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园意浓无人知》余馆

3、恨意袭来

　　一如既往的安静，吴家大院总是如此安静。一日在院中散步，看到花匠忙起来了，不由得奇怪。
　　“去看看他们忙些什么，这个季节除了荷花还能摆弄什么，院里也没有。”我使了英桃去打探。
　　英桃点点头，便跟着花匠身后去了，半晌，却见她挽了香铃的手齐回来，看到我，大惊道，仿佛没有前半晌我与她交待做事一般，“小小姐。”拉停香铃。
　　“小小姐好。”香铃很吃了一惊。
　　“嗯，是香铃啊，”我心领神会，立刻露出笑脸，“有些时间没有看到你了，在顾姨娘那里做得可习惯？”
　　“多谢小小姐惦记，香铃在那里做得很好。”香铃声音低低的，还有些害怕。
　　“早先你是在书房伺候的，现在只得让英桃帮衬着做事，她哪里有你会做，笨手笨脚的，”我嗔怪地看了看英桃，她抿了嘴，只笑笑，“你是与父亲读过书的，识字也多，把书啊字啊得都安置得妥当，院里没得几个丫头能同你这般了。”
　　“小小姐过誉了，香铃不敢当。”话虽如此，香铃的脸上却有了喜色，还有些得意。
　　“如今你去了顾姨娘那边，没得在书房那样清闲自在了，也少了机会能读到书了罢。”
　　“顾姨娘那也没些事做，只日日伺候顾姨娘洗漱用饭，打扫打扫，书倒还是能看到些，只是大多不识罢。”
　　“哟，”我笑了，似是玩笑似是取笑她道，“还有咱们香铃不识的书啊？那倒怪了，说与我听听罢。”
　　“小小姐取笑了，”香铃也笑了，“顾姨娘说那是洋文，她在上海读书时用的，有时也能听到她读，确是一个字也听不懂更别说看了，顾姨娘有时也要我去书房拿些诗词来给她看，这正使我去。”
　　“原来顾姨娘是个有学问的人啊。”我淡笑着点点头，转了话头，“你且去忙吧，英桃也是个没眼力的，知道你有事要做还拉你一处说话。”回头看看英桃。
　　“是英桃不对，耽搁了香铃姐姐，我与姐姐一齐去罢，也能帮忙。”英桃接过话。看我点头同意，香铃忙连连摆手说不用，我顺势打发她去忙了。
　　“她还真能耐下性子在院中看书，”我语气哂哂的，“那花匠去做什么。”
　　“把兰院的兰花都起了，移栽了别的花，”英桃看我没说什么，便顿了顿了，“您就不问问移栽了些什么花？”
　　“什么花？”
　　“玫瑰。”
　　“猜着了。”
　　“猜着了？”英桃有些奇怪。
　　“嗯，猜着了，还记得祝若卿说的话吗？顾姨娘是玫瑰，他果然会看人，一看便准，你说移栽了别的花，我便猜十有八九是玫瑰，果然，”我抬头看看院子上四四方方的天，有些灰间，泛泛着隐隐的蓝，“闷得慌，怕是要下雨了罢。”
　　英桃也看看天，“一到夏天便是这样。”
　　“你说玫瑰喜欢雨天吗？”我说着便往璃园走。
　　“难说。”英桃跟在后头，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也没想让英桃给个准确的答案，生活在这样的大院里，没人能替我回答，路是要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也没人能帮我，现下又能完信了谁？连父亲也是要背弃自己的，更何况旁人。
　　刚回来屋中没多久便下起雨来，不大，没风，反到闷得很，便让英桃把窗户门都打开，坐在里屋中，外面的天越发地灰暗了，我没说话，只静静地坐着，英桃知趣地走到外屋找事做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发呆。
　　我只是个没有大志向的小女人，生在这样安逸封闭的小镇，家境殷实，生活无忧无虑，从小便被教导要听话懂事，温淑贤良，长大才好寻到一处好婆家，嫁过去更要相夫教子，孝顺公婆，与妯娌和睦相处，被外人提及时都要伸出大拇指来夸赞的。若是成了婆家的当家主母，那更是要面面俱到，做得账房一把好手，幸好家中本就经商，账房之内的事从小就知道些，祖母希冀着我能嫁与好人家，非富即贵，母亲虽已回到庐山娘家，还是经常写信来与我提及此类的事情，父亲就更不要说了，他身边的友人，谁家儿子与我合适都想着要我认识，只我生性淡漠，让对方喜欢不起来。他们哪里知晓，我心中自有良人，祝若卿，也生于富贵之家，近些年家中衰败，但凭着两手挣钱吃饭，茶行里的大掌柜非常喜欢他，常与祖母和父亲提起，直夸他是个经商的好料子，只是年轻，再过些年，经了商场的历练，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这样的祝若卿怎能不叫父亲提防担心？他毕竟不是吴家的人，只在茶行做个伙计，待到他可以翻身那日，势必会成为自己的对手。我想，我有办法让这个危机解除。
