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古画做男妈妈》署心

3、人生若只如初见，不用洗衣和做饭

　　嘎吱一声门响，
　　一缕阳光照进昏暗，
　　在空中形成一道光柱，大的小的灰尘颗粒在光柱中飞舞浮沉。
　　脚步声从外面传进来，
　　不止脚步声，一同飞进来的还有春风吹拂柳条沙沙而响，阳光照着樱花扑簌开放，蜜蜂蝴蝶扇动翅膀。
　　游徽一个激凌，终于有人来了。
　　“嗨，我在这儿~”
　　游徽听见来者正在翻动着众多画卷，
　　他恨不得自己还有两只手，他一定用力挥舞。
　　他太想念阳光、风、空气了。
　　“嗨，别忘了我，我就在最下面一层。”
　　终于，那人把游徽拿起来了。
　　微微颠簸着，往外面走去，
　　是的，他已经感觉到清新的微风了，
　　游徽的眼前猛然一亮，雪亮的阳光照耀他的双眼，
　　好想流泪，也不舍得闭上眼睛，
　　游徽感觉自己被禁锢已久的身体无比轻盈起来，随着春风柔飘拂。
　　可不是呢，等游徽激动的心情略略平复，发现自己被挂在一根树枝下，画卷被风吹起来，真得在飘拂。
　　这是一个寺院的庭院，
　　一个瘦高的少年和尚正在晾晒书画，他弯着腰，在每一张画的头尾都细心地压上一块光洁的山石。
　　青石地面上，铺满了画卷，有山水河海，有草木花虫，有飞鸟游鱼……
　　于是，春天就绽开了满满一院，
　　“清明时节雨纷纷……”
　　“何处池塘春草梦，谁家院落梨花月……”
　　“蒌蒿满地芦芽短……”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好风胧月清明夜……遥听弦管暗看花……”
　　……
　　“是你！长颈鹿！”
　　游徽激动的一嗓子，瞬间把诗情画意的气氛打断：“长颈鹿，快带我去见疯和尚！”
　　莫择直起身子，看一遍展开的画卷，满意的点点头。
　　“嗯，好好晒画吧。”
　　且见莫择一身青色僧衣，长胳膊长腿细长脖子，弯弯眼睛像逗号，让人一见就发笑，可不正是当年将游徽关进暗无天日的藏画阁的那个小和尚嘛。
　　一年没见，脖子更长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游徽深吸一口气，破口“大骂”起来，有恃无恐，反正他也听不见。
　　呜呜~自己怎么这么可怜~
　　“你---”莫择面向一个方向。
　　“我？…等下，你能听见我说话了？”
　　游徽激动起来，身体吹风摆动的幅度都克制不住的大了起来，“是我！就是我！快带我就见疯和尚，我要回家！”
　　“来了来了，朝这边走过来了！
　　我形象还行吗？画纸展不展？挂得正不正？第一次当画卷，没经验，呵呵。
　　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莫择从红樱树下走过去，没有停留，走到一个小童的面前，双手合十，行一佛礼。
　　…“嗨，长颈鹿，我在这儿~”…
　　“小施主，你有什么事吗？”
　　小牧端还礼：“我是替东武画院来送换书籍的，已经交给藏书阁的莫问师傅了。”
　　…“嗨，长颈鹿，没忘了我吧？”…
　　“师傅，您在晒画吗？”
　　“是的，今日清明日暖，师父叫我把画晒一晒。”
　　小牧端满眼渴望：“这些画画得真好，我可以看一看吗？”
　　“自然可以。”
　　小牧端放下比他还高的竹篓，走近去仔细观摩每一张画卷。
　　他看着每一幅画，眼中充满了向往。
　　莫择想起今早师父的交代：
　　“你去将藏画阁中所有的画卷拿出来晒一晒，今日，会有有缘人前来，可送他一幅画。”
　　“师父，有缘人是男是女，是老还是是少？”
　　“你见到他，自然知道。”
　　“那要送他哪一幅画？”
　　“随缘即可。”
　　有缘人会是这个小童吗？
　　正这么想着，就见小牧端走到了樱花树下，仰起小脸，十分认真地看着悬挂起的那张空白画卷。
　　白色微黄的纸张，细腻纸纹，就像清风拂过如镜的水面漾起涓涓流水的纹路。春风乍起，满树红樱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有一点花瓣沾染在画纸上，正如诗中所云：“一点樱红嫣。”
　　这厢诗情画意浓，那边游徽正调动全部力气，要把粘在自个儿眼皮上烦人的花瓣弄下去。
　　两颗“墨点子”上下左右转个不停，
　　不就是欺负我没手吗！
　　“他怎么了？”稚嫩的童音说道。
　　莫择听成了：“它怎么了。”
　　“哦，这张画纸质量上乘，可惜脏了。”莫择纳闷，到底怎么会沾到墨迹呢。
　　小牧端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来，摘掉粘在画纸上的那片花瓣。
　　游徽忽然感觉到一只软软的小手摸在自己的眼睛上，一股青青淡淡的纸香味将他重重包围。
　　透过小小的手指，游徽看见两颗黑葡萄样的眼珠，只有小孩儿的眼睛才圆溜溜的，纯净无比，里面映着一个俊朗少年目瞪口呆的面孔。
　　“你…你…你…我…我…我…”游徽盯着对面眼睛里自己的影像,激动地结巴起来：“你能看见我？”
