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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闯祸 ...

  •   顾蓁不曾警防,猛的瞪大了眼睛。主动踢是一回事儿,不小心看见又是一回事儿。

      他上身什么也没有,肩宽腰窄,两根胳膊粗如铁柱,鼓满了肌肉。下身虽还有一条薄薄的亵-裤,却看得清清楚楚:两条绷紧的腿笔直修长,中间的小山丘……若隐若现。

      顾蓁心中咯噔一声,怎么前日踢他裤-裆,今日又看了屁-股。我……可是个姑娘,要死了。

      心里紧张得不行,手上却松了,木盆哐啷翻在地上,污水滚滚,四散奔流。顾蓁只觉得,她的羞耻心也同这污水一般,皆滚了出去。

      “谁?!”

      等不得顾蓁多想,一声冷喝,小姑娘面上一冷,寒气扑身而来。

      下一刻,松松披着外裳的段景思,已踏到门边。

      他着了一身墨色长袍,夜色还浓得化不开。身子比她高出一大截,立在一边,势若泰山压顶。且面色铁青,目带冰雪,仿若地狱归来的索命修罗。

      这一番冷肃模样,与昨晚的温和半分也不像。

      顾蓁虽嘴上伶俐,也就对付一下孙庆周这种人,第一次见这种天生的威冷声势。她身子有些发抖,两股颤颤巍巍的:“小人……小人是新来的,叫……蓁……”

      晚风吹拂,竹林龙吟细细,松园里的珠帘瀑布水声潺潺,虫子也在外面唧唧叫个不停。但此刻,顾蓁什么声响也听不见,只有那一个人的声音。

      “谁让你进我的屋子?”段景思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又冷又硬的字,砸在地上都能砸出响声似的。

      顾蓁已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想到昨晚他的作为,咧嘴一笑,两弯眼睛宛若月牙:“误会误会,是老夫人让我来打扫屋子的,我不曾注意您……”

      虽然她不小心看了主子更衣,可她现在是个男人打扮,奴才侍奉主子,更衣太过正常了,她以为只要自己好好认个错,段景思又是那般好说话的人,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不等她说完,段景思冷笑道:“少拿老夫人说嘴,你们这些刁奴,惯会趋炎谄媚、坑蒙拐骗,半分不顾礼义廉耻,一个二个都是如此。”

      他的眉头微皱,目光清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满是鄙夷,就好似看见什么肮脏污秽的东西污了眼睛一般。

      听了这些话,顾蓁轻轻咬着唇,笑意一寸寸消失,剩下的话僵在了嘴里。这种眼神,她见过了太多。

      有一次,她与表姑摆摊儿,前来买饼的是一对小夫妻,那男的贼眉鼠眼的,多看了表姑几眼,女的当场没说什么。

      过了半晌,她一个人又回来了,睥睨着眼,把她们两个一通埋汰,说她们做生意是假,勾引人才是真,表姑性子软,只与她说理,她顾蓁却不依,两个人吵了一架。

      方才段景思的眼神,真真儿让她想到了那些人。

      若是未见过太阳,本能忍受黑暗。可昨晚的谦谦君子,瞬间就变成了这样,如夏天的天气,一时晴朗一时风雨的,顾蓁心里登时被浇了一盆凉水一般。

      无怪乎,白日柳氏要提前给她打招呼,说他“冷肃”得很。

      她还在那儿思量这位二爷脾气如何古怪,那厢人已真动了怒。

      “还在这里站着作甚,滚远些。”段景思断冰裂玉,只说了这几个字。

      顾蓁抿了抿唇,垂着头走了出去。

      *

      柳氏并不知风篁轩里的动静,她得了蓁哥儿的八字结果,命硬驱邪,正高兴着。特特点了一盏胡桃松子泡茶吃着,桌上还摆着酱瓜儿、清蒸鲈鱼与两个玫瑰花饼子。

      段景思又让李嬷嬷去加了两个菜来,自己坐下陪母亲吃着,预备说打发了那小奴去。

      那夜他的身体并无大碍,次日一大早便出门去了——官衙里的赵师爷约他见面。吴江府官衙决心编一本《吴江仕林志》,收录本朝所有的秀才。这一商量,就在官衙里呆了几天,到今天才回来。

      太阳毒辣,他满身都是汗。竹林中蝉鸣声声,歇斯底里,但他满心想的是换件衣服,擦擦身子。谁知道,平日就他一个人住的地方,这时候已多了一个人?

