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缠情》风月剪

8、第 8 章

　　议事厅中一片嘈杂混乱，也没人注意温衍，她把金凌从里带了出来。
　　月华美而冷。
　　“金凌……”
　　金凌抬眼看她，又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我……也没有很难过。”
　　“其实这么久了，我已经隐隐约约有些察觉，但比起所谓直觉我更愿意相信小叔叔。如今不过是印证了怀疑而已。”
　　“也许比起难过，我反倒更松了口气。”
　　金凌又说了一遍：“我没有很难过。”
　　温衍握着金凌的手，静静听他说。
　　摸了摸他的脸：“金凌长大了呢。”
　　温衍站起来，将金凌的手握住：“不如，一起去做莲藕排骨汤吧？”
　　金凌也跟着站起来：“现在？”
　　“现在。”温衍已经拉着他往厨房之地走去。
　　至于江澄，不管多痛多悔恨，他都要知道真相。浴血流脓的伤疤，要用最锋利的刀剜去才可能愈合。温衍拉着金凌来到后厨，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发现没排骨。
　　温衍想起听过有人吐槽“莲藕排骨汤里竟然没有排骨”，便不觉笑了起来。
　　金凌也不知道她笑什么，只问：“还做吗？”
　　“当然要做。”温衍按下金凌，“你在这里等我十分，不……五分钟。”
　　“五分钟？”
　　“嗯……就是不到半刻。”
　　温衍尚不等金凌回应，就御着她竹筏般的笛子消失了。
　　再回来时，手里提着几根血淋淋的肋骨。模样有些渗人。
　　“……你不会去偷别人家的猪了吧？”
　　温衍略心虚：“我给了钱的，双倍。”
　　金凌无语：“莲花坞里，半夜偷东西的你可真是第一人。”
　　温衍心道：那你可还真错了。魏无羡才是第一人。不仅如此他还能带的动蓝氏第一小古板半夜偷鸡。比不过比不过。
　　“那……我要做什么？”
　　“生火，会吗？”
　　“不会。”
　　“剁排骨，会吗？”
　　“不会。”
　　“……吃，总会吧？”
　　“……”
　　江澄把金凌养成了一个复刻版的他。
　　干啥啥不行，傲娇第一名。
　　排骨汤并不难做，需要的便是耐心。金凌也没嫌不耐烦，就安心的陪温衍就这样一直呆着。
　　问什么，也乖乖答什么，温衍颇有种养儿的错觉。
　　两人正说着，便听到不远处有凌厉剑气声，该是从祠堂方向传过来的。
　　金凌面色一变，要站起来出去看看。
　　温衍拉住他：“别去。”
　　“这剑啸声……似乎是舅舅的剑。”
　　温衍不免有些担心，没了紫电他不会又拿三毒捅人吧……
　　金凌听了一会儿：“魏无羡还没离开莲花坞，舅舅这是……”
　　说着就要拿着岁华剑过去。温衍拿着她的“晚吟”拦在金凌面前：“别去。那是大人们必须要自己解决的事。”
　　金凌定定看了温衍一会儿，终于放下剑，不再坚持。
　　“你明明比我还想去……”
　　温衍回神，发现手里那支晚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失手分成了一片片的竹篾。
　　“……那也别去。”
　　温衍将那些竹篾丢进灶台之下，灶底立刻燃起一片粉紫色火光。
　　“……”金凌第一次见有人将自身法器当柴烧，连祠堂方向减弱的声音都不在意了。
　　温衍还真有点心神不宁，一会儿怕江澄真的拿剑刺魏无羡，一会儿又怕蓝忘机对江澄动手。
　　金凌还记着要给灶下添柴，却见温衍扔在膛底的那几根竹篾烧了这么久都没有化成灰烬的意思。
　　温衍听见金凌在身后没动静，也看过去。又拉了他过来：“不用了。那根笛子上的灵气够烧上一天一夜。”
　　“……以后把你的那些笛子收收好。”
　　温衍：“？”
　　“我怕哪天你把莲花坞烧没了。”
　　温衍笑起来，双手捏着金凌的脸：“你竟然学会吐槽我了。”
　　金凌站起来逃到一边，躲开温衍的蹂躏。
　　“他们……是不是走了？”
　　好像确实没了动静。
　　温衍想了想，对金凌道：“你在这等着。”
　　“那是我舅舅，我凭什么不能去。”
　　“你想见你舅舅哭的样子吗？”
　　金凌愣了一下道：“我……又不是没见过。”
　　“那你觉得，你舅舅想让你看见他哭的样子吗？”
　　“……就因为他总是这个样子，才把事情弄成这样。”
　　这一点，你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但金凌也不坚持要去了，就听温衍的话，守着那锅排骨汤等她回来。

