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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也许我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想。
      他们说打我出娘胎起,就让人很不安生,整宿整宿地哭,一直哭了好几个晚上,害得他们去村委会张贴赶走夜哭郎的灵符,是他们给我取名赵安生。
      我当然不可能记得刚出生那时候的事儿,我只记得入学后他们分开的那天晚上,我抱着枕头哭肿了眼睛。
      其实,我也不太喜欢懦弱的性格,初中毕业办理身份证的那一天,我给自己填了一个很傲娇的新名字:赵曌。
      天光使得外婆的吊脚楼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卧室窗前的树叶儿一片一片的透明发亮,掩隐在枝叶间的鸟儿不停地啾啾啾、唧唧唧。白色棉布窗帘轻轻拂动,偶尔掀起一个角来,晨风中,仿佛闻到远得不能再远的紫薇香气。
      公鸡也在啼鸣与那些忙忙碌碌的鸟儿们一同歌唱,当外婆把炊烟升起的时候,睡意像一缕轻烟似的离开了我的身体。
      “婆婆,好香啊,今天还做了腊肉粑粑呀!”
      “对呀,这个经饿,带在路上吃,你住在陈丽那里,要多听姐姐的话,在外面她比你有见识,晓得啵。”
      “嗯,晓得晓得,我记住了的。”
      陈丽是我中学老师的女儿,只比我大三岁,她高中毕业就在浙江一个市里的酒吧里当收银员,一个月工资就有一千多。
      今天陈老师会和我一起去浙江,他说,如果我去那里的酒吧唱歌,一定比在这里大排档强很多,肯定是婆婆又向他唠叨我像个沿街卖唱的小可怜儿,我想。
      外婆把蒸得软趴趴的腊肉粑放在饭桌上,我过去轻轻地搂了她一下,她笑着问:“做么事啊?”我说:“没得事儿,没得事儿。”她抬头打量我一眼,笑着嗔怪,“几时长得大哟?”我又一次去搂她,“我不长大,一直陪着婆婆。”
      “你不长大,我可要老啰,不中用啰。”我看一眼婆婆布满皱纹的脸,她那微笑着的眼睛里有了如蜗牛肉似的颜色,我不觉眼睛酸涩。

      我和陈老师坐上拥挤的火车,火车动起来如离弦的箭,可每一次进站,就会慢下来,缓缓地爬行,哼哧哼哧地喘息。此时,我的心总是因为惶恐,因为欢喜而七上八下,陈老师就会说,“还没到,还远着呢。”
      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我又想起外婆,不知她现在是在菜园子里,还是在灶屋里忙活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我们才到鹿城。从火车站出口一出来,便远远看到陈丽向我们挥手。
      “爸,您给我带这么多吃的干嘛!我又饿不着。”陈丽看她爸背来一大包吃食,憨笑着说。
      “都是你妈做的零嘴,她说你爱吃。”陈老师从女儿手中拿过大挎包,还是自己背着。
      我们坐了好几站公共汽车,终于到了陈丽住的地方。这里从外面看像一个仓库,里面隔成一个个小单间,有种蜂房蚁巢般的即视感。
      陈丽笑着说:“爸,我们都叫这里蚂蚁洞,我在五洞。”她带我们进了第五个门里。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连个坐的凳子都没有。
      这里进出的全是女孩儿,陈老师放下给女儿带的东西便笑了笑,说:“我先回去了。”陈丽拦着她爸不让走,她说:“同事常有亲朋好友来玩儿,有好几次挤我这里来睡的。”
      “爸,您就安心睡我屋里。我和安生在别人那里挤一挤。”她说着朝我眨眨眼睛,“再说,还不知道我们老板要不要安生唱哩。”
      “是啊是啊,陈老师,您别走,万一我唱不了可怎么办?”
