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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晚上到家,我倒头就睡,躺了一会儿,竟然睡不着了,想起张老师课堂上讲关于静坐的事情,起身坐起来暗示自己身心放松,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
      如意坐这种坐姿最为轻松,时间缓缓地流逝。我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一呼一吸数一次。
      “我这是找罪受啊!停下来!”
      “坚持住,再数一轮吧!”
      内心一直这样对话,好像拔河一般。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候,实在坚持不住,感觉下肢越来越酸胀,极其难受。
      躺下之后,两条腿就像不是自己的,不知不觉就进入梦乡。
      这一睡,竟然睡到了早晨。
      从房间出来,“阿婆,阿婆,”我亲昵地呼唤,像回到小学呆在杭州的时候一样。
      客厅里的大落地窗如同一幅装饰画,墙角的白色纱幔轻轻舞动。窗旁画架上立着一副完成了的油画。
      “诶,一诺起来了,睡得好吗?
      “嗯,睡得特别香,还是家里舒服啊。”
      “千金难买睡得好,一诺,快来吃早餐。”
      冼漱之后,我吃着外婆做的春笋汤面,感觉一口一个春天!
      吃饱喝足,我坐在沙发上看外婆手织毛线。一针针一排排连成片,“阿婆还是位毛织建筑师呐!”外婆闻言,笑得合不上嘴。
      “阿婆,妈妈是学过绘画的吗?”
      “嗯,画画挺好的,容易让人安静,女人的心静下来了,尊贵、典雅、温柔、娴淑,这些气质就出来了。”外婆戴着无框细边眼镜,说话时总将笑意挂在脸上。
      “妈妈爱画画,可她怎么去读财校呢?“
      “谁知道呀,也许她觉得单纯的画画更轻松吧。呐……说起来,她可就是画画才认识你爸爸哟。”外婆说起女儿,停下了手工,“你如泉二伯,还有和你爸同年的乔叔,他们都是咱们之江的学生,爸爸是来之江玩儿遇上妈妈的。那天他刚进学校,就见着你妈妈在大香樟树下写生……”我静静地听,外婆不紧不慢的轻言软语,总是犹如和风拂过脸颊。
      “……怪不得妈妈总爱画树,原来……“我走近那幅画,细细端详,风吹树梢,树叶儿沙沙摆动,我似乎聆听到树与风的耳语……
      “这男人女人一恋爱呀,就是一颗心,走向另一颗心。”外婆喟叹一句,又开始织毛线。
      过完周末,回到学校,我突然间发现同桌有了微妙的变化。清晨,她热血沸腾地跑起来,挥动着雪白手臂,向前奔去的纤细双脚迅速地踩过地面,奔跑的吕逸像一头小鹿。对,这个比喻很适合她。
      “我们要怎么学好化学呀?”她为考试难看的分数抑郁不乐却又乐呵地去安慰白帆:“比塞斜塔之所以成功,就是因为它失败了,你是不是一下子有了信心。”
      那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啊!
      学校是一个时间胶囊,我们都在里面发生变化。
      变化最大的是‘小不点’白帆,他的身高像雨后的春笋一样,不知不觉,他成了寝室个儿最高的人。他一下晋升为校草,身后总是跟着一堆迷妹。白帆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校草身份不以为然。
      江滨是长胖了,他的圆脸又显胖,显得胖嘟嘟的。“fat face” 、“fat face”,李檀林这样叫他,他也不恼。“一诺一语成谶呀,夜宵的水饺和鸡翅直接就把我养胖了。”他笑着说。“一诺,一年也没见你吃一次夜宵,你就不饿吗?晚上打完球也不饿?”