　　温衍去的时候，那三人果然已经走了，只有江澄跌坐在那儿，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仿佛只要把那“不可能”说上许多遍，他从温宁口中听说的那件事就不可能是事实。
　　温衍站在一旁，听他声嘶力竭的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衍才缓缓走过来，跪在江澄面前，帮他擦去眼睑下的泪：“别哭了，再哭莲花坞都要被淹了。”
　　江澄把“随便”横在温衍面前：“拔/出来。”
　　“我拔不出来。”
　　“拔/出来。”
　　温衍更缓慢坚定：“我拔不出来。”
　　“拔。”
　　“……”温衍就听他的话，去拔剑。
　　果然纹丝不动。
　　江澄自己拭去脸上的泪：“你不一样。一定有人可以。”
　　温衍使劲按着江澄的肩膀，大声道：“江澄！你冷静点。”
　　见江澄怔怔的回望她，双目之中又不受控的涌出泪水。温衍心中一软，跪着拥住他：“别这样……”
　　江澄忽而又笑，混合着眼泪，听起来让人心惊：“我的骄傲和我的自尊竟都是他给我的。他凭什么，凭什么不告诉我。”
　　“我对他做了什么……我问他，你的剑呢？我问他，修习诡道，你把云梦于百家仙门置于何地？”
　　“我相信过他的。可是为什么后来又不信了呢？”
　　“可他承诺过永远不会背叛江家，却结果却护着外人，说叛逃就叛逃。我凭什么信他。”
　　“我宁愿死在那时，也不想要他给我的。”
　　江澄说的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也不知道是怪魏无羡，还是在怪自己。
　　温衍心中一阵酸楚，双手扶着江澄的脸：“你愿意死，那是你自己的事。”
　　温衍去吻他的眼泪，冰冷又咸涩：“可我呢？”
　　“你之前说我像看戏一样看着这世间，而你不过是我恰巧关注的那个。我没有反驳，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对的。”
　　“但我现在知道了，我有多鲜明的活在这里。”
　　“没有你，我将一个人在这漫长冰冷的时间中继续走，走到五官无感、心脏冷凝、无知无觉、无欲无求，变成一个活着的死人。”
　　温衍的眼泪和江澄的溶在一起：“我自私又庆幸的觉得，魏无羡救了你真是太好了。”
　　“你知道我多么庆幸你活着。”
　　江澄愣愣看她。
　　温衍勉力挤出笑容，又说一遍：“我多庆幸你活着。”
　　“阿澄。”温衍第一次这样叫他。
　　江澄想起了阿姐，她也这样叫他。阿姐刚离去的第一年，莲花坞里到处都能听她的声音：“阿澄，快来吃莲藕排骨汤。”“阿澄，快去把阿羡叫回来。”“我的阿澄，长大了呢。”
　　听一声，就椎心泣血般痛。

　　温衍也摸了他的头发，和阿姐一样，不管自己多伤心难过，在面对他与魏无羡时总是温柔笑着的。
　　“下次见到魏无羡时，把你的愤怒、你的委屈、你的伤心、你的愧疚，就像这样说给他听。”
　　“也别忘了带上你一直想给他的陈情。”
　　江澄忽然收紧双臂，揽住温衍，在她耳侧轻声道：“那他一定会嘲笑我，这么大人还爱哭。”
　　温衍忍不住带一点笑意：“那就和他吵架。你们不是最喜欢吵架吗？实在不行就打一架，你放下你的三毒和紫电，他不用他的陈情和随便。”
　　“那他一定会输的很惨。”
　　温衍也紧紧回抱他，微笑道：“那他一定会输的很惨。”两人拥抱了一会儿，江澄声音还哽着，只说前厅还有客人，要去看看。
　　温衍无语，这个人这时候还想着云梦的礼数颜面，也活该当个宗主累的要死。
　　最后只劝江澄先去喝一碗汤再去，从乱葬岗到现在，折腾了一天也不嫌累。江澄才勉强听了。
　　温衍和江澄一起到后厨时，两人眼睛都红红的。
　　本来便等的不自在的金凌更有些局促起来，默不作声盛了碗汤先递给江澄。
　　江澄也似不太好意思，目光并不接触金凌，只是接过那汤也默不作声吃了起来。
　　温衍忍了一会儿，实在想笑。这两人平时见面超不过一分钟就像辣椒遇热油，周围的人都能被呛半死，如今都不说话起来还真的挺好笑。
　　于是温衍就看着金凌笑。
　　金凌被她笑的汗毛倒竖，问：“你笑什么！”
　　温衍道：“我笑这世上，有一件事我敢做，你却不敢做。”
　　金凌立刻梗着脖子：“我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是你敢我不敢的！”
　　小孩子就容易上激将法的当，尤其是金凌这样的性格。
　　“我现在就做一件，看你敢不敢。”