      “还没开始就说泄气话,安生,你要对自己有信心。”陈老师呵呵笑着给我打气。
      放好行李,陈丽便拉着她爸逛鹿城,我闲着没事做也跟着去。
      鹿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山水古城,南市东庙西居北埠中子城的大格局依旧还在,陈老师饶有兴致地一边看景,一边说景,我和陈丽则一边看景,一边听景儿。
      “我们利川的七星山是一座山,可鹿城的七星山却是七座山,有如北斗七星围绕古城。这里独特的山水斗城可是古代堪舆*学*运用的典范哦,这座古城是一位擅长风水的文学家设计的,他的名字叫郭璞。他当时建城就说,这个地方外围七座山像北斗七星,如果将城池绕于山外的话,百姓会立即富裕,但是会因为缺少防守导致兵祸。若城池建于山内,以山包城,则兵寇不入,长治久安。”陈老师讲话仍是慢条斯理的,我仿佛回到学校的课堂。“你们看,那边水井便是郭璞根据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取象于天’而打的,取天长地久,水源不断之意。”陈老师指着边上的一口井说,井旁还立着“古井”两个字。
      “那城里这样的水井有二十八口之多?”
      “嗯,城里确实是有很多这样的古井。爸,这公园旁边有个‘如园’是清朝官吏回乡所建,那人和您一样喜欢谢灵运的诗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建的谢池?”
      兴意盎然的陈丽带着我们七弯八绕,倏然便见一个白墙黑瓦的庭园,正门上挂着‘如园’二字。
      不知是因为夏天燥热,还是其他原因,春草池中只见杂草。整个‘如园’,并没有诗情画意之感,陈老师一边感叹此景与谢公笔下‘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相去甚远,一边感叹谢公的妙笔生花。
      从‘如园’游玩出来,走了差不多十分钟的光景。
      “爸,这五马街,古时叫五马坊,王羲之任郡守时,常坐五匹马,后来就叫这名儿,也有人说不是王羲之,是谢灵运……”
      陈老师一路被女儿挽着,一直笑呵呵的,我走在旁边也觉得特别开心。
      这五马街上有很多店铺,陈丽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买给父亲。
      炊饭是一种糯米饭,浇上猪肉和香菇炖出的酱汁,再撒上炸得脆脆的油条末和葱花,让人特有食欲。陈丽说炊饭管饱,吃多了别的好吃的就吃不下了。果然啊果然,吃鱼丸的时候,我就庆幸自己只吃了一小碗糯米饭,要不这鲜美的鱼丸就尝不出味儿来。陈老师和我一样纳闷,这鱼丸居然是条状的,可我们吃一口就忽略丸子是圆还是方的问题,因为实在太好吃了,鱼肉细腻,一点也不腥,汤也特别好喝。
      陈丽买松糕的时候,我们的肚子已经很饱了,她就随便打包了几个。
      回家路上,陈丽把我的身份证复印件改的和她一般年纪。
      “这个交给老板就行,不用原件。”
      到家后,她还拿出一套衣服给我。
      “借你的,又不是送。我们是小地方来的,可你在台上唱歌,不穿时尚点,会让人笑话。”她说完便让我穿给她看,“果真还是这套适合你,你皮肤好,穿白色好看。你带口红了吗?”
      “没有,我以前唱歌,没抹口红。”
      “我这还有一只水蜜桃色的送给你吧。”
      我们到酒吧的时候,正好今天有歌手请假没来,老板正忙着联系其他歌手呢。
      “安生,你运气真好,福星高照呀!”