      “保持一定的饥饿感,能让大脑处于更清醒和活跃的状态。”我淡淡地说到。
      “不错,”班长谷弘毅简洁地附和。
      “学霸的世界果然高深!”江滨喟然长叹。
      “林林,社会实践,我打算去奥康,要不要去?”白帆躺在床上问他下铺的兄弟李檀林。
      “去呀,去视察一下我们的奥康皮鞋先进的制鞋工艺呗。”
      “我去,我去。”下铺的江滨,此刻也不与李檀林抬杠,连声应到。
      “你不去你自个儿家,跟我们折腾个什么劲儿?不是说你们企二代不接班是不孝吗?”李檀林一番抢白说到江滨的痛处,让他顿时哑口无言,寝室陷入一片寂静沉默中。
      夜,同学们像一个个嗷嗷待哺的小兽沉沉地入睡了。我盘膝坐在床上,能听到阵阵鼾声,还能听到远处的蛙声。
      我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专注呼吸自然呼吸,用心数自己的呼吸,一进一出数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这次竟然坐了一个小时,躺下之后,片刻就进入梦乡。

      秉承传统,暑期社会实践如期而至。
      这一天,我早早醒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五点半。静坐了四十几分钟后便起床和外公一同到父亲创办的如树制衣公司,守门大爷热情地探出头来说:“少爷来了。”我瞬间有穿越剧的′感觉。公司进出的员工见到我热络地打招呼:“小许总来了”,“小许总来了”,外公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频频点头,他带着我参观各个部门,了解制衣公司的每一个环节,职业经理人苦笑着告诉我,他自己的公司做倒闭了,父亲仍然聘用他;其他重要岗位的负责人说,他们在公司或五年或七年;还有生产流水线上的员工说,他们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很累很辛苦;可他们每一个人话语中依然对公司未来充满憧憬。
      精美的橱窗里展示着的每一件精致挺括的西服、衬衣,都沉积凝聚着他们的坚韧,凝聚着设计者非凡的创造力。
      我停下脚步,一个整洁有序的企业,一千二百人的责任,不是在空中,而是要在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出来,我突然对父亲心生崇拜。
      公司的吴司机见到我,拉着我的手说,他们的车被货车追尾,是父亲电话联系120救了他和徐设计师,没想到父亲自己却走了,说到这里,面前这位三十好几的汉子的声音变得哽咽嘶哑不清了,我也跟着眼眶湿润。
      看着吴司机离去的背影,外公长叹一声。“知道你为什么叫一诺吗?”外公说:“你的父亲曾允诺我,他会照顾你的母亲一辈子。”我别过脸去时,见到了我同桌。她像一只绿蝴蝶般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慌忙地用手擦了擦眼角。
      “爱是需要学习的,是一种能力,一无所知的人,其实一无所爱。”外公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
      她迟疑了一下,红着脸回答:“许爷爷,我很爱画画。”她带着羞怯的表情自己跑去设计部。
      我没有想到,她站在教室的讲台上会如是说:“我像一只毛毛虫,蜷缩在绿叶间,希望有一天,我会变成一只美丽的蝴蝶。”她不知道,她是我梦里的蝴蝶。在我们一起学写字时,或更早,在那棵高大的‘加拿利海枣’树下,她像蝴蝶一样起舞的时候,那时她被乔姨硬拽着学了一个月舞蹈。
      “诺哥哥没有学跳舞,我也不要跳舞。”理直气壮的奶声奶气,我们就在海枣树下手牵手回家去。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安排着人与人的相会与别离。
      她从出生就与我相遇,刚刚出生的小婴儿,闲闲地闭着眼睛,活像个小神仙,我坐在她旁边,探身去注视她,那是我们最美妙的一次相会;我去杭州读书,她在五马街的铜马旁,在那五匹雄壮伟岸的铜雕骏马旁,她拽着我的衣角不放,我握住她的手,我会回来的,我说。大人们无奈带着她送我去火车站,我们被火车分开。我猜想,她一定把这些忘得一干二净了,我闷闷不乐,瞟了一眼我同桌,她正在速写本上勾画出一个又一个上台发言人的样子。
      社会实践已经结束了,我却每天仍在公司的生产流水线上忙碌工作。外公说,父亲的成绩代替不了我这一辈子的奋斗,读完大学后我还有很多入职功课要做,如果起步就是经理,没有底层的努力,一下子站太高,将会导致没有办法做正确的决策。外公声音低沉,却有不容置疑的气势。
      现在,我如同那些十七岁外出的打工仔一样,在青春期的自我膨胀中急不可耐地走进喧嚣纷扰的世俗生活。
      傍晚厂门打开,大量的工人涌出工厂。我混在疾走的人群中,转头环顾四周。霎时间身边所有的嘈杂就像蝉的鸣叫一样静止了。我伫立停留片刻,眼前浮现出一棵榕树,那棵我父亲出生时,爷爷亲手在庭院里栽种的榕树。人潮川流不息,眼前的榕树似乎与全宇宙的生命产生共鸣,合二为一。