　　“英桃，英桃。”我轻声唤着。
　　“哎，来了，”英桃边回回走进里屋，给屋里掌了灯，“天暗了，现在用晚饭吗？”
　　“你把这些用油纸包了。”我指指桌上的一些纸。
　　“嗯，现在要出去吗？”她看看窗外，“雨急了，天也黑了。”
　　“明天用。”
　　“好，我叫人送晚饭过来罢。”她拿过纸。
　　“让厨房多做些绿豆汤，你明天去取。”我点点头。
　　“嗯，我这就去了。”她回身用油纸包了那些写了字的纸，小心地放在柜子里，出了里屋，撑了伞出了园子。
　　心里想着明天要做的事，要说的话，不免有些不安，手里的筷子也有不听使唤，总也夹不住菜，英桃为我夹了菜。
　　“您有心事，”看我没回答，又说，“是为若卿少爷罢。”
　　“你倒聪明了，”我放下碗筷，淡淡笑了，“且说说看，如何就是为他？”
　　“不是我聪明，是小小姐您，要我用油纸包了那些字，说到用晚饭，只想着让厨房多做些绿豆汤让我明天去取，分明就是去见若卿少爷的，也不知明天是个什么天，会不会下雨，也许这雨早早就会停了，厨房哪天都是不用人吩咐便会做了许多的消暑汤，刚才吃饭也是心不在焉的。”英桃头头是道地说起来。
　　“还真是机灵丫头。”
　　“只是不明白，也不是第一次见他，为何这么不安？”
　　“明天，我便要与他说了。”
　　“说了？”英桃停下手的活，不解地看说我，“说什么？”
　　“这你到不明白了？”我先是笑笑，然后严肃起来，认认真真地说，“说我要嫁给他。”
　　“小小姐！”英桃轻声惊呼，“这，这，如何使得啊？”
　　“如何不能？”我脸上带笑反问她。
　　“哪有姑娘家主动说要嫁给人家的？”英桃有些不好意思。
　　“我便是要这如此，”我拉起英桃的手，“我是一天也等不下去，若卿是个怎样有才华的人，你也看到，镇上比我好的姑娘有的是，喜欢若卿的也大有人在，我日日在院中也不能与他常见面，只凭着儿时的感情一路走到现在，我，自认没有信心，也拖不起，与其让奶奶为我说一处人家，与我不喜欢的人过一生，不如我努力试试，与自己情投意和的人在一起，我还能过得幸福些。搁在以前兴许我还再等等，等满十六岁再说不迟，可现在顾姨娘也进了门，等上一两年便会有孩子，如果是个女儿，便与我一样，如果是个男孩，到那时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只是，你且与若卿少爷说，你俩心在一处，那老夫人和老爷那边呢？他们会同意吗？”英桃皱着眉，说到我心里。
　　“我先与若卿说，如果他同意，那我自有办法说服奶奶和爹；如若他不同意，那便是我没有那个命与他过一生，便算了，奶奶和爹那，我就随了他们，不再去想这事。”
　　“不会的，若卿少爷一定会同意的！”英桃立刻否决道，“您对若卿少爷那么好，他不会不明白的，我看他对您也很喜欢，就算若卿少爷犹豫，如果绍卿少爷在，劝劝他便会成的。”
　　“我了解若卿，他不同意的事，没人劝得了他，”我摇摇头，“我只试这一次，命在天，成不成，我都认！”
　　“小小姐。”看着我认真的表情，英桃咬咬唇，不再言语。
　　雨断断继继地下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雨小了些，到不像是夏天的雨，绵柔的，冰冰的，只是依然很闷，我把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英桃撑着伞提了盛绿豆汤的瓷罐跟在我后面，两人匆匆出了大院，一路往茶行方向去。一路上，碰到不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对我恭恭敬敬地称声“吴小姐”，我只是淡笑着点点头。心里盛着事，脚下也快，虽然下雨，额头上竟也冒出了细细的汗。不多时便到了茶行门口，才开门不多久，我让英桃朝里看看，把若卿叫出来，自己则在不远处的小巷口等着。
　　“阿赟，怎么在这里等着？”若卿与英桃一齐出来，“到茶行里去罢，别叫雨淋湿了，会生病的。”
　　听着若卿体贴的话，鼻头一酸，快要落下泪来，赶紧眨了眨眼，换上笑脸，“不碍事的，我且在这里与你说几句话便回家去了。”