      我的鹿城首秀让老板很是满意,她决定留下我,可没想到这个好消息让陈老师连夜走了,他给陈丽留了一张条:
      丽丽,你买的松糕,给你妈带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和安生。
      “安生,你年纪小,安全最重要,十二点前就回宿舍,一个晚上转两三个场就可以了。”陈丽刚交待完,就给其他酒吧工作的姐妹打电话。完了不忘提点我说,“明天去开个银行账号,每天把钱存了,你不是想考音乐学院吗?唱几个假期学费就攒够了。”
      “哦。”
      “好好唱。”
      “嗯。”
      “安生,咱们是从穷乡僻壤出来的,但咱们人穷志不短,做人一定要有底线,要有气节。”陈丽不愧是陈老师的女儿,像她爸一样的说话,陈老师是下乡知青,是我们镇上的语文老师,因为他擅长手风琴,吉他,二胡这些乐器,还兼任音乐老师。他娶了陈丽的母亲,便永远留在我们利川的一个美丽的村寨里。
      “我晓得。”我笑着点头说。
      陈丽是一家名叫“凡人”的酒吧收银员,她去年高中毕业,才来这里工作。凡人酒吧在鹿城酒吧一条街上,老板是个四川女人。这里就是一个音乐餐吧,像90年代初的卡拉OK,可是又多了酒水点餐服务,客人们边吃边聊,来了兴致,还会到台上唱几句。不过,他们上台唱是需要花钱的,而我唱歌是挣钱的,我为自己感到高兴,为那些唱歌的客人们感到不值当。
      两个星期以后,我对这条街上的酒吧都熟悉的差不多了。我总是先去别的酒吧,最后来“凡人”,这样哪怕是过了12点,我可以和陈丽一起下班,每天我至少可以唱三个酒吧。
      临到陈丽的生日,我们回家的时候,利川一中没几天就要开学,我不得不结束了这次鹿城的勤工俭学。
      回程比我来时就背一个简单的旅行包有点不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里面有带给外婆的非常好吃的松糕,还有给陈老师和一些长辈的礼物,我从心底里对他们平时给予我的关心和帮助感激不尽。路上倒也不怎么辛苦,因为我很早就托酒吧的李经理给买了两张卧铺票。都说归心似箭,可看到家乡名字的站台牌时,我反倒心情平静起来。因为我知道为了生活为了学费,明年还要回来,我已经喜欢上鹿城了,喜欢这里的氛围,以及人们身上的活力。
      还没进村,就看见外婆伫立在村口茶园,她凝视着路口,两手一直绞在一起,直到我喊了一声“婆…婆……”,她看到我们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我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睛水儿跑过去紧紧拽住她的双手,口里埋怨起来:“婆婆,您怎么来了,这儿风这么大,您也不怕风吹着了”。外婆看见是我们,嘴都乐的合不拢了,“哎呀!真的是你们回来了,估摸着这几天你也该回来,我反正没得事儿,有时间就到这村子口站会儿,今天可是把你盼到了......”外婆的絮叨让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晴里的泪水,一下子扑在她怀里,对外婆一个多月的思念也在此刻尽情释放。
      陈丽抹了抹眼角,“安生在我们那一切都好,还挣不少学费咧,婆婆不用惦记,安生在外面可懂事了。”
      “她年纪小,还不是多亏有你照顾。”
      “从小一起玩的,这是应该的。”
      ”丽儿,还是多谢你呀,安生这女娃儿给你添麻烦啰。”
      “婆婆太客气了。”
      “谢了陈丽,还要谢谢陈老师咧。”我说完之后,吸了吸鼻子,傻呵呵地笑了。

      高一暑假再去鹿城的时候,我轻车熟路地来了,一路直奔‘凡人’,直奔‘蚂蚁洞’。
      两次来鹿城,每天都是呆在酒吧街上,却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城市。今天,我坐在公汽上,透过车窗,第一次认真打量,陌生的街景,陌生的行人,悄无声息地向着陌生的方向前行。
      鹿城的夏天比利川要热,报纸上的百年名校——谦牧高中,在一个风景秀美山水环绕的地方,我站在学校大门外,理了理头发和裙子,观望片刻。正当我打算跟随学生混进学校时,遇到一个瞪着大眼睛,书呆呆的可爱女生,我忍不住想亲近她,便向她走去,问:“同学,你是这个学校的吧?”
      她呆滞几秒,说:“是的,你很喜欢我们学校?”