      我望了望那棵树,就在我望这棵常年郁郁葱葱的榕树的时候,一滴黄澄澄清莹的东西滴落下来……

      开学了,同桌住校了,我再享用不到每天校外的三明治,小笼包……只得每天早起去吃学校的早餐。不知她是中了设计部徐总监的什么蛊惑,开始专注画画,梦想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
      黄昏的时候,她呆在画室沉浸在色彩的世界里,时而凝视思考,时而扬臂勾画,秋日的夕阳溜进画室里面是那么有味道,似乎每个浮起的微尘都是艺术,我浑身舒畅享受这个短暂的时刻,站在门口无声地看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
      “诶!”她一声叹息,我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轻声说:“怎么了?对自己的画作不满意?”
      她回头看到我,微微蹙着的眉头瞬时舒展,“咦,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吗?”我递给她一瓶农夫山泉。
      她笑容皎然,接过水连喝好几口。“你看这幅画我都画半天了,可对天空中那片光的调色我还是不太满意。”
      我轻笑着低头看画板,说道:“《光的研究》,名字有点意思!”
      画面中,阳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她抬手遮眉静静地看向前方,似乎和那片光都在憧憬着美好的明天。明媚的青春气息看得我羡慕不已,“嗯,不错哟,画面好美!”我由衷地赞叹到。“还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呢。”吕逸嘴角垮了下来。
      “送给我吧,行吗?我很喜欢!”我说。“求之若渴。”又补一句。
      见我这么喜欢她的画作,她脸上露出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变好了,嫣然一笑道:“你是用一颗baci巧克力换我一幅画吗?”
      我讪讪地“嗯”了一声,她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突然间感觉自己的内心变得柔软无比。
      回到寝室,我把她的画挂在书桌前方。每天晚上自习课后,我都会拉低台灯,让灯光正好照亮书本,继续学习。
      江滨创办了足球社,他是学校足球队的,去年随队获得鹿城杯足球比赛冠军。
      学校又出了新规定,允许以社团名义每周五下午开设一节选修课,作为社长,江滨担任了足球选修课的主讲老师。足球社清一色的男生,我每次经过球场都会看到他带着学员在练习传接球,射门……
      永嘉禅学社今年招来了三十几个新生,张老师上课的时候我们上一届的都会来,使得课堂人数宛如河豚肚子般一鼓一缩地变化着,不过听说李夫子带着学弟学妹们在“秘密基地”修习静坐,训练专注力和意志力,很受大家欢迎。
      我和张弛白帆仍然傍晚打篮球,白帆很惨,总是被一群女生跟踪,不管我们去室内还是露天,“白帆”,“白帆”,腼腆的白帆,木讷的白帆,会像那些尖叫着喊他的名字的女生一样,面色呈现病态的酡红。
      我们现在才知道白帆是个高富帅,他还有个同样爆帅的哥哥,叫白扬,在广州足球队踢球。前几年,太阳神足球队、白云山足球队在国内挺火的。江滨一时间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他甘当“护草使者”。他俩一个矮胖,一个瘦高,每天忘我的走在一起。

      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我们行走在时间的棋盘上,生活还是令人期待的,比如下周末的班级文艺活动。
      课间休息时,李檀林坐在座位上,拄着下巴,“小白,节目准备了没有,你索性用湖南方言来段朗诵呗。”他说着,眼光斜睨过去,含着无限的热情。
      “朗诵什么?”白帆仍旧埋头写作业。
      李檀林见白帆没有回头,背对着白帆跟我们几个挤眉弄眼转头又开始一本正经地忽悠:“就《大话西游》里至尊宝对紫霞仙子的那段经典告白,用湖南话说绝对霸气得很。”他说完便偷笑。
      从小与外公外婆生活的白帆特实心眼儿,他竟然真地念叨:“原先有一段几好滴爱情摆起在我的面前.....我冒晓得克珍惜……”白帆磕磕绊绊才说到一半,李檀林实在绷不住笑喷了,围观的我们也是捧腹。白帆有点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被李檀林捉弄,他气得不行,放下笔站起来顺势将笑趴在课桌上的李檀林的右手臂反拧过来,口里更是不依不饶:“好你个小子,皮痒痒是吧,敢捉弄本座.......”,李檀林的左手臂在半空中挣扎的胡乱摆动,口里已在讨饶:“错了错了,我错了,行不.....”