　　“小小姐，你们说着话，我去那边买些绣线。”英桃欠欠身，看我点头，便离开了。
　　“我拿这个给你。”我把怀里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生怕叫雨水打到。
　　“刚才英桃拿了绿豆汤，怎么不让她一并拿进去？是什么？”他从我手中接过纸包，也拿过油伞，他个子高，撑了伞，两个都能遮到，只是小了些，他把伞都倾向我这边，自已到湿了半边身子。
　　“你上回说到最近迷上怀素的字，我在书房找到些前人临的帖，便拿了来。”说着，便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只是最近看过他的字，有些痴迷他的潇洒，嘴上随便说说，你便上了心为我找来，还是阿赟最关心我，这可叫我如何生受得起呀？”他笑得很开心，不像以往那般沉稳，倒像是个孩子得了心爱的玩具，颇有些调皮的样子，这样的祝若卿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你这样开心，怕不是因为这些字帖罢，哼！”我故意学起以前生气的样子试探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都莫若阿赟啊！”他笑意加深，眼角都起了细细的纹路，这样的祝若卿让我不由得心慌，果然不是为我，“活了快二十年，终觅得知音，你说我如何不开心？”
　　“知音？”我的手抖了抖，心跳加快，额头的汗更多了，“不知是谁有这样好的运气，能成了若卿的知音呢，我认得吗？”
　　“阿赟不要怪我，只是不方便说名字，理由嘛，也不方便说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既是那样，就算了，我也不问了，”我低下头，声音小了些，是因为心中没了底，昨晚的果决已没了去向，“其实，我今日来，还有别的事。”
　　“是何事啊？”雨大起来，雨水砸落在油纸伞上声音更大了，他弯了身体把耳朵凑近。
　　“是……是……”虽不是第一次与他离得这样近，但心中所想的是能与他共度此生的事，脸不由得红了，热起来，连鼻尖也冒了汗，嘴上结结巴巴，“若卿愿意娶我吗？”心一横，话就说出来了，连个弯也没转，直直地说出来了。
　　看出我不是在开玩笑，微笑在若卿漂亮的脸上慢慢隐去，只过了一两秒钟，他猛然挺直身向后退了一步，我头顶的伞也随之离去，凉凉的雨立刻浇了我一脸一身，我不禁抖了下，“阿赟，我……”他开始语结，“我，不能！” 脸上的表情有些悲怆，他们祝家两兄弟心底哀凉时便都是这样的表情，我太熟悉了，所以比他还要悲怆，眼泪终于流出来，跟脸上的雨水一齐，叫人分不清。
　　“为，为何不能？”虽心已死，我还是不舍地追问，死也要死个明白，我笑自己不够潇洒。
　　“我，心里已有人。”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他垂下眼睛。
　　“有人了？是……”我在心里叫着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
　　“别问，阿赟，别问，我不能说！”他没等我说话便接过话，脸上尽是难过，不过，这难过一定不是了我，“我一直当你是妹妹的啊。”
　　“原来……我知道了。”
　　我点点，眼泪还在继续流，他像初醒般发现我正站在雨里发抖，立刻近前一步为我挡住雨，抬抬手刚要为我擦去脸上的雨水，又停住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与我亲密无间，只因我捅破了那层窗户纸，该死的我！从此便要失去若卿了。
　　“嗯，再见，若卿再见。”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阿……”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又像是被火烫着手指般马上抽回，“伞。”他把伞连同油纸包塞到我手中，轻声说，“对不起。”便转身跑进雨里。