      “嗯,我是赵曌,武曌的曌,高二的学生,这是我的学生证,你能否带我进去,参观一下你们的学校?”
      “赵曌,武则天的曌?”
      我点头。
      “名字真好!”她冲我淡淡地一笑。
      “我自己取的,原来叫赵安生,我不喜欢。”
      她眉毛紧了紧,问道:“你住哪一区呀?”
      “鹿城区。”
      “离这里好远。”
      “嗯,我坐一小时公车过来的,我是外地的,假期在酒吧唱歌,去年暑假也在这儿。”
      “你多大?”她听完眉头又蹙紧了。
      “十七。”
      “那你马上升高二?”
      我笑着连连点头。
      眼中的谦牧高中被水环绕,被山包围,学校里竟然还饲养着无数只猫,清湖绿景,五彩斑斓。
      身边这个口袋里随时掏出猫粮的女孩儿,是那么的可爱,我长这么大,还从没有遇到过她这么可爱有趣的人。
      “我见过流星雨,在那里。”
      她还说早上学校有环校跑,她常听到女生聊八卦;英语岛上的风车徐徐转动,她说,那是荷兰校友捐赠的;生物岛上种了很多菜蔬,她笑着对我说,某人还去偷过萝卜……我静静地听她讲话,她眉眼弯弯,言语里都是对这所学校的热爱。
      “我还没介绍我自己呢,我是吕逸,是一个美术生。这里是画室,我假期在这儿学画。明年要参加艺考了,很高兴认识你!”
      “嗯,很高兴认识你。我也是艺术生,我要考音乐学院。这里是画室,可以看看音乐教室吗?”
      艺术综合楼,音乐教室的墙上,有一幅镶着金色外框的贝多芬像。这里,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演奏钢琴……他们身上似乎都自带着那位音乐家的画框的颜色,以一种光辉形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也想加入他们,像他们一样成为一个继承者,我不由自主想进去走一走。
      我走了进去,走进那间教室,那间充斥着音乐,摆放各种乐器的教室。我拿起了一把吉他,弹了一首我去年来鹿城学会的歌。
      “无所谓什么坚强,无所谓什么悲伤,我从来都是这样,没有方向……”唱到动情处,我仍旧再一次被歌词击中,周身发热,一切都似乎停滞不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人。
      “这诱惑让我向往,这歌声给我幻想。我却总回头留恋 ,岸上风光。”
      弹唱结束,我心餍意足地放下吉他时,教室里突然响起了掌声。吕逸拉起我的手,她的眼睛发亮,楚楚眼眸目似点漆。她很慷慨的把她所想到的一切赞美的词藻赠予我,表达她的欣赏。在一种莫名澎湃的心境里,我和她手牵着手离开了音乐教室。
      这次‘谦牧’之行,令我产生一种由浅入深的愉悦。分别的时候,我们互留手机号和□□号,她眼睛弯成月牙儿,笑嘻嘻地招手,目送我上公车。
      艺考前夕,吕逸发来短信,祝我考试顺利。考试结束,我也询问她考得如何。得知她的北京校考通过后,我便给她发短信,说一定有一天会看到她设计的衣服挂在大商场里。她回复,那是一定的!等你成为巨星,要为我的设计代言!她说。

      又见吕逸,是高考结束后的暑假。我刚到鹿城没几天,她给我打电话,邀请我去郊游,我们已经好久没见,我便一口答应。
      我看到吕逸带了一车人来与我相见,惊讶不已。
      “这是我学姐叶书畅,北大新闻系的美女。”吕逸笑着解释,学姐坐在车上,仰起精致漂亮的脸,笑眯眯地朝我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
      我环视一圈,一车人中,就我们三个女生。我们在学姐后面的空位坐下,吕逸在我耳边小声说:“他们是一个寝室的,最边上蓝色条纹衫的叫许一诺,是我的同桌。”她眼角眉梢语音语调都透着欢喜,我了然地笑着点头哦了声。
      “学姐身边的男生是李檀林,追学姐追到了北大,他是宗教学专业的。”
      “同桌呢?”我挤眉弄眼地看她,凑到她耳边问:“是不是也追到了清华?”
