕小九泄漏了奶茶的制作方法，这是师父的秘密，她不想被外人知道，所以，赶紧出来打断。
　　“冒昧请教小公主芳名。”谢慕偷瞄了一眼小公主，发现她有些发愣，便又补了一句：“咱们既然已经相识，算是朋友，小公主的称呼实在生疏客套，故想领教公主芳名。”
　　“公子叫我轻尘就好。”
　　“轻尘，你好，我叫慕轻尘，以后我会常来，回见。”说完挥挥手就走了。
　　这次谢慕用的是欲擒故纵之术，他昨日去探，见这小公主非寻常女子，清高孤傲，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他如果以死缠拉打的方法势必惹她生厌，那这似远非远，似近非近，礼貌又不显生疏，亲近又不落亲热的举动，想必她会另眼相待。
　　谢慕走了以后，小九凑到令儿身边嘀咕道：“谢慕公子不是姓谢吗？为什么说自己叫慕轻尘。”
　　令儿起初并没有把谢慕的话听进去，只是过了过耳便随着风散了，但小九再次提起，令儿才明白这谢慕为什么那么急着走了，还慕轻尘，想想就觉得肉麻。
　　小九看着阁主一脸愤怒，也没想明白，就继续追问：“阁主，为什么叫慕轻尘啊？您还没告诉小九呢。”
　　令儿一向对小九疼爱有加，从不舍得骂她一句，今日却暴躁异常，凶巴巴地对小九说：“去泡茶，我渴了。”
　　小九被吓了一跳，赶紧溜了，去泡茶。
　　待阁主午睡了，小九便悄悄地溜出门去找了柳朝阳，柳朝阳见小九来了，还以为小公主出了什么事，紧张得不得了。
　　“小九，你怎么来了？小公主她怎么了？”
　　“柳将军，我是有事请教你，我无意打扰，但我在兴国也没有认识的人，只好来找你。”
　　“小九，你尽管说，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柳朝阳心想，什么事快说啊，他担心是小公主出了事，又不好直接问，急得不得了。
　　“今日谢慕公子来找我家阁主，哦，来找小公主，他问小公主叫什么名字，然后又说自己叫慕轻尘，小公主听了之后非常生气，还凶了我，我不知为何，想请教将军，谢慕公子明明姓谢，为什么叫慕轻尘呢？”
　　柳朝阳听着小九的讲述，拳头越握越紧，牙齿咬得咯咯响，但他不能让小九看出来，他转而温柔地对小九说：“这是谢公子胡乱起名字玩呢，没什么，小公主她许是厌烦谢公子，才心情不好，以后他再去找小公主，你把他拦在门外便是，免得小公主见了心烦，迁怒于你。”
　　“哦，知道了，多谢柳将军指教，那小九便就此告辞了，一会儿小公主该醒了。”说完小九便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柳朝阳突然喊道。
　　“柳将军还有事吗？”小九一脸疑惑。
　　“把这个带回去，待小公主醒了，给她喝。”柳朝阳递过给小九一个篮子。
　　小九接过篮子，心里更疑惑了，便问道：“柳将军这是早就准备好了要给小公主的？将军可是会算，算准了我今日会来？”
　　柳朝阳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不是，这本来是给兴澈皇子做的，这不看你来了，顺便给小公主也尝尝。”
　　“给兴澈皇子的东西，我们怎好横刀夺爱，将军还是给兴澈皇子送去吧。”
　　“无妨，无妨，我还有，我还有……”柳朝阳怕小九继续问东问西，赶紧打发她走，“小九，快回去吧，小公主醒了不见你人，估计又要生气了。”
　　小九一拍脑袋，恨自己被一杯喝的绊住了，提着篮子小跑着走了。
　　小九走后，柳朝阳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暗自笑自己，相对于谢慕那个傻子，自己还不如人家，连表明心意都不敢。
　　为了给她装个秋千解闷，主动去与兴澈结交，然后提议给皇子妃在院子里装一个秋千，来哄皇子妃高兴，又暗示皇子妃小公主在兴国可能也时常无聊，借着皇子妃的口向小公主提出装秋千的建议，小公主天性爱玩，自然不会拒绝。
　　如今这一杯果茶做好了半晌，放在桌子上，一直找不到好的理由送过去，所幸小九来了，算是又帮了他一个忙。
　　他知道这样很蠢，但是他更清楚，这位小公主、盈袖阁阁主、轻尘公子心系商场，志向远大，必不会被儿女情长牵绊，又何况她身份不同寻常女子，他不能容许自己有半点闪失，如果贸然求爱或找君上赐婚，都有可能让他此生再也没有办法靠近她，相比之下，柳朝阳更愿意选择就这样在她身边默默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
　　小九跑得气喘吁吁，赶紧到房间看小公主醒了没有，好在，没醒，要是被小公主知道自己去找柳将军问这个问题，肯定会被骂。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把篮子放在桌子上，篮子刚落定，就听见小公主在叫：“小九，我渴了。”
　　小九做贼心虚，被吓了一跳，篮子差点碰翻，她低头看了一眼篮子，想：“正好，给阁主喝这个。”
　　令儿睡眼惺忪，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茶一入口，她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平日里她喝的茶，但这味道又有点似曾相识，她睁开眼睛一看：这不是柳朝阳之前给她做过的果茶吗？
　　她放下杯子，正了正身子问小九：“柳朝阳来过？”
　　“没有。”小九连忙摇头。
　　“那这茶哪来的？”
　　“自然是小九泡的。”
　　“小九，你在撒谎。”
　　小九心里犯嘀咕，这阁主怎么嘴巴这么灵，喝一口茶就知道是柳将军泡的，看来瞒是瞒不过去的，就都如实招了。
　　小九说完，令儿听了之后，没有生气，心底里还莫名地有些开心，端起杯子，一口气全喝了。
　　小九一直低着头，等着挨骂，但一直没有听到阁主的骂声，抬头偷偷看阁主的表情，没想到，她看到阁主，在笑。小九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揉了揉眼睛，再努力地看，阁主确实是在笑。待小九抬起头，打算站起来的时候，阁主又恢复了常态，严肃地说：“去抄十遍《诗经》。”
　　小九一下瘫坐在地上，心想：阁主这暴风雨来得太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