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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晚饭后,夏花如同往常一样赶羊到河堤吃草。夏叶赶了一天作业,非要放松一下,和夏花一起去。
      夏花问:“快开学了,作业没写完,还要出去?”
      夏叶举起双手,满脸愁苦,抱怨道:“姐,你看,这两天赶作业,我的手都磨出茧子了。”
      夏花仔细看了看,点头,“确实有。”不等夏叶应答,“但是,这是你写作业写的吗?不是搓粗绳搓的?”
      夏叶拉上夏花的袖子摇晃,“姐,能不提那事了吗?让我去吧,我写作业写的头要炸了。”
      “行,让你喘口气。”
      “谢谢姐!”
      路上夏花还念叨她,“你要是早点写,也不至于最后几天赶作业。”
      夏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要她能出来透气,远离作业,她姐说啥,她心里都很美。
      河堤上,夏花找到一片肥沃点的草地,就放任羊群进食。
      她回头看坐在石头上的夏叶,无奈道:“这么怕羊。”往夏叶身边走,问:“吃它的时候,也没少吃啊。”
      夏叶回:“它活的时候,我怕。它死了,我能还怕?再说了,羊肉多香啊!羊肉汤泡馍,最好吃了。”说着的时候,回忆它的美味,肉的嚼劲,汤的鲜美,她抿了抿嘴,感叹,“要是能天天吃就好了。”
      夏花坐在她身边,看她的馋猫样,笑道:“你要是想,就好好学习。”
      夏叶瞬间清醒,她绷着脸,瞪了一眼夏花。把学习和美食挂钩,好残忍一女的!
      夏花无视了她的抱怨,问:“都快开学了,也不听你说你的成绩,怎么样了?”
      又是一刀!
      夏叶却收回了眼神,低下头,小脑袋风暴:怎么突然开口问这事?这都快开学了,还没过去?大翻车,早知道不和她一起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临开口,夏叶还是小心翼翼,“姐,我告诉你了,你能不生气吗?”
      夏花看她的样子,猜到可能会不好。毕竟以她的性格,要是考的好,早就说了。“你先说吧。”
      “我……数学……不及格。”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几个字像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什么?我坐在你身边都听不见,蚊子声都比你大。”
      夏叶不动声色地离夏花远了一点,低着头又快速说了一遍,然后屏住呼吸,等待批评。
      过了许久,旁边也没传来声音。夏叶悄悄抬头撇了一眼,发现她姐根本没看她,她正盯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空气过于安静,偶尔有青蛙的叫声。最后还是夏叶耐不住,“姐,你不说我吗?”
      夏花看她,“说你什么?说你不好好学习?”
      “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道歉,学习本来就是你自己的事,好与坏,都是你。”
      夏叶抬头看她,“我以为你肯定要骂我。”
      夏花轻笑,又望回水面,“一个人的学习,也不是靠别人的督促。你能学多少,取决于你自己。”
      “可是真的好难啊,会加减不就行了吗?还乘除法?买菜能用得上乘除吗?”夏叶不由抱怨道。
      “这你都觉得难,初中就别上了,回家干活吧。”
      夏叶一想,姐的主意不错,赞同:“我觉得我上不了,回来也行。”
      “好啊!你还真考虑了?”夏花站起来,“本来还想用温和的方法劝你,还是高看了你,你不配!你就是欠打。”说着寻找身边的树枝,捡到一个顺手的,就招呼着向夏叶身上打。
      “不是你提的建议吗?你干嘛打我!”夏叶边说边躲。两人围着河堤上的柳树,一追一跑。最后夏叶跑回家,夏花不能扔下羊群不管,又回去赶着羊回家。
      后来,每到夏花张嘴要教训她,她就写作业,夏花也不好打扰她学习。没想到,是作业救了她。

      几场大雨,彻底赶跑了夏的燥热,秋天来了。立秋之后,农民又种上了白菜。田地的繁忙落下了帷幕。
      经人介绍,夏树接到了城里的一大单,只要家具做工够精致,这将是一笔不小收入。夏树和林佳慧商量为家里添置一辆自行车。孩子们每天早起走路上学,天暖和还好,天冷的时候,每次回家都是哆嗦着,特别是夏果,小脸被冷风吹的发红。这次破费也得买!