      她抿嘴一笑,“清华金融专业,他们寝室三个清华,一个北大,另外两个是浙大和复旦。”
      我眼睛发亮,“哇,还真追到清华呀!”她霞满双颊,说:“巧合,巧合。”
      “什么巧合?他俩青梅竹马。”前座的李檀林像长了顺风耳,我们咬耳朵他也听到。
      吕逸又抿了一下唇,慌忙转移话题:“我们玩猜词游戏吧,我先来呀,猜个人名。”
      “男人?女人?”美女学姐扭头问。
      “女人。”
      “作家还是画家?”她追问。
      “作家。”
      “张爱玲。”蓝色条纹衫不假思索地抢答。
      “嗯,对。”
      “这也能猜出来。”我低着头咕哝。
      “女作家,她最喜欢张爱玲。”那个俊朗的条纹衫笑着解释。后面的游戏,也是如此,每次轮到她,她那些词语一冒出来,他就立刻捕捉到她想要表达的。我不由朝那边多瞟了几眼,那个一笑就露出梨窝的条纹衫旁边坐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男生,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少年人的那种清瘦,他忧郁的眼神,儒雅的气质在这群人中也是光华自蕴。没想到,他也正朝我这里看,互相偷瞄对方的眼神一碰上,他的脸一下绯红,眼睛飘开不再看我,我也羞得低下头,一颗心“怦怦”地打起鼓来。
      我们乘坐的黑色商务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窗外一片葱笼,车在半山腰的石垟村停了下来,村子里多是石头房子,住着些上了年纪的村民。村中石垟古道穿村而过,历经几百年的沧桑,依然保存完好。前面山坡上松柏苍翠,密密成荫,村后的山坡是成片的竹林,一汪碧绿的湖水,绿得醉人非常入眼。
      我们沿古道登上山顶,山巅俯瞰,石垟村在群山中的一个山坳里。那清一色的石头瓦屋,好象仙人路过随手撒下的小石子儿,散落在群山中,星星点点,散发着岁月残留的气息,古老而幽深。
      不经意间到的山顶,现在才觉得腿有些酸疼,三个女孩都坐在石头上休息。
      天空那么近,好像张开双臂就可以拥抱蓝天白云。
      “大笑三分钟,可以分泌一种激素,叫啡肽,具有一定的止疼作用,分泌快乐的作用。”那个班长说完便张开手臂,继而收获一阵阵荡漾的笑声。
      “哈哈哈……”
      “哈哈哈……”
      山巅上恰像是来了一群正发狂的疯子。
      人的笑容是可以传染的,我们三个女孩也站起来手臂张开,放声大笑,双腿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酸痛了,浑身有一种从疲累之中摆脱出来的轻松感。那个眉目清秀的男孩站在山头边上,用相机记录下这个时刻。
      天上的云层尽情地表演后,开始谢幕,漫游的云朵正在飘散,仿佛道别时的白手帕。
      阳光又完整地洒向大地,我们在斑驳的树影里,望向彼此的眼中也亮亮的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茫。
      下山的时候,几个男生讨论着是上山难还是下山难的问题,我对他们也熟络了些,分得清谁是谁。
      “那个眉清目秀的白帆长得比我们女生都要秀气耶!如果他个子矮一点,我一定以为他是个女孩子。”我说。
      “你也这么想吗?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也曾这样想耶。”
      “是吗?”
      “嗯,我们班男生比较多,我简直就是坐在男生堆里,我还把他们想象成了一个女孩,我给她取了个名字叫戚悦,戚继光的戚,悦耳的悦。”
      学姐悠悠道:“嗯,你这有点浪漫主义者的文艺思想!”