      他知道母亲这段时间在忙这件事儿,可他暗地里使了些法子,不让母亲找到合适的,谁知这个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柳氏笑道:“前日有个小子来扣门,唤作蓁哥儿,八字算过了,命十分硬,人也伶俐,便是与之前的珲哥儿也是比得的。我便作主给你留下了。”

      段景思面色淡淡:“方才已见过了。”“便是与之前珲哥儿也是比得的”几个字却不断在耳朵里打着转儿。

      “哦?”柳氏有些意外,“景思觉得如何?”她特特放下筷子,十分热切地望着段景思,似乎这是什么大得不得了的事情。

      “有些……”段景思犹豫了一下,“男面女相、眼露精光、行事无状、油嘴滑舌”等词到了嘴边,又堪堪换过,“不懂规矩。”

      柳氏脸色一变,放下胡桃松子泡茶,搅着帕子,垂眼低声道:“不会呀,我都是仔仔细细试过好些天的,规矩得很呀,也很有眼色。”

      李嬷嬷这时端新加的菜上来,看了段景思一眼,懂了,附耳在柳氏身边,把方才听来的事情说了。

      柳氏放下心来,笑了:“我当是什么,不过就是换件衣服,珲哥儿在的时候,换衣擦身不也是他做的,两个男人,那有什么?”

      段景思正喝着豆粥,闻言一呛,咳嗽了起来。

      柳氏递过去一方巾子,又道:“看看,这么大人了,喝粥还呛着。你这年纪本该娶媳妇了,叶氏既不在了,你们婚约也不存了,只等你中了进士,凶命破了,我为你好好寻一门亲事。我们清贵之家,娶妻之前,房里不能有妾室庶子,是以我丫鬟也不曾找,只挑伶俐的书童。”

      段景思止住了咳嗽:“那小厮是伶俐。”

      “岂止是伶俐!”柳氏却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来了劲儿,把蓁哥儿上上下下好一通夸,说她又会干活又会写字,嘴巴又甜,把自己哄得开开心心的。

      段景思不置可否地听着,手上半分没停下夹菜。

      刘嬷嬷顺着柳氏兴头,也在一旁赞不绝口。过了半晌,柳氏见自己说了半天,段景思脸上还是淡淡的,泄了气,口气冷淡了下来。

      段景思吃了一碗粥,抬手添的时候,便见柳氏已红了眼圈,他心头一惊。

      柳氏用帕子揩了揩泪:“景思,是母亲没用,什么事儿也做不成。我也看出来了,你不喜那蓁哥儿,明儿个我就给她银子,打发了她出去。”

      李嬷嬷双手一拍:“哎哟,我的老夫人呢,蓁哥儿那样伶俐的孩子,我方才去风篁轩,院儿里杂草都一根没有,二爷怎会不喜欢?以后伺候二爷洗澡换衣,擦背起夜什么的,不知有多好?”

      段景思沉吟片刻,艰难地道了个:“是。”

      李嬷嬷朝他使眼色。

      段景思瞧见柳氏眼尾长长的皱纹,想是平日敷了粉,平日不易看见,方才用帕子拭了泪,愈加明显了。

      咬牙道:“自珲哥儿死后,我一人住在风篁轩,着实有些不便,夏日晚上无人打扇子,冬夜也无人暖被窝。如今蓁哥儿来了,我实则欢喜得很,多谢母亲。”

      李嬷嬷笑道:“老夫人你看看,二爷自来说一不二,就是不爱多说。”又朝向段景思,“老夫人身子弱,今天蓁哥儿来了,哄得老夫人开心,这松子茶都多吃了一盏。”

      段景思低低应了一声,面色冷峻,却再没多说些什么。

      *

      凤篁轩,小西屋里的顾蓁心下正狐疑。

      他是认出她来了?不对呀,就算认出来了,也不该那般吓人的样子。那夜踢他也不恼,何以今晚扮了男装,看他脱个裤子,就要撵人?难道是?

      她一拍桌子,猛的站起。

      是了,就是病没治好。越是有病,越是在意。我不小心中看见他脱裤子,他都气得厉害。

      她在屋里转来转去,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都怪自己鲁莽,踢错了人,这可如何是好?

      然她又细细回忆了一遍方才的事情。段景思说“他们这些刁奴”,细细一想,松园里人少,算上她在内,加上老人李嬷嬷、张叔,统共才三个人。且看李嬷嬷、张叔都和善的很,言语之间,与两位主子也是关系融洽,说他二位是刁奴,顾蓁是不信的。

      那他说的刁奴,除了她这个莽撞犯了错的,还有谁?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间,门嗙的一声开了,立在门口的段景思一脸肃容,继而从袖中甩出一物。

      一把小柴刀哐当落到地上。刀背乌漆墨黑,刀口却磨得光光的,灯火下泛着银色,可以想象,若是脖子碰上了,不消使力,人便没了。

      顾蓁唬了一跳。

      怎的?他不行了,就容不下别的男人?要让身边的男人也成……公公?这……也太阴损狠毒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若是未见过太阳,本能忍受黑暗”,改写自狄金森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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