　　金凌连碗都放下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温衍靠近了江澄，朝他笑。
　　江澄本是坐着听他俩小孩子斗嘴似的，轻轻摇了摇头又喝了口汤。见温衍靠近，疑问看她。
　　温衍见他抬头看，笑容更甚：“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江澄：“……”
　　江澄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觉脸颊边有一片温热一触而过，愣了半天，连汤匙都掉进碗里才回神温衍当着金凌的面做了什么。
　　温衍却已经转头对金凌道：“这样。就问你敢不敢？”
　　金凌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涨红了脸，指着温衍说了两句：“你……你……”
　　结巴两声就转身跑了，还不忘拿起他的岁华剑。
　　温衍哈哈哈的笑起来。
　　“……”江澄将那碗放在一旁，轻叹一声，“你欺负一个孩子干嘛？”
　　温衍蹲下身来，伏在江澄膝上仰头看他笑：“我没想欺负他……再说，刚刚如果他真敢呢。”
　　“……我就真打断他的腿。”
　　温衍又将脸埋在江澄膝上笑的不停，片刻，感觉有一只手在轻轻抚着她的鬓发。
　　温衍抬头，嘴角依然有淡不去的笑意：“江……”
　　温衍刚要说话，却不想那人将拇指轻放在她唇角，轻轻擦拭了一下。
　　“阿衍。”
　　江澄从未这样叫过她的名字。
　　顷刻间，温衍耳边仿佛有无数莲花瓣坠水时被放大的声音。
　　天上的星辉照进他眼睛，生成爱意；银白的月光拂过他指尖，变成怜爱；莲花坞的清风渗进他声音，变成深情。
　　这种感觉……像被交付了爱意。温衍觉得这时候自己不该哭，应该笑。但她管不住自己。
　　江澄就笨拙的附身去吻她的眼泪。
　　温衍被他又吻得发笑，江澄停下来无奈看她。温衍想，他大概又想说我这个人总是又哭又笑。
　　“你吻错地方了。阿澄。”温衍将唇凑上去，承受着这个由江澄主导的吻。
　　这个吻裹挟着莲花坞的清风明月，嗯……还有莲花排骨汤的味道。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温衍才眨着眼睛道：“不愧是江宗主，真的是吻技了得。”
　　“……”
　　一吻结束，温衍也不站起来，还蹲在那儿，将大半的重量都倚在江澄双膝上。
　　江澄不便推开她，用灵力带了凳子过来：“坐着罢，等会儿腿麻。”
　　“已经麻了。可我就想靠着你。”
　　江澄未见过这样无赖的温衍，一时无奈只好道：“那就坐到我对面来。”
　　“不够近，不够紧，不够亲密。”
　　“……”
　　温衍终于不再闹他，坐到江澄对面，从袖子里拿出了紫电放到他掌心：“还给你。”
　　江澄盯着掌心，有一会儿发愣，又抬头，眼睛里有一点不甚明朗的笑意：“你又都知道了。”
　　“嗯。”
　　所以她才拿走了紫电。
　　他知道，那个时候情绪失控急怒攻心的自己一定会用紫电对付魏无羡。
　　幸好，他那一刻没有戴着紫电。不然如果他真的这样打了魏无羡，在听完温宁的剖丹真相后，又该如何自处。
　　江澄抿唇道：“谢谢。”
　　“谢什么。”温衍弯起眉目，“这个时候应该说点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
　　“说……”温衍握住江澄的手，“我喜欢你。”
　　“我知道。”
　　“月黑风高夜，正是表白时。”
　　“月光皎洁。”
　　温衍也不恼：“我喜欢你。比你喜欢魏无羡还喜欢，比你喜欢金凌还喜欢，比你喜欢云梦还喜欢，比你喜欢莲藕排骨汤还喜欢。”
　　温衍似是要把与江澄在意的一切都拿出来说一遍。
　　江澄听的愈发无奈，最后慢慢转变成一点笑意。
　　有微风吹进来，拂起江澄鬓边头发，也拂起他的唇角笑意：“我喜欢你。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作比较。”
　　温衍想，莲花坞的风怎么停了，时间又是何时静止的。除了江澄唇上的那句喜欢，她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直男一说起情话来，比忘羡合奏还好听。
　　会背土味情话千句，默写情诗百首的温衍自认输了。
　　输的她只能甘拜下风，再献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