      白帆给我一个渴求的眼神,并朝李檀林努了努嘴。我一下心领神会,便说:“小白,我看你说绕口令得了,绕口令说好了,普通话也是可以练好的。”白帆故作不解:“那我说什么?”我也配合着拿腔拿调边说边写:“这是禅,那是蚕,禅常在书里唱,蚕常在叶里藏.......”白帆接过纸条,看我促狭的笑容马上会意:“这是禅,那是蚕,禅常在书里唱,蚕常在叶里藏.......”一开始李檀林还很认真的听我们的绕口令,白帆又从头念,并在叶、书、唱(畅)几字上加重语气。于是,他一把抢过纸条,看到打了重点记号的三个字,恼羞成怒立马双臂扑向念念有词的白帆,俩人扭打在一起。
      李檀林的秘密,一个叫做“喜欢”的秘密,就这样被我用一则绕口令给公之于众。
      “别闹了,别闹了,我选唱歌。”白帆转移话题。
      “你喜欢谁的歌?”我问他。
      “邓丽君,蔡琴。”
      “白帆,我给你伴奏吧?电子琴,我们可以一起表演。”同桌伏在课桌上赶作业,头也不抬地说。
      “不行不行,‘杀虫剂’表示抗议!”李檀林的反击来得很迅猛。
      “我唱《南屏晚钟》,自弹吉他。”我朝他挤眉弄眼,得意洋洋。
      周末的班级文艺晚会在学生们的翘首以盼中开始了,谷班长和几位班干部为了这台晚会抛洒了不少汗水,教室里的桌子堆放在两边,空中还拉扯了不少彩带,黑板上用红黄蓝三色粉笔涂写的‘高二(五)班文艺晚会’几个大字在灯光下显得姹紫嫣红。同学们左顾右盼的带着满脸兴奋鱼贯而入,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权老师,他保持着矜持的浅笑,走到教室后面的角落安静地坐下来。
      谷班长走到讲台前面给大家鞠了一躬,叽叽喳喳的学生们渐渐安静,他再用请示的目光朝角落处的权老师望了一眼,权老师示意地点了点头,谷班长便开始了煽情的开场白:“大家好!今天是高二5班的文艺晚会,晚会的主题就是两个字——‘放下’,放下脑子里的学习困惑,放下身体上的疲惫辛苦,放声歌唱,忘情舞蹈.......”