      “不不不,畅姐,别这么煽情好不好,那是我孤单的少女时代,我没你想的那么文艺。”
      “你就是很文艺呀……”
      山上荡漾着我们咯咯咯的笑声。
      下山的过程,三个女孩彻底理解了什么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大家哼着歌儿走走停停,我摘了片树叶儿,吹出美妙的旋律,以解大家的疲累,一路磨磨蹭蹭地回到石垟村。
      坐回到车里,大家一口一声“赵老师”、“赵老师”,求教吹树叶绝技。
      “树叶卷起来,气从上面出,用力一吹,它震动就响。”
      “说的那么简单,做起来好难呀!”
      “还是一点声都没有……”
      “破成这样…你是把叶子吃了吗……?”
      “噗噗噗噗……”
      哄车大笑。
      “不要太用力,要自然。”
      “卟卟卟……”
      哄车大笑。

      大二的下学期,在吕逸的怂恿下,我报名参加了芒果台的歌唱比赛节目,数年后我仍旧对这次的音乐梦幻之旅念念不忘。
      五月底,下着绵绵细雨的一天。我坐在小秋水饺店里,闲闲地吃着午餐。手机响了,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吕逸的短信,吕逸说:“你们那里海选开始了吗?电视台啥时候播呀?”我放下调羹回复:“早晨海选通过了,海选都很丑的,不用看吧。”
      水饺刚吃完,吕逸短信又来了,她说:“嗯,希望能快点看到节目,你什么样儿都美的哟:)”
      我笑着把手机塞进衣兜里,撑开伞回学校,江城音乐学院校门口撑伞进出的,都是扎堆的学生,走进校门,雨突然大了,像是一瞬间奏响交响曲。
      比赛刚开始的时候,我有点拘谨,人生的小幸运却挨挨挤挤地涌至目前,比赛中一次次胜出,我的小宇宙彻底暴发,我一路冲进全国总决赛,内心愉悦得几分惊诧!
      这个美妙的夏天,吕逸一直在帮我拉票,她与那一帮朋友们都贡献了很多选票。
      九月份总决赛直播前一周,我又收到吕逸的□□息。
      口口逸:“这是我为你决赛设计的战袍,也是我的设计作业,我会来现场为你助威呐喊哟!加油!”
      我打开链接,一件白色衬衫的裙子,简素不失高雅。吕逸永远是这样,赠人玫瑰,还能让人毫无压力的接受。
      会唱歌的鱼:“超美超喜欢超爱你!”我一连回了三个超字,消弭了近日来累积的紧张情绪。
      直播的那天早上,吕逸就和男友许一诺一起来了,让我意外的是竟然还有白帆同学。
      吕逸咧嘴笑了笑,说:“我们和网友们一样好奇,你唱了《水妖》之后,决赛要唱什么?”
      “吉他弹唱——《可能否》,你们可以提前听到,下午有彩排,最好给我点意见,有些心里没底。”
      “哇!实在太好听了!这绝对是个彩蛋!我们一致认为今晚你会夺冠哟!”彩排结束,走出舞台,突然被吕逸跳出来熊抱住,她笑嘻嘻地仰脸看向我,弯月亮似的眼睛让我心里踏实很多。

      “是不是太幸运了,这真是一个彩蛋!”我接过白帆手中的一大捧红玫瑰,望着他,满眼羞涩。他目光灼灼,“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幸运,对于做好准备的人,一定会得到一颗糖。”
      看着他精美俊秀的脸,满蕴笑意的眸,这一刻,听到自己胸腔里怦怦猛跳的声音,空气里都像弥漫着香甜的糖果味儿。
      对于我来说,彩蛋不是比赛的结果,而是我恋爱了,对象是白帆,他已经从秀气的清瘦少年,变成爷们气儿十足的漂亮青年。
      我没想到,自己也有小女人那种旖旎柔情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坠入爱河的女孩都会如此,一天比一天柔肠百转的温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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