　　我回过身，只看到他的背影模糊不清地跑动，不是因为他在雨里，而是泪在我眼里。终于我哭出了声，把伞和油纸包丢开，蹲在地上大声地哭起来，雨正急，行人都忙着躲雨赶路，根本没人在意我。来之前，我假设了很多情况，同意，不同意，考虑，甚至当我是在发疯说胡话，明明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可真的发生了，真的被他拒绝了，我还是受不了，我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我承受不了。与他相识十二年，从小就嚷着要嫁给他，他总是笑着说好的，好的。十二年了，我待他如何，他也看得见，真当我是小孩子心性，说着玩的吗？我站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这条路去哪里，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一次就由了我的心，丢了吴家大小姐的身份，一个人静一会。
　　雨停了，又下了，又停了，天空由灰暗转为黑沉，我就这么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转来转去，竟走到家门前，英桃正立在门口，不停地打转，看见我，像怕我飞了似地一把拉住我，我也像是找到了支撑点，软软地倒在她怀里。
　　“小小姐，你是去了哪里？让英桃好找啊！”发现我身体正微微打着颤，拿手背摸摸我的脸，“呀，这样冰！怎么把伞丢了？快，快进屋！”说着便把我半抱进大门，又叫了两个丫头一路架着我回了璃园。
　　进了屋，倒在床了，我闭着眼睛，不看，不说，不听，不想，就这么让我一个人呆着罢。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便不知道了。阳光照进屋，窗外蝉声叫得有些恼人，我努力睁开眼，有些酸痛，张张嘴，嗓子干涩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小姐，醒了？”英桃跨进屋看见我睁开眼四处看着，“可算醒了，您再不醒，英桃就要去庙里烧香求佛了呢！”说着竟哭了。
　　“别，别哭。”我哑着嗓子，说着便要起身。
　　“您别说话，快躺好，病还没好。”英桃上前把我按回床上，“我去拿水。”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张木托盘，还在股浓浓的药味，“先把药喝了罢。”
　　我点点头，由她抚了半起着身，喝下了那苦得发呕的药，又接了另一碗温水喝了两口，嗓子舒服多了。
　　“我睡了很久了？”我半躺着，依然哑着嗓子，问道。
　　“三四天了，”英桃把碗放下，坐在我身边，为我掖好薄被。
　　“这样久。”我倒没有吃惊。
　　“小小姐，那日您与若卿少爷说了些什么？我买完绣线回去就寻不到您，到茶行里问，原来若卿少爷告了假离开了，也寻不到，我急到不行，也不敢跟老夫人说，就在门口等，等到天黑才看见您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回走，都淋湿了，浑身冰凉，倒在我怀里就睡，然后就发起烧来，我才敢告诉老夫人，找了大夫来看，说您着了凉，吃几副药发发汗便好，谁知药也吃了，汗也发了，人就是不醒，吓得老夫人要去庙里烧香，老爷也要回来了。”英桃一口气说了许多，便又要落泪了。
　　“我这不是醒了？”我无力地笑笑，嘴唇发干，扯得有些疼。
　　“那，您与若卿少爷？”英桃有些小心地问。
　　“他心里已有人。”话语里没有伤感，我想应该是心死了。
　　“这，”英桃吃了一惊，想她如此聪明，一定知道若卿没有同意，只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罢了，”我摇摇头，“是命，认了，你跟奶奶去说我醒了，没事了，叫她不要担心，也不用往我这里来了，我好些便去看她，我想再躺会，你去罢。”
　　“嗯。”英桃点点头，把我安顿好便离开了。
　　我闭了眼，若卿的样子立马跳出来，带着迷人的笑，声音低柔，一声声唤我，“阿赟，我带你去河边去玩”“阿赟，一齐去放纸鸢”“阿赟……”“阿赟……”我用被子蒙住头，眼泪又从心底涌起，顺着紧闭的眼角流出。
　　没两日父亲回来家中，我的病也好了大半，纵使表面上演得再好，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祖母与父亲也知晓了我生的是心病，日日来我屋中劝解，我只安安静静听着，他们以为我心中装着祝若卿，纠结着解不开心结。我心中当然只能装下一个祝若卿，但命即如此，我不强求，随他去罢，但愿他能与他的心上人一起过得幸福。