      “高二(五)班文艺晚会现在开始.....”在文艺委员的报幕声中林副班长落落大方走上来,开始表演她的长笛独奏《我心永恒》,只见她的嘴唇轻轻地靠近长笛,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在教室里蔓延回响,时而悠扬时而婉转的笛声让同学们听的如痴如醉,勾起一波电影画面的回忆。几个女生还嘀嘀咕咕,说:“电影虐死人,哭湿了我整整一包纸巾。”
      “是啊,哭惨了。”
      …
      曲毕,潮水般的掌声便响起来,接下来张晓梅和冯晶晶几个羞涩的女生合唱了孙燕姿的《天黑黑》。白帆和吕逸共同演绎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获得了大家的好评,同桌娴熟的电子琴演奏和白帆低沉深邃的歌声配合倒挺默契,看来在前一个礼拜里他俩没少苦练。
      时间在慢慢流逝,每个节目都收获一阵荡漾的笑声,“下面我们有请.....”文艺委员说到一半顿了顿,他朝李檀林坏坏地一笑,“我们有请李檀林——‘李—夫—子’带来京韵评书《说鹿城》,大家掌声欢迎。”众目睽睽之下,李檀林毫不怯场,穿上一身跟民国先生差不多的灰色长马褂,大大咧咧地迈着八字步走到讲台上,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这回真像个老夫子了呀!”有人大叫一声。教室里顿时笑成鹅叫!
      李檀林一挺胸,装模作样地正了正衣襟,清了清嗓子,然后,他从口袋里掏了块醒堂木出来,只见他右手高抬,醒堂木重重地落下,‘啪’的一声,全场被这声脆响惊的一激灵,立马安静。
      “各位听客!人说鹿城美,美鹿城,鹿城无处不显美,有诗为证: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水如棋局连街陌,山似屏帷绕画楼。
      闲言少叙,话说鹿城建城之初,城池规划者久觅而不得。人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恰此时,有位堪舆学大师郭璞避战乱抵鹿城......郭璞徒步上到西郭山顶,惊愕鹿城有七座山头,形成北斗七星之态......决意于星斗中建设鹿城......郭璞于城内掘井二十八口,寓指天宇二十八星宿,于城中开凿水池五处,通向瓯江,确保外敌围城之时,城内有足够水源......郭璞设计建造的城池,山如北斗城似锁。相传,城池建成之日,便有一只白鹿衔花跨城而过,所到之处,鸟语花香,祥云腾飞,由此而得名——白鹿城。 ”
      鹿城的由来在李檀林不急不徐地讲述之下娓娓道来甚是精彩,比他在寝室预讲时还要出彩,说书人的劲儿十足,我们听得入迷,夸他说得比唱的还好听。他倒也是皮厚,双眼笑眯成缝,硬是大言不惭生受了大家的溢美之词。
      班级周末狂欢进行得很顺畅,看来大家真的是被学习折磨得够呛,几乎每个人都参与了表演。

      “不表态,不主动,你这场恋爱,内心轰轰烈烈,表面润物无声,明天是光棍节,再不表白,可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人家明年可就是大学生。”回到寝室,我又在给李檀林洗脑,趁着他那一股子得意劲儿还热乎。
      李檀林沉默良久,说道:“没有过度的欢喜,便不会有极度的悲伤。一旦对谁用情,就有被别人无视的可能。”
      “你这是不敢去表白,生怕自己受伤,证明你还不够喜欢。”我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我看还是算了,喜欢一个人就要有被她伤害的心理准备,万一被拒绝了,她若无其事,对你却是沉重的打击,若无足够的喜欢就不要轻举妄动.....”白帆虽然是许多女生暗恋的对象,家里条件又好,完全是男神级别的存在,可他却总是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忧郁王子气质。此刻,他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他那表情,仿佛曾经受过情伤。李檀林算是遇上知音,可他仍是郁卒,垂着个脑袋蔫蔫坐在椅子上。
