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缠情》风月剪

4、第 4 章

　　以前倒没注意过，原来清谈会也有普通门客坐的地方。
　　温衍在最后一排刚落座不久，就见一个在这普遍身高188的男团世界里显得身量较为矮小的男子跑进来，一头扎进金光耀怀里，哭哭啼啼，求他帮忙解决事情。
　　不用说，这肯定便是聂怀桑了。
　　大厅之上，被人如此“投怀送抱”，金光瑶的脸上竟有几分不自在，胡乱应了他的要求，才哄得聂怀桑离开。
　　温衍甚至没来得及看清这位聂导的脸。
　　为报杀兄之仇，能在杀兄仇人面前做到如此这般，真的是演技绝伦。
　　金光瑶一生骗人无数，最后一刻却才发现自己也是聂怀桑的骗局中人。

　　一阵闹哄哄归于平静后，大家宾主尽欢。
　　兰陵金氏的饭菜确实不错，食/精脍细，处处显出有钱人的品味。
　　温衍吃了一会儿，见魏无羡偷偷跟蓝忘机说了几句话，便偷偷溜走了。
　　本来，温衍也想就安安静静坐在这看看江澄，吃吃美食，看看舞蹈，听听清谈。
　　听着听着，温衍简直想拿出她的打狗棒出来打狗。
　　那个姚宗主便是那条领头狗。
　　总之一说到邪正之道，魏无羡就是那个人人得而诛之杀之而后快的首当其冲罪魁祸首的反面教材。明明不知全貌，一分也能被他润色成十分，仿佛比当事人还知道当事人的心理。
　　江澄则背影绷直，一语不发。
　　温衍知道，他必定心中翻涌，既不想说魏无羡不对，更不想说魏无羡对。或许就算江澄是自己死了，他都没那么怨魏无羡，但死去的那些人是他的父母是他的姐姐。
　　温衍没有资格去劝江澄该不该怪魏无羡。
　　因为……最初的世界中，她也曾见过亲人死在眼前。那个时候，她做了什么？她失去了理智，任由复仇的血腥主宰了意志，做的更狠更绝，最后坠入无底深渊。
　　温衍不想再深想那段记忆，便去看蓝忘机。
　　温衍觉得，如果不是魏无羡嘱咐蓝忘机帮他看着点，他肯定也早走了。
　　于是，温衍就看着蓝忘机在那不停喝茶，偶尔发言一句能把人哽的半死。温衍又觉得好笑。
　　趁大家都相谈尽欢，无人注意时，温衍偷偷溜到江澄旁边，低声道：“我想出去走一会儿。”
　　江澄被温衍这一打扰，紧绷着的背放松下来：“这里你又不熟，能去哪儿？好好坐着，别到处乱跑失了礼数到时候给云梦丢……”
　　温衍眨了眨眼睛，更低声：“你要是想让我陪你就直说。”
　　“我并没有……”江澄看着温衍的脸便知道什么话也拦不住她，“算了……你去吧。”
　　“真的不用我陪？”
　　“不用。”
　　“真真的不用？”
　　“不。”
　　答的越来越简短。
　　温衍压下笑意。江澄迟早一天被她气成蓝忘机。
　　压制毒舌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无话可说。
　　温衍一出门，便寻着魏无羡快消失的身影往后院去。怕被魏无羡和金凌撞见，便偷偷藏匿于墙院之上，一株枝叶繁茂的树正好遮挡住她。
　　就见魏无羡在教金凌打架。
　　温衍有点后悔自己没江潋随身带瓜子的习惯。
　　温衍跟出来，除了是听不下去那群人论道，还因为当时这段剧情她看的缺失了，于是想来补补。
　　看了会儿又觉得不算什么重要场景。温衍正要走，便听得魏无羡“年轻时不恣意打几场架就算不得人生完整”的理论。
　　嘴上功夫果然厉害。
　　金凌看起来差点就要被忽悠瘸了。
　　幸好金凌还认为“莫玄羽”还对自己婶婶心怀不轨，当即就说要把仙子叫来，魏无羡立刻跑得飞快。
　　金凌刚也要离开，就听得头顶上一阵轻笑声。
　　“谁？！”
　　温衍拨开层层树叶，笑意盈盈：“你舅妈。”
　　“想得美！”
　　“想的美不美不知道，反正长得挺美的。”
　　“……你来这里干嘛？”
　　“现场看戏。”
　　“那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我一打四？”
　　“……厉害厉害，你太厉害了，可厉害了呢。”
　　“那当然！”
　　……还真骄傲上了。
　　“等等……你又不修道，怎么上去的？”
　　温衍施施然从屋顶飘了下来：“从你舅舅那儿借了点仙气。”
　　金凌愣了一刻，忽然面红如火。
　　“？？”温衍看他突然害羞也愣了，愣了半刻反应，哭笑不得，使劲拍了一下金凌的头：“你一个小孩子，在乱想什么颜色！未成年不要乱开车！”
　　“我什么都没想！你怎么和舅舅一个样，不要打我的头。”
　　金凌一只手护着头抱怨，却又并不避开。
　　真可爱。和他舅舅一样，喜欢口是心非。
　　温衍不打他，就开始蹂他的头，躏他的脸，和想象中一样柔软有弹性。
　　金凌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下跳开老远，面色发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蹂/躏的：“你干什么！”
　　“我在想，如果当上莲花坞女主人，我就有个白捡的外甥可以玩。”
　　“想得美！”
　　“能不能换个词……”
　　“想得真美！”
　　“……”
　　温衍怀疑，这舅甥二人都有逐渐蓝化的趋势。
　　“你最近去哪了？”
　　“……”金凌犹豫了一下，竟是告诉了温衍，“我最近遇到一点怪事，就去了一个叫义城的地方。”
　　温衍没想到金凌真愿意对她说，有点乐：“那你舅舅问你，你怎么不告诉他？”
