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他们》胜乐

19、第 19 章

　　农历三月初四是个好日子，微风和煦，阳光明媚。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欢笑声源源不断地钻进耳朵，也勾动夏叶蠢蠢欲动的心。
　　“方家姐姐今日出门，去看看吧。”夏叶终于忍受不了了，征求坐在她身旁正在缝衣的夏花。
　　“都快升初了，还不安心学习，净想着玩。”夏花头都不抬的回她：“今天你的任务就是写作业。”
　　啊啊啊！世界上为什么有作业这种东西！学习和玩就不能和平共处吗？什么时候能玩着学习……
　　夏花手指敲了两下桌面，把夏叶从神游中拉了回来。“你人在这，心都飞出去了吧。”
　　“姐，外面这么热闹，真静不下去。”夏叶愁苦地望向她。
　　夏花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张嘴在把线扯断，针插进线团，衣服放进线筐，起身端起线框进了里屋。
　　这么无情……夏叶烦躁地趴在了桌子上。
　　夏花出来就看到了一片’蔫叶子’，她轻咳一声，蔫叶子支棱了起来。
　　“我看你也没心思学习，劳逸结合一下，出去看看吧。”
　　话音刚落，那片叶子便恢复了往日的色彩，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夏花点头，她跳了起来，踢倒了板凳，冲出了家门。
　　“你急什么！”夏花边扶凳子边说她。
　　“怕你反悔！”夏叶的身子已经出了大门，伸着脑袋向屋里喊：“快点！再晚就分不到瓜子了！”
　　村里女儿家出门，娘家会发瓜子给观礼的人，让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咱们家的南瓜子不都是你吃了？还是嘴馋？”
　　“沾了喜气的，嗑着更香。”
　　两姐妹絮絮叨叨的走向热闹处。
　　方家在夏家的前巷，街里邻居平常来往都相熟，今日方家出门的姐姐小时候还带着两姐妹玩过，给她们扎过小辫。
　　夏叶游鱼般钻进了人群，挤到了前方。夏花紧随其后。
　　方妈正端着盘子挨个儿发南瓜子，正发到夏叶面前。方妈看到了夏叶，抓了好大一把给她。
　　“谢谢婶子！”方妈笑容灿烂，接受了四面八方的祝福。
　　“还有酥糖！”
　　“这闺女嫁的不错。”
　　“好姻缘啊。”
　　“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一声高呼唤回了大家的目光，大家齐刷刷地看向方家大门。
　　一位身着红衣西服的女子被簇拥着，她头发盘起，戴着一朵红花。花朵虽娇艳欲滴，却不如少女娇嫩含春的脸颊。
　　门口放着一辆系着红布的自行车，车旁站着略微拘谨的中山服男子。
　　两人相视一笑，男子红透的耳朵和女子微红的脸颊无端增添了暧昧气息。而后，男子骑上车，女子斜坐在后座，抓着男子的衣摆，在喜气洋洋中，骑车走过了祝福，驶向幸福。
　　“真好看！”夏花看着身旁满脸羡慕的妹妹，开口道：“当然了，结婚时候的女孩子是最好看的。”
　　夏叶盯着那对身影直至消失，众人散开，才道：“我说的是衣服。方姐姐的红衣服也太好看了。”
　　“你喜欢，以后结婚也可以穿啊。”夏花回。
　　“不能天天穿吗？”夏叶问。
　　夏花笑出声，“你能天天结婚吗？”
　　“非要结婚才可以穿红衣吗？”夏叶忍不住辩驳。
　　夏花想了想，开口道：“也不是。可是，没见谁天天穿红衣啊。”
　　“以后，我，天天穿。”夏叶信誓旦旦的承诺。
　　“行，我等着看你穿。”夏花没多在意她的豪言壮语，毕竟他们这些大地的儿女，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穿些粗布麻衣就可以了，风吹日晒的净是辱没了新衣。
　　“对了，你为什么喜欢红色？”
　　“红色是国旗的颜色，多好看啊，而且在人群里穿红衣，一眼就能看见。”
　　她喜欢红色，是因为小时候有一年在姥姥家过年。
　　每年大年初一，镇子的村委会大院会升国旗。早上七点半准时在大喇叭上放国歌。吃过早饭，不到时间，大院就已经人满为患，夏树抱着小夏叶，林佳慧牵着小夏花就站在了大院外。国歌响起，鸦雀无声，大家注视着国旗缓缓升起。小夏叶眼里，国旗最后定格在最上方，随着风摇曳，她看到了灰蓝天空中最美丽、最绚丽的颜色。