      我实在看不下去,哪有未战先言败的道理,“瞧你跟个忧郁王子一样,没指望你献上锦囊妙计也不能在这戳气球叫人泄气啊。”我瞥了白帆一眼,在李檀林的肩膀拍了一下,“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一往无前的冲劲,她可以拒绝你,你也有喜欢她的权利,为了爱情就要有粉身碎骨、玉石俱焚的精神.....”我讲得抑扬顿挫,众室友啼笑皆非,瞬间被雷到。
      也是,指望一群恋爱小白建言献策,不就是猫舔狗鼻子——自找没趣。
      “爱情就像数学公式里的常数和变量,常数是心里面的计划,变量是遭遇心动的一瞬间。”谷班长似乎是有感而发,我们都期待他说下去,他却也陷入绝对安静。一时寝室内沉默无话,夜里半梦半醒时,我似乎听到李檀林窸窸窣窣辗转反侧的声音。
      李檀林的表白特别的平淡无奇,没有像电视上那样喊楼,也没有出现大雨磅礴的景象,他只是第二天傍晚去高三5班默默送出了他的礼物,礼物是室友们忙了大半天才搜罗过来的,都是一只只粉红色的卡通猫。听吕逸说那是学姐的最爱,至于礼物卡上写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因为他是趴在学姐的教室门口写的。

      又逢校运会,我们宿舍几个似乎流年不利。先是体育委员张弛打篮球时扭伤脚踝,在这之后,江滨在足球场上,做了一个“急停过人”,然后拉伤了他的脚,而我悲催的在晚自习下楼梯时被打闹的同学撞到,一只脚踏空,把脚给崴了。
      这几天,吕逸就格外忙碌,不时有学弟学妹来教室向她询问联盟服的设计问题。送走他们,她还得抱着一摞摞作业本和考试卷去权老师办公室,走在路上,抱在手里的本子突然哗啦啦地掉落一地。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唯有默默地埋怨自己怎么就不小心扭伤脚呢?

      而到高三,我们穿着学弟学妹设计的海绵宝宝联盟服的时候,我同桌已经临近美术联考。美术联考很重要,若联考过不了,连校考的资格都没有。她愈加忙碌,我主动揽下了所有语文课代表的工作,我甚至都不敢跟她讲话了。
      晚自习,她散着半干的头发,踩着铃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呆愣愣地看着窗外,出奇的安静。
      “吕逸,你没事儿吧”我本不想打断她,毕竟发呆也是一种大脑的低耗能模式,是放松的方式之一,奈何她披散着头发,一言不发,瓷白的脸上充满对生活的无比眷念,实在瘆得慌。
      “没事儿。”她轻笑着捋了捋蓬乱的头发。
      “你给我一种贞子现身的感觉。”
      吕逸发出“噗”的一声,“有你说的这么恐怖?”她用手上皮筋把头发简单的束成低马尾,“真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啊!”她叹息一声。
      原来,她是紧张了,为明天的美术联考紧张。我忽然灵机一动,从笔袋里翻出一支圆珠笔,朝她嘿嘿笑两声,按住她的右手,我在她的手腕上画了一个手表。
      “有了这个神的手表,明天肯定全都通过,不能洗了啊,要把它一直戴到考试结束。”我拍了拍她的右手肘,郑重地说。
      原本鼓着腮帮子发愣的吕逸又发出“噗”的一声,“真是幼稚!”看着她此刻的模样,我也莫名奇妙的嘴角上扬。

      进入高三,唯一的意外事件是李檀林突然抽风似地转去了文科班。
      其实也不是毫无征兆,学长们的毕业典礼后,知道女神叶书畅被北大新闻系录取,他很是狗血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叶书畅,在北京等着我!”的惊人之语,蹊跷的是叶学姐被吃瓜群众灼灼的目光看着,完全不理会那些意味不明的怪叫,姜还是老的辣,她语焉不详地‘嗯’了一声,转身离开时冲李檀林回眸一笑更是意味深长,瞬间的呆滞和反应过来的狂喜,让李檀林破纪录地蹦起足足半米高,就他那秤砣似的体重也真是难为他。
      进了文科班的李夫子一副紧随女神脚步,奋发图强直奔燕园的势头让我们瞠目结舌,他还是死皮赖脸地睡在我们寝室,死党们要将这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理科班叛徒清理出门户时,他就屁股墩儿往地上一坐,手缠脚绕地把床头杆抱得死死的,大义凛然地高呼:“打死都不走!”计穷的我们便要他老实交代和叶书畅是如何勾搭上的,这他倒是不藏着掖着,老实交代出打动伊人的就是去年送她的音乐卡上简单直接的八个字:李檀林喜欢叶书畅!

