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兔与大狼狗[长歌行同人皓嫣]》云观出岫

4、过问

　　秦王府的占地不小，前头住着来往办事的官员武将，后面才是亲眷的住处，中间用花园相隔，区分里外。
　　是以这花园明明离前头很近，与乐嫣的住处很远，但依旧被称作“后花园”。

　　也许是乐嫣知道了皓都并非滥杀无辜之人，便不似刚才那般抗拒他了，被他抱着一悠一悠地走路，竟然慢慢生了困意。眼皮也支撑不住，渐渐有阖闭的趋势。

　　皓都一低头，就看见她这副要睡不睡的样子。

　　“睡吧。”皓都突然开口，反倒把乐嫣惊得睁开了眼睛。无论怎么说，在人家怀里睡着都太不礼貌了些。其实现在也有些过分，她明明能自己走回去的，却叫人抱了一路。又不是小孩子了，可做出的事情总有些不过脑子。

　　乐嫣心里默默反省了一回，于是开口，“要不，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辛苦你不说，我自己倒是快睡着了。”

　　“县主困了睡就是。这马上就到了，不必来回折腾。”皓都耳根红红的，正气浩然地望向前方，仿佛他只是个抱着体弱县主的侍卫，忠心为主，任劳任怨，没有半点的私心杂念。

　　“可是，”乐嫣还想在争取一下，她总觉得，自己这么重，这一路回去，怕是胳膊都要废了。

　　“县主还是别动了，您越动，我耗费的力气也就越多，咱们走得也越慢。”皓都大言不惭地迈着长腿，全然不顾后头的安柔已经小跑都跟不上了。
　　乐嫣的视线被皓都的肩膀挡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前头的宽广大路，和身周方寸，根本不知道安柔在什么地方。依着平日里的规矩，安柔应该就在皓都身后一步左右，不过现在看不见罢了。
　　“那，也好。”乐嫣缩回头，眼前就只剩下皓都的衣领。褐色交领，上头绣着一朵白云。这皓都平日里半点不笑，看着又凶又狠。要是把这白云换成小兔子，那就会显得温柔可爱。到时候，那兔子的眼睛，一定要绣成绿色的，要是换成了红色，别人恐怕还以为是迸溅的血迹……对了，血迹。

　　乐嫣睁大了眼睛，刚要开口，就猝不及防地和皓都对视了一眼。
　　而后两个人就飞快地移开了视线。笑话，这么近的距离，总觉得再看下去，好像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

　　“到了。”皓都十分别扭地梗着脖子，弯腰把乐嫣放到了地上，然后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胳膊，扶了扶腰。
　　其实要把乐嫣换成个麻袋，皓都还能扛着跑十里地。不过抱着乐嫣叫他紧张，也不敢随便动，结果自己把自己给紧张麻了。

　　“你走的好快。”安柔在后头好容易追上来，冲着皓都抱怨了一句就转向了乐嫣，“县主，现在怎么样？头还晕吗？”
　　“不、不晕了。”头是不晕了，但乐嫣脸上的红晕晕了。刚才没什么人，她又一心想着旁的事情，还不觉得什么，现在见了人，她偏偏觉得身上多了一股味道。
　　多了本属于皓都的味道。

　　“既然县主已经送到，属下就先回去了。”皓都双臂一展，低头要走，但乐嫣还有话要问他，自然不许他走。

　　“等等。你送了我一路，也是累了。进来喝杯茶再走。顺便，也叫医师看看你的胳膊。”乐嫣本想叫安柔去请太医，但见她也一路累得不行，立时心软，又转头对安柔道，“你跟了一路也累得不轻，快回去歇一歇吧。”
　　“您不是要请皓郎君喝茶么，奴婢给您沏茶去。”安柔虽然有心歇着，但一看皓都，又觉得不能叫外人以为县主心软，房中就失了规矩，反而看轻了她。因此还是硬挺着，扶着乐嫣进了院子，还回首招呼皓都，“皓郎君请进啊。”

　　皓都其实有点犹豫。
　　他私心里是愿意和乐嫣亲近的。哪怕是只是一个人在中庭，没人理他，也算是去了她待过的屋子，喝过了她院子里的茶，还能假装自己和她同居一室。
　　但皓都又不太敢。他怕自己举止粗鲁，叫人厌烦，也怕人说自己不守规矩，听不懂客气还是真心，更怕自己得寸进尺，想要的更多……

　　“属下还是先回去了。县主的心意，属下感恩在心，不过实在是身上杂事繁多，不好久留。”皓都这话说的有些心虚，若真是杂事繁多，他又怎么会有空去偷看乐嫣。实在是、实在是不敢留下。

　　“等等。”乐嫣见皓都要走，心里一急。她还没问下毒的事儿呢。
　　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乐嫣才真正感觉到安全，方才有心追问下毒的事儿。刚才那一路上，也是乐嫣自己心里不安，觉得不是时候，才东想西想，一直麻痹着自己，假装没有这回事。
　　但现在乐嫣想问了，自然就容不得皓都走。