　　“我告诉他，他肯定喜欢瞎操心。”金凌想了想又说，“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小叔叔在那，我总觉得……那时候不该说。”
　　温衍有些愣怔，人的第六感有时候真说不清。金凌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多少有一点不安。
　　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
　　今晚真是不平静的一晚。
　　“金凌……”
　　这一声叫的郑重。
　　金凌也郑重的看她。
　　月光的银白洒进他的眼睛里，映出少年的清澈，但他这样郑重看她时，又仿佛已有能担当的能力。
　　温衍叫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脸：“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舅舅永远爱你。”
　　“……”
　　温衍才不管金凌一副汗毛倒竖的样子，又说：“舅妈也爱你。”
　　“…………”
　　“金凌放心飞，舅妈永相随。”
　　“………………”
　　金凌再也受不了，飞快的拔腿跑了。
　　“你小子等会儿下手轻点儿！你大舅你二舅都是你舅！”
　　金凌听到最后一句，顶着满头问号跑出了后院。实在不想听那论道，温衍独自呆了一会儿，才回宴客厅中去。
　　还未到，却见江澄迎面出来了。
　　温衍惊：“你怎么出来了？”
　　江澄道：“敛芳尊突然有事离席了。”
　　温衍大惊：“这么快？”
　　江澄疑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当江澄执意不回席宴，并在磨磨蹭蹭中听得芳菲殿处传来吵闹声，要过去看看的时候，温衍更惊。
　　按了加速键么这是。
　　她可不记得这一段剧情江澄有参与过。你不是永远都在关键剧情要结束时姗姗来迟的那个吗？
　　温衍一把拉住他道：“人家的家事，我们去管什么？”
　　“这么大的打斗之声，你想让我装作没听见？”江澄一边说一边迈步朝芳菲殿方向走去，“你看起来比魏无羡还可疑。”
　　“……”这场剧情，我一个当时磕到昏迷的CP狗都不想去凑热闹，你还上赶着去。
　　然后温衍又现场看了一遍“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
　　直到魏无羡情急之下拔出“随便”，温衍才担心的看了一眼金凌。
　　金凌甚至还替“莫玄羽”说了话，也不知是想向别人证明，还是向自己证明。他大概在心里认定了“莫玄羽”虽然有些奇怪但绝对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人，如今连自己也不想相信这个人却是魏无羡。
　　温衍站在江澄旁边，看蓝忘机魏无羡一起奔下金麟台。
　　却听得身旁一直未出声的江澄轻问了一句：“这一切……你是不是……都知道？”
　　温衍看着他，目光坦诚：“算是吧。我也知道秦愫会死，你会怪我不救她吗？”
　　“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没有资格怪任何人。”
　　温衍笑笑：“那我还知道魏无羡等会儿要出事，你要我救他吗？”
　　江澄一震，竟不自觉握紧了剑：“他……他会怎样？他会怎样……关我什么事。”
　　这种关心你也能圆回来。佩服。
　　顿了一秒，又低问：“如果救他，你……又会怎样？”
　　温衍一愣，终不忍心，又心生愧疚，她这个时候还在逗他做什么选择呢？
　　多残忍。
　　便用力抓住他握着剑柄的手，笑道：“别担心他，其实我不帮他他也并不会怎么样。”
　　“我没有担心他。”
　　“也别担心我，就算我帮他，我也不会怎么样。别回答‘我也没担心你’，不想听。”
　　江澄果然不说话了。
　　剧情之外她的行动无所受限，剧情之内也顶多就是一伤换一伤。
　　金凌那一剑刺下去的时候，温衍感受到旁边江澄握着剑柄的手一震，剑身与剑柄相撞甚至发出细微颤响。
　　金凌掷到地下那把沾了血迹的剑，也微微颤动。
　　但没有人在意，那些人要么群情激奋讨伐魏无羡，要么在宽慰今晚最大的受害者金光瑶，甚至有人将蓝湛和魏无羡一起离开的帐算到蓝曦臣头上，但碍于泽芜君的身份在那儿不敢说的太过罢了。这时候帮蓝曦臣说话的还是金光瑶，可笑又可叹。
　　没人注意金凌，连金光瑶因今晚突发之事，也无心管他。
　　众人散去，只有金凌站在阶下，剑在发抖，他也在发抖。
　　“金凌……”
　　温衍轻轻叫他，他这才回过神来，又茫然向江澄问：“我不该刺他吗？”
　　江澄不语，甚至避开了金凌的眼睛。
　　“是因为他我才失去了父亲，也没了母亲。”有一串眼泪从他的面颊上滚下来，“自小到大‘有娘生没娘养’那句话我都听得麻木了，可刚刚突然想起了那句话也曾出自他之口，我便刺了……”
　　温衍用手轻轻帮他拭去那眼泪，又有一串接着滚落下来。
　　“但刺下去的瞬间，我却想起了他那句道歉，我竟感到愧疚。我做错了吗？”
　　温衍矮身将岁华剑捡起来，擦净了血迹：“这可是你父亲的剑，不要随便乱丢。”
　　温衍将剑身插\\\\入剑鞘，放入金凌手里。
　　“你没有错。”
　　谁这样对待魏无羡都不行，但你可以。
　　魏无羡对金子轩的死充满自责，对江厌离的死也一直充满愧疚。金凌这一剑，是魏无羡自己心甘承受的一剑。他一直背负着对师姐的歉疚，也许这一剑他反而能更轻松些。
　　所以她还是没有出手。