　　柔软的手指从他的眼睛上拿开了，游徽看见了一个六岁大小的小男孩儿，穿着粗麻的短衫裤子，脚上穿一双蓝色布鞋，尖尖下巴，圆圆的眼睛，十分漂亮可爱，只是小眉毛小眼睛小嘴巴都太规规矩矩了，像个刻板的小大人。
　　“喂，小孩儿，你能看见我吗？”
　　小牧端眨了眨眼睛，认真地望着画卷。
　　院子里有开得茂盛的樱花，有古老精致的神兽石刻，有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有小鸟在草丛里跳来跳去，有风铃在屋檐下叮叮当当，
　　这些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可这个孩子，从到来的第一时间，全部的注意力就都在画上面，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过每一幅画卷，其中的热爱和渴望根本无法遮挡。
　　莫择知道，师父说的有缘人就是他了。
　　“小施主，这些画卷都是我寺历代的收藏，画工精湛，皆为名家所绘。佛渡有缘人，今日与你相见，正是画缘使然，这些画可以送你一幅。”
　　小牧端不敢相信：“真得吗？”
　　莫择点点头：“请挑选一幅吧。”
　　这些画卷无一不是名家名作，是每一个爱画之人都渴望观摩和拥有的呀，若在外边，价值千金都不为过，甚至很多都是无价之宝。
　　小牧端最爱画，此刻，他竟然可以拥有其中一幅，怎么能不激动呢。
　　“哪一幅都可以吗？”
　　“自然。”
　　“那我想要他。”
　　莫择惊讶地看着小牧端伸手指向的方向，再问了一遍：“你要它？”
　　“是的，我要他。”
　　小孩子到底还是不懂事啊。莫择想。
　　他指着一幅水墨山水图介绍，“这一幅是南唐大画师董源的《霁色山水图卷》，笔力沉雄，疏林远树，平远幽深，近视几不类物象，远观则景物粲然，运用披麻皴和点苔法出神入化，巧夺天工。
　　再看这一副画，乃是东晋大画师顾恺之所绘《洛神赋图》，画面曲折细致、层次分明，人物排布疏密得宜，山川景物空间层叠错落有致，极尽奇幻瑰丽的绘画风格。
　　再看这一幅，正是赫赫有名的《仕女图》……
　　这些，任意一幅都是绝世珍品，你尽可以随意挑选。”
　　随着莫择的介绍，小牧端的目光灼灼放出仰慕，把那些不出世的名画仔细看了又看，
　　最后他真诚地说：“这些画真好……师傅，能把那幅画卷送给我吗？”
　　莫择气得打跌，连连告诉自己，出家人要平心静气。
　　“你确定要它？”
　　小牧端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好吧，你拿走吧。”
　　“谢谢师傅。”
　　小牧端兴高采烈地踮起脚尖，举手摘下画卷，小心翼翼卷起来，抱在怀中。
　　“终于等到你，差点要错过你
　　能陪我走一程的人有多少
　　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你……”
　　莫择忍不住，问上一句：“那么多名家名画，你会什么偏要选一张空白的画卷？”
　　小牧端扬起纯良温顺的眼睛，反问：“师傅，娘亲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要是一个妖精改好了，是不是就可以重新生活了？”
　　到底是小孩子，肯定是听多了妖怪的故事，小脑袋瓜里胡思乱想的。
　　莫择黑豆一样的眼珠一笑就往中间聚，活脱脱两个逗号，“这个，自然。”
　　小家伙开心的笑了一下，把画卷抱得更紧，规矩地行礼告辞。
　　莫择想起了师父还交代一句话，连忙大声说：“小施主，记着，天道酬勤，功到自然成。”
　　……
　　下山的路很是陡峭，
　　小牧端人小腿短，身后背着比他还高的竹篓，下山就更辛苦了。
　　走到天门一段，几乎是直上直下，两边峡谷夹着一道人工开凿的石梯，石梯又高又抖，只有抓着一侧山体上钉着的长铁链借力，才能通过。
　　小牧端不舍得把画卷放到竹篓里去，担心弄脏了或者弄丢了，就一只手紧紧抱住，另一只手抓着铁链，慢慢往山下下。
　　他蹲在上一级台阶上，使劲伸长腿，还够不到下一级台阶呢。只好屁股坐下来，慢慢滑下去。
　　小小的一只手，抓着铁链，早就没有力气了，可他咬牙坚持着。
　　忽然，布鞋鞋底在石阶上一滑，小人儿就整个往下出溜下去，手早就脱力拉不住铁链，干脆两只手紧紧抱住画卷，任由小身体往下滑落。
　　墩，墩，墩，
　　屁股从坚硬的石阶上一路墩下去。
　　竹篓磨断了绳子，叽里咕噜，比小牧端滚得可快，一路滚进山崖下。
　　小牧端抱紧了画卷，紧闭上眼睛。
　　通，通，通，
　　心跳的就要蹦出来了。
　　幸好，只剩下七八级台阶，要不然他可也要摔进悬崖去了，
　　小牧端屁股着地，心口里还蹦得剧烈。
　　顾不得其他，他立刻去看怀中的画卷，幸好，画卷还好好的抱在怀里，没有一点折损，也没有沾染一点污泥。
　　小牧端咧开嘴笑了一下，这才想起掉下悬崖的竹篓，愁了小脸。
　　回去青云纸坊，又得挨夏掌柜的骂了。
　　小牧端站起身来，继续赶路。
　　通，通，通。
　　通，通，通。
　　不知不觉，胸怀之中，两个心跳，同步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