　　“我的腿，腿麻了。”
　　只见乐嫣身子猛地一歪，整个身子一晃，几乎要扑倒下去。
　　所幸安柔正好站在她旁边，伸手一扶，正好将人抱了个满怀，但她自己也没多大的力气，又疾步快走了半天，眼看着也是摇摇欲坠。

　　“小心。”
　　皓都一把上前，扶住了二人。这院子里服侍人是不少，但论眼疾手快，又哪里有人能比得过武艺超群的皓都大人，自然都慢了一步。

　　乐嫣在自己把自己弄倒的时候，就已经想见了这一幕。她身边的人不少，但母亲长孙王妃怕有老人仗着年岁、资历，糊弄欺负了她。因此选的都是些忠厚笨拙之人，平日里做事倒是有条不紊，但论机敏灵巧，却大多不能提了。
　　而皓都正是个习武之人，有他在，自然能抓得住。

　　乐嫣故意骗了皓都来扶，然后避着人，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袖。

　　嗯？
　　皓都立时明白过来，乐嫣是故意要找借口留下他。寻常人摔倒从来都是下盘不稳，头重脚轻，方才支撑不住，可乐嫣刚刚却是身体先倒，胳膊乱动，最后才弯了腿。
　　寻常的小把戏自然是骗不了他的，下意识地接住乐嫣则是因为关心则乱。世上的事儿，最怕的就是关心则乱。

　　“属下送县主进房吧。”皓都看了眼乐嫣惨白的小脸，就算明知道她耍了小心眼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疼，替她辩白。
　　她要自己进去，那自己进去就是。若真摔倒了，岂不是要后悔难安。
　　皓都想明白了也不再纠结，甚至自觉自动地扶着乐嫣，一路走到房内。

　　乐嫣的房间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气，但味道不重，和寺庙里的烟熏火燎很不一样。皓都扶着乐嫣，路过梳妆台的时候才闻到一股甜香，很淡，在鼻子尖上绕了一圈，似有若无的，很快就飞走了。
　　皓都的耳朵又红了起来。这院子里服侍的人不少，他感觉都在看自己。

　　皓都的感觉半点没错，屋子里的人都在用眼角偷瞄他。乐嫣自小身体不好，朋友不多，大多都是宗室贵女，连男子也少见。倒是有一个魏叔玉，总跟着太子府的郡主李长歌来，但也多是在院子里坐坐，从未进过乐嫣的闺房。
　　不过，皓都和魏叔玉又不一样。一个是府中侍卫，一个世家公子，就算皓都身量更高，男子气更重，也没人会把他和乐嫣放在一起想。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前朝文帝虽有心打压世家，但除了这些世家公子，天下也无甚人才。在世人眼中，就是皇家的公主与世家公子成婚，也只是高攀，不算下嫁。

　　“安柔，你带着安琴去煮茶，许嬷嬷，你去看看厢房后头的燕子可回来了。若是没回来，就先把窗户开开，给下头的青花盘子里加点吃食和水。还有小茂子，我回来时看见门口的翠竹好像黄了叶子，你去看看，是不是又生了虫子了？”
　　乐嫣一进屋，还没坐定就把屋里的人都指使了出去，等人都走光了，只剩了皓都一人，在屋子里无所适从地空手站着，方才冷肃了面庞，终于望向他。
　　“实不相瞒，刚才我站在回廊上，从头听到尾，不仅听见了杀人二字，也听到了有人下毒。这里是秦王府，若是下臣内眷，相互仇怨，下毒暗害，就不该隐瞒不报。除了下毒之人，背后指使之人，也该一并处置。”
　　乐嫣一边说一边看皓都的神色，见他半点不曾动容，心中的猜想愈发明晰，“除非，下毒之人乃是府外买通，意图暗害阿耶。而那府外指使之人位高权重，所以才要悄悄把府里的人处置了，不敢漏出去。我说的对吗？”

　　皓都石雕一般僵硬的脸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不过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反而拱手告辞，“县主好好休息，属下告退。”

　　“算了，你出去吧。这件事，我自会去问阿娘。你抱了我一路，此事又是你办的。无论我说什么，阿娘都会觉得，是受你影响。不过也是，我们深闺妇人不干朝政，也扰不得你的锦绣前程。”乐嫣勾了勾唇角，低头看自己白嫩的手指。软软嫩嫩，看起来可爱又无害，和她本人一模一样。

　　“县主什么都知道，又何必难为我。”换了旁人，皓都倒是能硬气转身，就算是因此挨罚受过，也是威武不能屈。但面对乐嫣，他只觉得委屈。
　　甚至想撒娇。

　　“看在属下抱了您一路的份上，便不要过问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