　　两姐妹出巷子的时候，碰到了周丽和谷满仓。他俩人挨得很近，明明没有触碰对方，却能感受到容不进其他人。
　　周丽看到了两姐妹后，和谷满仓说了什么，谷满仓向远处走了些，她走近两人，打了招呼，
　　“有些时间没怎么见过你们了？还好吗？”
　　“还好。”夏花话音刚落，夏叶脱口而出：“周丽姐，你的好事也将近了吧。什么时候……”夏花拽了一下夏叶的后衣摆，截断了夏叶的话。
　　周丽尴尬一瞬，不知该接什么话。
　　“小孩子的话，不用放在心上。”夏花忙开口打破僵局，又随便扯了几句避开这个话题。周丽两人闲聊几句便分手道了别。
　　回家路上。
　　“周丽姐不是和她对象挺好的吗？”夏叶喃喃道：“怎么看她的脸色不是这样啊。”
　　“还说呢！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夏花忍不住说教：“一个小孩，问人家结婚的事，也不知羞？”
　　“因为是周丽姐啊，我们这么要好，也不行吗？”夏叶疑惑道。
　　“再怎么要好，也是外人，别人不提，我们就不要过于询问。她既然不主动提，说明有她自己的考量。以后不要这样了，知道吗？”
　　“知道了。”

　　――――
　　四月的清风拂过，河堤旁的柳树枝条已经染绿，土地也铺上了绿色。
　　远处走来了一对身影。
　　“丽丽，我……”谷满仓不知如何开口，其实，夏叶的话他也听见了，不是他故意偷听，是那丫头的声音确实大，他其实也想听周丽的想法，哪怕先订下来也行……
　　“怎么了？”周丽很享受两人的温存时光，没有任何的打扰，对于他的踌躇，她直接问：“有什么事还不能和我说吗？”
　　谷满仓转身在她面前站定，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突如其来的接触，周丽的耳朵一热，两人平时也偷偷牵过，但是没有直接，以往他总会先问她的。
　　谷满仓下定决心，问：“丽丽，我们的事，婶子有说什么吗？”
　　周丽僵硬一瞬，她没想到是这事，以往两人单独相处这件事会有意的避而不谈。“我会努力说服我妈的……”
　　她再次逃避了。
　　“丽丽，你也知道，我二十了。”谷满仓说：“我不是催你，就是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想让我爸能见到孙子。”他爸的身子瘫痪床上多年，过了冬，更是像抽了阳气，随时都能一命呜呼一样。
　　“没有孙子…儿媳也行。”周丽脸色不好，他不想逼她，忙开口：“实在不行，先订下来也好。”
　　“你知道，我妈她……”周丽为难。没有人知道她的煎熬，她沉浸在谷满仓的温情，也抛不开家人的想法。“我再和她好好说说吧。”
　　这话默认两可，两人沉默不语。没有了日常的氛围，不多时，两人便各回各家了。

　　谷满仓到家时，谷妈正在做饭，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清醒。
　　“妈，你休息，我来。”谷满仓走到灶台接过她的木铲，翻炒锅里的青菜。
　　饭后，谷满仓蹲在压井处刷碗。
　　谷妈走近，问他：“孩子，你不高兴？”
　　“妈，你怎么这么问？”谷满仓放下手里的碗筷，扶着她到板凳上坐。
　　谷妈缓缓开口：“你可是妈的孩子，你不高兴妈能不知道。”
　　“是，我妈真厉害。”谷满仓应她，“妈是怎么看出来的？”
　　谷妈说：“你平时回来，嘴都咧到耳朵了，一口一个‘丽丽’，这次怎么不说了？”
　　谷满仓低下头，不想自己妈妈想太多，敷衍：“没什么。就是她太好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谷妈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什么难事，告诉妈。”
　　“真没什么。可能我这段时间太累了。”谷满仓站起身，又蹲回去刷锅盆。
　　谷妈盯着儿子的背影，比往日失落好多。都是自己的身子糟糕，不能帮到儿子什么，要是能为儿子做些什么，该多好。
　　次日，谷满仓出门，谷满仓的二婶来到谷家。
　　“嫂子，你难的清醒一次。”
　　二婶闲的没事就到谷满仓家，看着他家的糟糕日子，心里有了很多满足感。这次，自己的倒霉儿子相了好几门姑娘，因为儿子的品行次次黄，已经没有媒人愿意说她家的媒了，把她气的要死，无处撒气，想来谷家找疯癫的嫂子，没想到，她这次还挺清醒。
　　“他二婶，你怎么来了？”谷妈没想到自家还能来客人，热情地把她迎进了门。
　　闲聊几句，谷妈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他二婶，你知道满仓和周家姑娘的事吗？”
　　二婶磕着瓜子，斜眼瞅了她，讥笑。天天疯疯癫癫的，还打听事？
　　她吐掉瓜子皮，认真道：“知道，我最清楚了，咱们自家的孩子，我能不上心？”
　　“那你给我说说。”
　　两个脑袋对着说了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