　　金凌愣愣的看温衍，可能是没想过她会这样不犹豫的说他没做错。
　　片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用力展开了一点笑容，眼睫上还挂着一点晶莹的水珠：“我听你的话了。”
　　“嗯？”温衍一时想不起来，她说过什么要他听的话。
　　“我刺的很轻。”
　　温衍立刻眼中升起一片湿意。
　　他记着呢，记着那句“等会儿下手轻点儿”。
　　温衍眨去湿意，也帮金凌擦了擦眼睫上的那滴水珠，又用双手扯了扯他的嘴角：“你做的很好。”

　　温衍转头看一直一语未发的江澄。他不知在想什么，眉眼之间的阴郁堆积如云。
　　“江澄，我们回去吧？”
　　温衍抓住江澄和金凌一人一只手，两人都看她。
　　“回哪去？”
　　“回莲花坞。”
　　“这么晚？”
　　“我太饿了，想吃莲花坞的莲蓬。”
　　“……你刚才在宴席上也没少吃。”
　　“难道你们今晚还睡得着？”
　　江澄和金凌都没回答，想来也是不必睡了。
　　江澄想了想：“那我去叫其他……”
　　“别叫别叫，让他们自己明天慢慢回去。”
　　“……”
　　原本自这三人说话便自动藏身的莲花坞其他众人听说要回去，刚想站出来，听得温衍这话又都自慢慢藏身回去。
　　“金凌，走不走？”
　　自温衍抓着他的手，金凌便开始发愣。他从未体会过拥有母亲的感觉，但温衍握住他的手时，他便不冷也不再抖了。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不是，但这种温暖他想握的更紧一些。
　　“走。”
　　江澄觉得至少要和敛芳尊辞行，不然也显得莲花坞也太不礼貌了。
　　但温衍已经拽着他两人轻轻一跃：“一，二，三，飞。”
　　“……”江澄看着脚下那几百根“晚吟”交错搭建成近似竹筏的东西，托着他们往前飞去，开始怀疑温衍把法器起做“晚吟”是跟他有仇。
　　金凌还在温衍会御……笛飞行的震惊中，忽听得温衍说：“你有没有觉得，把其他人扔下了，有种带着金凌去私奔的感觉。”
　　要不是江澄及时拉住，金凌差点从空中翻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