　　“吴阿赟！没想到你是这样卑鄙的人！”一日，我正坐在屋中写字打发时间，便听见那个熟悉的，令我神魂颠倒的声音在园中响起，正呆着，他疾步走进里屋，冲到我面前，我一时不知如何，竟有些发晕。
　　“若，若卿。”我低声叫着他的名字，恍如隔世，抬起头看他，跌进他那愤怒的瞳眸中，手足无措，有些哆嗦。
　　“那日我回绝了你，心中还有愧疚，便想来日一定补偿你，没成想，你竟然让你奶奶，让你爹去我家跟我父母说这事，”他恨恨地看着我，堵了我要说的话，“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也不要说没有这么做，我全不信！”
　　“你自不用恼，反正你也不会真娶了我！”我听了，心中气恼，脸上冷起来，顺了他的话。
　　“你错了！我当然会娶你！”他冷笑道，“你吴家开出那样好的条件，我怎会不同意？我便称了你心，如了你意，上了门来娶你！”
　　“不会这样！”我惊道。
　　“如何不会？这事已定，你在家中好好待着罢！我不希望让外人笑话祝若卿的妻子是不懂礼数的粗鄙之人！”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便摔门离去。
　　我呆坐在桌边，半晌也回味不出他的话。
　　“小小姐，怎么了这事？若卿少爷从这边气冲冲地走了，我唤他，也没理，”英桃进屋，看我呆坐着，不解地问。“与您置气吗？这个人，真是，不知道您还病着呢么。”
　　“英桃，你都知道罢。”我看向英桃的脸。
　　“知道什么？”
　　“奶奶和爹去了祝家说亲。”
　　“这，这，哪有的事？我并不知啊！”英桃吓了一跳，“若卿少爷就是为这而来？”
　　“他气我！不，他现在是恨我！”我抬眼，泪水流了满脸，英桃要为擦，我按住她的手，“我要如何才好？”
　　“老夫人也罢，老爷也好，去他家说了也不能让他就一定娶了您啊，他气什么！恨什么！一切还不都是听了他的意思！”英桃话里恨恨的。
　　“我太了解奶奶和爹，定是拿出吴家的钱势压他祝家才成的，他家也曾大富大贵，这不是羞辱他吗？”我摇摇头，“我现在与奶奶说去，绝对不能这样！我宁愿一辈子见不到他，也不要叫他恨我！”
　　我胡乱抹了把眼泪，拉了英桃往祖母院中去。刚进院，便看见父亲与顾姨娘从屋中出来，见到我，笑着说，“阿赟好些了吗？要多走动身体才能好呢。”
　　“您给祝家开了怎样的条件，你怎能这样羞辱他家？”气得有些站不稳，英桃扶着我，“我不答应这门婚事！绝对不能！”
　　“阿赟，”祖母的声音从屋中传出，“你的心思，我和你爹都知晓，实在看不下你为了他生病受罪，是我让你爹去说的。”祖母由玉妈搀着走到门前，看着我。
　　“奶奶，我生病受罪是自愿，与若卿无关，我就是再心疼也不能让他受了羞辱被迫娶我啊，我是要他心甘情愿才行！”
　　“你就想看着我和你爹心疼吗？”祖母板起脸，玉妈在一旁抚着她的胸前，小声劝慰，拿眼看着我，让我别再固执。
　　“阿赟，祝家二老已经同意了，若卿也没有反对，既然他也同意，你就不要再胡闹了，好好养病，等过了中秋就把婚事办了。”父亲在一旁说道。
　　“是呀，阿赟把身体养好才是最主要的，这大小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顾姨娘柔声，不过听着这话却叫我心里更不舒服了。
　　“哪里要得你来多事！”我一咬牙，转身走了。
　　听着身后父亲不高兴地呵斥，我头也不回去走出院子，英桃在一旁急急地说，“走慢点，走慢点，这才好。”
　　“叫我以后如何活？”
　　“小小姐，事已如此，您也改变不了，就嫁了罢，日后与若卿少爷好好说便是，他会明白的，也定能人明白小小姐的心的。”
　　“只怕，只怕，没有那日了。”想到若卿愤怒的眼睛，我的心一阵刺痛，若卿，叫我如何是好？
　　那日之后，我便再没见到若卿，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是我不想知道罢，怕知道他还恨着我，我心里受不了，又怕他对我的事丝毫不在意，心里更是受不了，这往后的路，我自知，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