      83年的九月二十八,这天夏叶记得特别清楚,她家拥有了第一辆交通工具,凤凰牌自行车。
      夏树带着夏叶三个上学,夏叶感觉倍有面子,风吹身上的感觉,和走路,奔跑的感觉不一样,特别舒服。
      自行车后座绑了一个布垫,夏叶和夏果坐在上面,夏林坐在车把与车座中间的车杠上。自行车压到石子,夏林就嚎两声,引得后座两姐妹哈哈大笑,每次下车说不再坐了,下次还是坐上了原位。
      就这样,再次迎来了新年。
      很奇怪,自入冬开始,夏树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他本没什么在意的,到了腊八当晚,眼皮跳的格外厉害,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也睡不好,他还想明天去医所去看看。
      急促的拍门声,惊扰了睡梦中人。夏树披了一件棉衣就去开了门,门口是满眼通红的三弟。夏树感觉出了什么,还没张嘴问,就听到了一句:咱妈没了。
      这句话传来的时候,夏树是懵的,他不是太敢相信这件事。明明前几天还在街上听见硬朗的老人为了一毛三分的,和人家卖菜的讲价……
      他回过神的时候,门口没人了,只有林佳慧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胳膊。他像做梦一般,梦游到了门口,没有人拍门,三弟也没来,更没有那句话。
      “三弟说,让咱们穿了衣服就过去。”林佳慧的话把他拽进了现实,他麻木地跟着妻子进屋,穿上衣服,林佳慧也叫起了熟睡的孩子。
      出门的时候,夏树看着黑蒙蒙的天,没有一点光亮,星星都没有,只有寒冷的风和细碎的雪,冷得他身子有些僵。
      走进大哥院子,屋里传出的哭声,夏树身子更加僵了,他走的很慢,却还是走到了屋里。床上的老人像睡着了一样,很安详。大哥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什么,他好像听清楚了,缓缓点了头,目光没有离开床上的人。
      大哥屋里的大钟表响了,他数着,敲了四下。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这个时间,他的母亲已经起床做活了。他的父亲因病早亡,母亲便一个人拉扯三个小孩。他的印象里,她很厉害,在最艰难的□□,她都能带他们走过来。可就这样的人,就这么走了吗?
      大哥和他们商量,决定在家停尸一天就入土为安,毕竟临近春节,让别人早点吊唁。
      七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大哥骑了自行车去隔壁村通知娘舅家,剩下的也通知着亲戚们。
      这一天,真的很吵。院子里来来往往好多人,说话声,哭声也是一阵阵传来,像夏天晚上的蝉鸣,让人烦躁得很。
      看着土渐渐埋住了棺材的最后一角,土坑变成了土堆,夏树才意识到这个人真正离开了他。
      吊唁的人渐渐离开,院子也逐渐安静下来,桌上的茶水也还冒着烟。
      夏树的大舅还没有离开,他看着小妹的子孙们,眼睛再次湿润:“还记得你们娘没出嫁的时候,我下地她就跟着我,没帮我一点忙,净给我捣乱了,我吵她吧,她就给我笑,一笑,我就不生气了。我那时候就想,她这样的古灵精怪,一定是个有福气的。没想到……”说着就抬手擦去脸上的泪,“不过你们也别太伤心了,你们娘也算是喜丧(自然死亡),去了就去了吧。”众人点头赞同。
      大舅临走前,叫住了夏树,单独同他说:“老二,你也别怨你娘对你不好,当年生你的时候难产,你出生以后你爹开始生病,你娘也不知道在那里问的婆子,说你的出生带了不幸,我都说那婆子是个骗子,你娘迷了心窍非要听,也就疏远了你。但是……”夏树打断了他:“大舅,我不怨她。”
      大舅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样想就好。”
      “舅,我没有妈了……再也没有了……”夏树哽咽着,抱住大舅,哭的像个孩子。
      这两天,兄弟都哭成了泪人,就连一条街上和她吵架的婆子们都流泪了,可他没有。旁人说他没有孝心,娘死了都不哭的,大舅还以为他怨恨她……
      他只是没有接受她的离开。
      小时候,她虽然不喜欢他,一个鸡蛋还是会分成三份。□□的时候,没有粮食,有的人还会扔掉孩子保命,但是她没有。他的木匠师傅,其实也是她找的……
      只有一个人彻底离开你的生命,你才发现,原来你记住的只有她的好。

      夏叶记得那年的春节,家里的氛围很是低沉。她对于奶奶的离世没有太过悲伤,本来他们一家就和奶奶相处不多。
      可是爸爸却表现出了她从没见过的悲伤,像她小时候和爸爸去山里摘野果,爸爸没注意,她就追着野兔跑进了深处,当她回头找不到爸爸一样悲伤。可是后来爸爸找到她,她扑到爸爸怀里,她就不难过了。
      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能不难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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