      鬼才信他,我们还是不依不饶,他马上猖狂起来:“老衲泡妞把把稳。”那嘚瑟劲儿自然又是换来我们一阵狂捶。
      爱情的到来往往不经意,少男少女的心又特别纯真,也许这就是青春,这样才是青春.......
      时间如一江春水般流逝,李檀林已经度过了半年的文科生的生活。他一边抱怨文科班的变态背诵量,一边又嘚瑟自己的超强记忆力早在小学考试时就被老爸给打出来了。
      “必须用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来迎接高考!”有时候,他会自言自语加油打气,他的最坏的打算,应该是考不上北大吧。
      白扬来我们学校正是我们高三的春天,此时,各大高校的艺术生考试就要开始,吕逸的美术联考已经通过,她向老师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去北京参加校考。吕叔和乔姨这次都陪她一起去,她的生日是在北京度过的,我从早晨起床后就开始酝酿给她祝福的短信,到晚自习结束后还是没憋出只言片语,感觉千言万语无从出口,跑到我旁边来坐的江滨今天倒是开心,最后我只好囫囵地偷偷发出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信息发完,有些失神,幸而她很快便回复:“谢谢你!”外加一个笑脸字符:)的时候,江滨的嘴都笑歪了,我的嘴巴也咧开了花。
      有时候人真是很容易满足,仅仅自己喜欢的人给自己一个微笑!整颗心就被幸福塞得满满的。
      “我们今天跟白扬踢球,你知道他跟什么人踢球的吗?范志毅!”江滨又傻兮兮地自问自答,这已经是他对我们说的第N遍。
      我没有想到吕逸回来的第一天,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关于白扬的。
      “真的很帅?”
      “足球踢得很好!”
      “他是不是很像联盟服上的小鹿人!”
      其实此时我心里正瞎嘀咕:莫非她也是白扬的迷妹?不,她不过是迷恋足球。我对自己这样辩解。
      然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一头扎在学校电脑机房,开始期待北京之行的结果。连续几天没有等来消息。一个月以后,她也就索性不管不问,懒得理会了。
      “今天结果出来了。”我敛住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今天可不是愚人节,别又想蒙骗我。”
      “没骗你,真出来了。”
      “那你现在都没说结果,是不是没过呀?”
      “你把手伸出来。”我神秘兮兮地说。
      她犹犹豫豫,还是伸出了一只手,我在她手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了一个字,她的手都有些僵直,似乎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一脸迷惑地看着我,然后她向学校机房跑去。
      “诶,吕逸!”我喊她,“祝贺你通过了!”
      同桌的北京之行异常的圆满,三场考试全过,北服的排名还很靠前,只是清华央美靠后,刚到录取线上。不过以她的成绩,去北京上大学倒是板上钉钉的事,我的努力一下也有了方向。第一次模拟考,她考得一塌糊涂,但是第二次就好看很多,而且语文,英语都在90分以上,符合清华这两门成绩必须90分以上的硬性条件。时间越来越紧迫,生活的简单和忙乱的学习达到两个极点,单调的日常中的骚乱仅限于迎接一张张应接不暇的试卷。我们的成绩在这种紧迫的学习中稳稳地上升,我的成绩由班级前十到班级的前三,谷弘毅不仅是班级第一,还是年级第一,他仍是我和张弛无法超越的存在。
      撕掉五月份和六月份的所有日子,高考离我们越来越近。情绪也开始绷紧起来,睡梦中出现了和父亲分别的场景,那么无助的我握着父亲已无生机的双手,只能悲伤地痛哭,多么不舍他曾经温暖的怀抱。也会梦到吕逸,都是小时侯和她一起写书法,一起看地上的蚂蚁归巢的事儿……
      离去的亲人带走的是怀念,相约的恋人是崭新的未来。高考,我们来了!充满斗志的男孩最帅,吕逸肯定也这么想——我相信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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